對Credence Barebone的審判終於結束了。 審判足足持續了三個月,牽涉到的單位與部門跨越了兩個國家,幾乎是魔法史記錄以來最長的一次。 在審判的過程中,身為對暗黑怨靈有著大量瞭解的奇獸學家——Newt Scamander,在每次的審判中都堅持被暗黑怨靈寄生的宿主無法控制暗黑怨靈的行為,因此不可將犯下的罪刑歸咎於宿主Credence Barebone,但殺了一名以上的莫魔這一點,不論用莫魔的法律或是魔法世界的規則來看仍然是相當重的罪行。 即使Newt極力周旋,Credence最後終究是被判了死刑,隔日處決。 在被處刑的前一天晚上,魔法安全部部長,同時也是正氣師的Percival Graves出現在Credence的牢房前。 Credence被關在MACUSA的監牢裡,裡頭除了金屬製的床之外什麼都沒有,Percival打開門前注意到Credence並沒有坐在床上,而是抱著膝蓋窩在牆角,看起來非常不舒適的樣子。 Percival掏出鑰匙插進鎖孔,鐵門在發出嘎嘎的聲響後被推開。 似乎是聽到聲音,Credence在睡夢中動了一下,原本抵在手臂上的臉露了半張出來,額頭上已經被壓出紅痕。接著他緩緩從夢境裡醒來,抬起頭望著Percival,原本因為睡意而朦朧的黑眼睛,在看見Percival後,像是有星星落進眼裡一樣突然亮了起來。 Percival看著面前的男孩,或者已經不該說他是男孩了。 他的五官早已脫去稚氣,雖然仍是低眉順眼的溫順,但足夠成熟的體態和甚至比Percival高上一截的身長都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成熟的男子,但當他抬起頭對著Percival微笑時,Percival仍能清楚從中感受到深深的孺慕,像是天真的孩子。 「先生。」Credence對著Percival微笑。 眉眼卻染著老練的情慾。 ※ 在黑巫師假冒魔法安全部部長的事件結束後,Percival被救了出來。 他的狀況很慘,一開始幾乎是不成人形,但在受到最好的照顧、最強效的治癒魔法,還有服用副作用最小的藥物之後,他用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快速復原,甚至在短時間內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 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的Percival的作風變得更鐵血、更剛強,氣勢像是能夠凝成實體,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見,讓所有人都繃緊神經。而即使受到拷問也沒有屈服,甚至還打聽到很多和黑巫師相關的消息讓正氣師循線破獲了許多案子,逮捕了大量Gellert Grindelwald的信徒,這些事蹟不只讓Percival重拾了地位,甚至還隱隱有了下一任MACUSA首長的威勢。 但男孩卻在那時來到他的家裡。 當Newt帶著那個孩子出現在Percival面前時,Percival還以為這是個玩笑,直到他與Newt再三確認,確認面前這個男孩就是曾經的那個Credence Barebone——那個暗黑怨靈男孩——他總是嚴肅的臉終於忍不住變了。 「你應該知道美國的法律。」Percival看著Newt,面無表情聲音卻帶著淡淡的疑惑,「這個孩子有很高機率會被判處死刑。」 他不理解Newt Scamander這麼做的目的,Newt看起來很在意那個孩子,卻一手把他帶到死神的門前。 「我知道,我本來根本不想帶他回來。」Newt回答,表情憤怒而哀傷,「但Credence堅持,他想回來美國,回來……」他的嘴唇抽動了幾下,似是把幾個字詞吞了下去。 從Percival打開門時就一直站在Newt身後的Credence始終讓眼睛隱藏在帽緣陰影之下,穿著黑色大衣的身體也像是和門廊的暗影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絲毫無法引人注目。如果不是Newt介紹,說不定Percival根本不會發現男孩的存在。 但在Newt開口說到他的名字時,他伸手拉了一下Newt的袖子。 「對不起……Newt先生。」他在Newt身後細聲說著,拿下了帽子。 細軟的髮絲帶著捲度垂落在他的兩頰,比Percival在資料裡看過的樣子長了許多,這讓他清秀而性別不分的臉龐看起來更像是個少女。 Percival不承認自己居然被男孩那個樣子驚艷了。 「你不用道歉。」Newt說,回頭輕輕摸了Credence的頭,把略長的髮絲揉得微亂:「這是你的願望,我希望你開心。」 Credence低低應了聲,伸手把自己的頭髮重新壓整齊。他看上去明明是個相當羞澀的孩子,眼神卻從門打開的那一刻就再也沒有離開過Percival身上,眼裡還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Percival注意到了,但他不懂那個孩子眼裡的那種光彩是什麼意思,只覺得那種晶亮不知為何讓他有些感到畏懼。 但他很快把這種異樣的、不應該存在的情緒壓進心裡,他是呼聲最高的下一任MACUSA首長候選人,這世界上他可以有害怕的事,但那裡頭不應該包含一個男孩。就連被Grindelwald抓捕也是因為他被手下欺瞞,走入了陷阱才導致的,若是正面對上Grindelwald,Percival不認為自己會輸,至少足以自保。 因此,在Newt有些吞吐的提出要求,希望讓Credence住在他家裡時,Percival思考了一下就答應了。 雖然他不清楚Newt為什麼要說出那些彆腳的藉口——像是他的旅費已經不夠支持兩人房,或是他少帶了一套睡衣這種一眼就能戳破的理由——但他仍然答應了,理由不外乎兩個: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力量阻止Credence或是暗黑怨靈的爆走,也相信不會有自己以外的人做得更好。 他認為這或許是Newt考慮讓Credence暫住在這裡的原因,畢竟Credence的事件並不是簡單的一兩次審判就可以快速解決,這案件還會牽涉到人類世界的一些法律,雙方想必會有一番妥協和爭執,拖上一段時間,因此替他找個地方住是無可厚非的。 Percival對自己的推測太過肯定,因此沒有注意Newt把Credence留在他家門前,離去時回望的最後一個眼神。 那是混雜著愧疚和焦慮,充滿游移與複雜的眼神。 ※ 或許是對環境的陌生和不熟悉,第一天晚上Credence在Percival給他安排的房間始終沒有睡好,整夜整夜在房裡踱步,甚至讓有些淺眠的Percival被聲音吵醒來數次,逼不得已給自己上了一個安眠咒才沉沉睡去。 於是第二天早晨,已經換好正裝的Percival在看見Credence臉上的黑眼圈時毫不意外,只是皺了皺眉。接著他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看了Credence一眼之後也倒了一杯給他。 「咖啡。可能會有些苦,如果你不習慣,可以加一些牛奶。」Percival說,指了指桌上裝在玻璃瓶的鮮奶。 Credence細微點頭,端起充滿香氣的咖啡喝了一口,很快抿起嘴唇。 「不喜歡?」Percival問。 「喜歡……苦苦的也喜歡。」Credence很快回答,伸出嫩紅色的舌頭沿著唇瓣舔了一圈,把唇線染濕染亮,艷紅的色彩讓總是抿著的唇瓣看上去像是等待採集的莓果,接著他對Percival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Percival下意識別過眼睛,感覺Credence的話裡似乎意有所指,卻一時間沒有太直觀的聯想,索性拋到腦後棄置不理。 他的早餐一向吃得很講究,煎得焦香的培根和半熟蛋,烤成金黃色的吐司上鋪著生菜和番茄,還有馬鈴薯沙拉蓋成兩個半圓的小球放在一旁,不僅營養均衡,同時還兼顧美觀。他前一晚會指定菜單,而家庭小精靈總會在他每天同樣時間坐上餐桌時,確保食物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溫度。他拿起刀叉優雅吃著,眼角餘光看著似乎有些慌亂,卻姿態優美地握著金屬叉子的細長手指,有條不紊吃著的Credence。 教養良好的孩子,只是有些太過畏縮。Percival在心裡給Credence下了定論。 等到用餐完畢後,Percival掏出隨身的手帕擦了擦手和嘴角,端起已經不再冒煙的咖啡喝了一口,把視線再次放到Credence臉上。 「昨晚你似乎睡得不是很好。」Percival放下咖啡,淺淺問了一句:「房間不習慣?」 Credence像是受驚的小羊顫抖了一下,膠著在Percival身上的眼神稍微避開了一陣子,接著又鬼鬼祟祟地溜了回來,停留在白色西裝背心的領子上,畏縮地搖了搖頭:「房間很好,只是,緊張……」 Percival點了點頭,這與猜想的差距不大。Credence會緊張是自然的,新環境固然是一個原因,但即將要面臨的審判大約才更是主因。 他不明白Credence回來紐約的原因,但他也不需要放過這個能給自己未來的政績加上一筆的機會。 捕獲暗黑怨靈絕對是一件大功。 但面前的男孩卻是活生生的,略嫌蒼白的肌膚隱隱約約透出不明顯的粉紅,黑色的眼珠就像是小鹿純潔的眼睛,總是抿著的唇瓣只比皮膚深了一些,幾乎看不出血色,被咬得泛白。 這讓他有些心軟。 「看在Theseus的份上,在可能的限度下,我會盡力為你辯駁。」Percival柔聲說,但Credence卻立刻抬起頭來望向他的眼睛,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請,請問誰是Theseus?」Theseus的名字像是滑順的蛇一樣從Credence的口中溜出,帶著嘶聲和氣音,音調柔軟,但Percival卻感覺到其中似乎帶著點不明顯的生疏,這讓原先普通的語句帶著冰渣,聽上去陰涼而冰冷,讓Percival忍不住聯想到書上讀過的爬說語。 「Newt沒和你說過?」Percival看著Credence搖了搖頭,於是開口解釋:「Theseus Scamander,是Newt的哥哥,我們在戰爭時期認識。」 「你們……關係很好?」Credence問。 「只是時常打交道。」 Percival下意識地否決了,但實際上他與Theseus關係相當良好——雖然一開始總是從互相厭惡開始的,同樣身為菁英讓他們從第一天在戰場上見到彼此就覺得對方很不順眼——但自從他在戰場上被Theseus救過,當然他也回敬地反救了對方幾次,在那之後,在過命的交情之下,那些小小的厭惡就像是冰渣消散在空氣裡。 他們一直到現在還時不時保持著信件來往的關係,也不太多,一年幾次而已,但Theseus的信件總是充滿他的個人氣息,爽朗、歡樂,即使只是讀著文字都能夠染上字裡行間的愉悅。而這或許也是Newt能在短時間分辨出他與Grindelwald的差距的原因,他和Theseus不只一次在信裡聊起Newt,而一直很寵愛兄弟的Theseus想必和Newt說過很多和他有關的事。 「只,只是這樣嗎?」Credence像是鬆了口氣,臉上也從原本的面無表情掛回了不明顯的笑意。 「有機會的話,或許我能介紹你和他認識,只是他多半時間都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Percival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把心裡最糟糕的臆測付諸言語。 Credence大約是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Percival對此心知肚明,即使他出手協助,Credence被判處死刑的機率仍然高達百分之八十,何況身為十二家族之一的他不會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賠上自己的全部政治生涯,那麼百分比就必須再提高一些。 準確地說,他幾乎是在出現在Percival家門口的那一瞬間就被判處了死刑,差別只在執行時間何時到來。 「希望有那樣的機會,先生。」Credence溫順答應,眼神卻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 早餐後,Percival帶著Credence到MACUSA登記,果不其然引起一陣大騷動。 Percival一如往常踏著整點進入了魔法部,守門的地精也一如往常地高聲向他道早安,而大廳裡原本行色匆匆,正要前往案件地點或是正在協助一些巫師處理問題的正氣師,在聽到Percival的名字後下意識地頓住腳步就要開口招呼,卻在看見他背後的Credence時立刻拿出魔杖。 Percival阻止了他們的進一步動作。 「都住手。」Percival擋在Credence面前:「他是我帶來的。」 雖然仍帶著提防和敵意,但在Percival嚴厲的眼神之下,那些曾經殺死過Credence一次的正氣師慢慢放下了魔杖,卻仍然站在遠處竊竊私語,看著跟在Percival背後,距離貼近到一步以內的Credence。 他們還記得暗黑怨靈是多麼強大,必須要所有正氣師聯手才能打敗,甚至還無法殺死——面前這個男孩就是他們失敗的成果,他不但還活著,那些魔法甚至沒有在他身上造成任何痕跡,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莫魔,再普通不過的那種。 Credence對於那樣的敵意毫無反應,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腳尖、Percival的後背,溫順地像隻寵物一樣安靜地跟在Percival背後,對於魔法部裡任何理應會讓莫魔驚訝的魔法痕跡或是那些在大廳遊蕩的奇異生物一點反應都沒有,連驚訝的眼神都沒有望去過一個。 Percival想,或許是Newt已經帶他看過奇獸,甚至是英國魔法部也去過了也說不定,因此他並沒有對於Credence的反應太過疑惑,而是很快地就遺忘了這個小插曲。 他們沒有在大廳待上太久,Percival的目的地本來就是位於地下的登記區,因此他立刻就帶著Credence坐進電梯,電梯發出了隆隆的響聲後一路朝著地底深處墜落。 當電梯門打開時,不知從何處聽到Credence消息的Tina已經等在門外。 讓Percival意外的是,已經復職成正氣師的Porpentina Goldstein倒是比想像中的冷靜。她並沒有像他猜測的那樣衝動地衝到他面前,質問他Credence是怎麼回到這裡的,只是靜靜地走上前,溫和地給Credence一個擁抱。 「Credence,好久不見。」她說,神色淒然。 你回來做什麼呢?你很可能會死的。 Tina沒說出口的話Credence聽懂了,但他只是搖了搖頭,微笑看著Tina,這個曾經在他不見日光的世界裡帶給他一點溫熱的女士,曾經真心對他好的人。 即使被下了遺忘咒,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 只是那些都過去了。 「好久不見……Goldstein小姐。」Credence細聲說,臉上湧起淺得幾乎看不清的微笑。 Percival一踏進登記處就揮手讓幾份該要填寫的文件自動飛來到他的面前,拒絕了部下推過來的椅子,直挺挺地站在Credence身後左近,讓羽毛筆和羊皮紙自動在空中流利地滑動。他一面用魔法替Credence填寫資料,一面看著Tina和Credence兩人,心裡暗自揣測著他們的關係。 在他被Grindelwald取代之前,Tina就已經交過幾份和賽倫復興會相關的報告,報告內容一如往常相當的Goldstein,從收養孩童、散波謠言、發傳單的地點、到惡靈出沒的時間,一路推理到賽倫復興可能擁有強大的魔法力量,目的是破壞魔法世界和人類世界的平衡,揣測的細節和猜想的內容甚至精細到讓人覺得有些過於神經質的程度。 雖然方向不對,Percival仍不得不說,Tina身為正氣師對於可疑事情的嗅覺相當敏銳,那些怪事確實和賽倫復興會有關,跟面前這個男孩相關。只是他當時認為人類的集會結社不可能對巫師造成太大影響,頂多就是讓莫魔人心浮動,對風吹草動惶惶不安,而那就已經是當時魔法暴露風險等級指示鐘的狀態了。既然已經不會更糟,而那時他們又有更多重要的事情,比方說一個在夜晚出沒,無邏輯破壞莫魔建築,甚至影響他們生命安全的惡靈——現在倒是能確認那就是暗黑怨靈了——因此他也沒有分神去關注過相關的事情。 現在想來當時的結論真是大錯特錯,一個專門收養擁有巫師血脈孩童的地方本來目的就很可疑,就算是為了巫師血脈的純正他也該出手調查,或許還能提早發現暗黑怨靈。 只是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事情已經發生,即使用時間轉換器也不一定能獲得更好的結果。而且就算當時讓Percival重選一次,他也不認為自己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他所做的決定都是綜合了當下所有資訊,經過思量過後他認為最正確的答案,因此他不會為了自己做過的選擇懊悔。 只是當他看著Credence時,心裡總是會覺得莫名遺憾。 那大約是對於生命即將逝去的惋惜。 當Percival仍在思考時,Tina已經非常自然地拉著Credence在一旁隨手用魔杖拉過來的椅子上坐下。雖然已經被調回了正氣師的部門,但是或許是因為曾經在這一個部門待了好一陣子的關係,再加上現在Queenie Goldstein,也就是她的妹妹也在這一區工作,Tina時不時趁著工作的閒暇出現在這裡。 而被Tina招來的還有熱茶跟小餅乾。用魔法泡的茶冒著熱氣,香味卻遠遠比不上實際用熱水澆灌,讓茶葉一吋一吋被水鬆開之後浸出的甘甜紅色茶湯;那些餅乾看起來倒是非常完美,帶著甜膩的香氣,撒上雪白糖粉和造型糖霜的樣貌則是相當令人熟悉,從簡單的線條可以隱約找出幾種奇獸的影子。 「來點茶?餅乾?餅乾是Queenie……我妹妹拿來的,是最近紐約一家新開幕的麵包店賣的,很受歡迎。」Tina試圖振作精神,為了還沒有到來的事情悲傷不是她的性格,為了轉換心情她變出了一大堆她認為Credence會喜歡的東西,還把裝滿餅乾的盤子直直湊到Credence眼前,「試試?」 Credence猶豫了看了Percival一眼,見到他沒有阻止才伸手拿了一片,小口吃了起來。 「好吃!」Credence驚訝地笑了。 「對吧!」Tina像是Credence稱讚的是自己一樣也開心地笑了起來,隨手捻起一片餅乾大口咬著,吃得嘴角都是碎沫:「紅茶雖然很普通,但是也可以喝一點喔,這種餅乾非常適合搭配熱茶,你應該也滿喜歡喝茶的吧?」 也?Percival挑起眉。 Credence點點頭,露出有些靦腆的微笑:「Newt先生每天下午固定時間都會喝茶,現在一天不喝就會覺得很不自在。」 「很像是他的作風。」吃過幾塊餅乾後Tina偏頭想了一下,突然開口問:「對了Credence,你這麼一大早就來MACUSA,所以你是昨晚到紐約的嗎?」 「是的,船昨晚抵達港口,比預想中快了一點。」一面用手接住餅乾屑避免弄髒地板,Credence把嘴裡的餅乾吞下肚後才輕聲回答。 「那Newt呢?他應該是和你一起來的吧?他又跑去哪了?」Tina皺起眉頭:「該不會是他的皮箱裡又帶了什麼違禁品吧?這次我可不會輕饒他喔。」 「這次應該……沒有的吧……」Credence非常不確定的回答,閃躲著Tina的眼神:「但我不清楚Newt先生現在在哪……」 Tina立刻皺起眉頭:「Newt不在?所以你今天……是和Graves先生一起來的?」 「是的,我昨晚住在Graves先生家裡。」Credence點點頭,嘴角不明顯地又勾起了一點笑。 Credence這句話引起的反應有些驚人,像是引發了一顆小型的炸彈,Percival幾乎聽到整個登記處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從他帶著Credence出現的那一刻這些人幾乎都張大了耳朵,什麼正事也沒做,只是專注地在偷聽——接著Percival感覺到不少視線微妙地在Credence和他身上來回游走,那些竊竊私語Percival不用想都能猜到裡面會說些什麼內容。 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和任何女性有過緋聞,已經到了適婚年齡身邊卻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對象,自然而然就會開始有人編派一些不必要的傳聞,他從來沒有費心力去澄清過,因為澄清只是讓人更見獵心喜,編織出更荒謬的臆想。雖然不阻止,但實際上對於那些茶水間的小八卦他一清二楚,最誇張的一個甚至還說他暗戀Seraphina Picquery,讓他除了無奈之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他居然敢把你丟給Graves部長……」 「Graves先生人很好的,不但收留我一個晚上,還替我準備了衣服……」 聽到Credence的話之後Tina先是倒抽一口氣,接著兩人聊天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變成竊竊私語,Percival再也聽不到了。 聽不到也無所謂,Percival把更多的心力放到了文件上。關於暗黑怨靈的宿主究竟該歸類在巫師還是奇獸這一點一直眾說紛紜,而除了Credence之外從來沒有一個宿主能夠等到魔法部前去抓捕後還能維持生命,但幸好當初在Credence引發事件後,他們定下了簡單的初步章程,這也讓他現在的填寫比想像中輕鬆了一些。 但從剛剛兩人的對話裡,Percival注意到Tina對Credence的出現毫不驚奇,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或許是Newt已經和她說過相關的事情? 這麼說起來,他倒是想起一件事:Theseus的信件似乎有提到他的小弟——也就是Newt——好像有了心儀的對象。寫到這裡時Theseus的筆跡有些凌亂,像是激動無法遏止,他用寵溺的口氣寫著Newt終於不是整日整夜的泡在一堆奇獸裡,而是開始會花點心思上街買點小東西,或是提筆寫封信給他的對象。 而根據時間Percival推測,Newt的對象大約、可能、或許就是Porpentina Goldstein。 想到總是闖禍的Porpentina跟不惶多讓的Newton混在一起會引起什麼麻煩,Percival忍不住頭痛了起來。 不管是兩倍的奇獸上街亂跑或是兩倍的違反條約所引起的公文和檢查他都不想遇到,Percival想著乾脆把Tina轉調到英國魔法部的可行性。不但能培養感情還可以避免跨國戀愛引起的困擾,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正當他一面寫著資料一面思考著這件事的可行性時,Percival眼角餘光注意到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原本只是遠遠地看著三人的魔法部成員,似乎是在看到Tina和Credence相談甚歡後,一個個都往前靠近了些,有些膽大的甚至拉起了魁登斯的衣角,對於暗黑怨靈是怎麼在人類的形體和怨靈的虛體當中轉換滿是好奇。 這些人都是文職,沒有看過暗黑怨靈之前在車站肆虐的形貌,僅僅是透過口耳相傳,自然無法把面前這個靦腆溫順的男孩與那個傳聞鬧遍紐約的恐怖怪獸聯想在一起。而見識過暗黑怨靈的正氣師們當然也不會去刻意描述恐怖之處,他們該做的是阻止恐懼,成為所有巫師的壁壘,無所畏懼的那一道牆。 「Goldstein,你帶著……Barebone先去我的辦公室,你們在那裡等。」 Percival說完後毫不意外地感覺到圍觀群眾發出了一陣不滿的情緒,但他只是停下手中的羽毛筆,回頭環視眾人,一個一個看過他們的眼睛,把那些不該有的不滿全部壓回他們原本該在的地方,接著緩聲開口:「工作量太低了?我會建議主席減少幾個人手。」 眾人立刻如鳥獸散去,只剩下Tina跟Credence。Tina也依言站起身,魔杖一揮就把紅茶收了起來,餅乾倒是落入了一個棕色的紙袋裡,被塞到Credence的手上。 「剩下的都給你吧,你等等可以繼續吃。」Tina微笑,嘴角沾著點果醬餅乾的碎屑。 Credence注意到了,他朝Tina遞去了放在口袋的手帕,暗示般點點自己的嘴角,Tina立刻意會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擦完本來想把手帕放進口袋,卻被Credence阻止。 「這個……我洗一洗再還給你吧?」Tina問,但Credence只是很快搖頭,伸手拿走了Tina手裡的手帕,在掌心抓得死緊:「謝謝你,不過沒關係的,我來就好。」 「這樣嗎?那就麻煩你了。」Tina沒發現什麼不對,只是把手帕遞還給Credence,接著就帶著他往電梯的方向走:「我們先下去吧,部長的辦公室還在更下層。」 Percival看著Credence像是依戀主人的寵物一樣每走一步都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一直到Percival向他點點頭安撫,他才有些不甘願地走進電梯,但眼神仍然一直望著Percival。 直到電梯向下沉到Credence視線消失的高度,Percival才鬆了一口氣。 那感覺有點奇怪。但從男孩出現在他家門口的第一瞬間,他就很確切的感受到男孩對他非常有好感,但實際上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過什麼會讓他產生好感的事,這讓那些沒來由的情感帶著一股詭異感。他不是沒接觸過這些情緒,但當這些情緒出現在一個和你全然陌生的人身上時,帶來的並不是被暗戀的羞澀和快意,而是難以形容的弔詭。 Percival輕輕搖頭,閉目讓腦中那些雜亂的思緒除去。他現在要考慮的不該是這些,而是自身的利益才對。他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集中精神處理這些繁雜如同蟻巢通路、苛細如同冰上裂紋一般的文件。 即使花費了全副心思,Percival仍然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該登記的、該填寫的、該留資料的部分全數填完,就差一些該讓Credence簽名的部分。於是他帶著整疊處理好的資料下了電梯,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門口。 他的辦公室門是闔上的,在敲門前他猶豫了幾秒鐘。 那股異樣感仍然徘徊不去。 他最終仍是敲了兩下門。 「請進!」Tina的聲音說,接著門應聲而開。 「先生!」原本背對門的Credence轉過頭,在看到Percival的臉之後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Percival看著隔著一張小圓桌正在下巫師棋的Credence和Tina。雖然對於上班時間下巫師棋這一點Percival頗有微詞——還有那副巫師棋是哪裡來的?他非常確定他的辦公室沒有這樣物品——但他也不可能讓Tina把Credence一個人放在他的辦公室裡,因此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這件事了。 「等很久了?」他問著Tina。 「沒有的事!」Credence急急回答,卻在發現Percival問的人不是他之後立刻脹紅了臉頰。 「還好,今天比較不忙。」Tina回答,立刻切換成匯報的狀態:「部長,最近我正在調查這一兩個月陸陸續續發生的一些小型爆炸案件,根據現場的線索,我大膽推斷這些案件或許與六年前那場尚未破獲的爆炸案是相同的嫌犯。那次現場留下的線索雖然不多,但是已經確認該案件是由巫師做出,而這次我懷疑他正在測試炸彈的威力,我想試著縮小他犯案的時間跟地點來找出他的行蹤。」 很好,又是一個幾乎由推測形成的想法,但也不失為一個有趣的方向。Percival皺起眉頭:「如果你有把握,整理完後把你的想法交到我的桌上,但記住,不要——」 「——不要未經允許對莫魔使用魔法。」Tina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又有點窘態的回答:「是的,部長,我不會再犯了。」 「嗯,知道就好,那麼你先下去吧。」Percival看著Tina離開,順手脫下大衣掛在一旁的衣架,關上門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定後才注意到一旁的Credence臉紅得不太自然:「臉怎麼這麼紅?」 「……好像有點熱。」 「熱?」Percival挑眉,雖然他並不覺得熱,但他仍然使用了一個降溫魔法讓室內變得涼爽一點:「好點了嗎?」 「好,好多了,謝謝先生……」Credence細聲地說,突然降低的室溫讓他打了個寒顫,但仍然滿臉酡紅地微笑起來。 「那就好。」Percival回答,轉手就把原本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遞給Credence,讓他一一在指定的地方簽名。 但或許是對於此類文書不熟悉的原因,Credence一直對於Percival的指示十分困惑,時不時要抬頭跟Percival確認兩次以上內容才敢填寫,前幾次Percival還能耐著性子回答,但隨著次數一多,Percival為了加快速度,乾脆從原本隔著一個辦公桌坐在Credence對面,變為站起身來手撐在桌上,低著頭從上方幫Credence看著手底下的文件。 俯視著Credence一陣子後,Percival突然覺得這畫面有些荒謬。 Credence正聽著他的指示,一筆一劃在寫滿了罪刑的證據上簽名。 就像是親手把自己送進地獄。 不,這些文件算不了什麼,Percival在心裡反駁,這還無法決定他的生死。但他心裡卻心知肚明這樣的反駁有多麼無力,他就像已經聽到警鐘響起卻仍舊妄想掩耳盜鈴的人。 他們花上了十幾分鐘,當Credence簽完了最後一份文件時,Percival吐了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但當他要坐回辦公桌時,Credence迫不及待抬頭。 Percival愣住了,他感覺有什麼柔軟的觸感擦過他的臉。 Credence先是也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後卻露出了微笑。他的笑容甜的像蜜,彎彎的嘴唇是玫瑰般的色澤,瞇起的眼角帶著淺淺一抹櫻花,臉頰上原本的粉色像含苞待放的鬱金香,卻在轉瞬間進入盛夏,盛開的花瓣在陽光下色彩鮮明。 空氣似乎帶著甜蜜的花香,Percival像是被蠱惑般停止動作,逐漸看著Credence緩緩靠近,最後吻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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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已完結同人文倉庫 日期
July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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