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軸:青銅門關閉十一年後。(無藏海花、沙海等劇情) CP:瓶邪/花邪 ***** 十一年過去了。 趴跪在床上,吳邪任由身後的人急促竄動。終於,在一次高潮的喘息時,吳邪將臉栽進了枕頭裡。 抓住吳邪後腰的手緩緩鬆了開來,失去了支撐,吳邪身軀懶懶一歪,整個人朝床的內側軟倒,放肆的任由身後體液沿著光裸的大腿,在潔白的床單上縱橫。 黑暗的房間裡只聽得到急促的喘息聲漸漸平緩。 從枕頭裡抬起了頭,吳邪慣性地朝左胸前的口袋探去,卻抓了個空。 恭敬的,有人將菸遞到他的嘴邊。 一絲亮光劃過,燃木的香氣一閃而逝,卻與菸草的迷濛交纏,開始繚繞整個房間。 房間的門開了又關,房裡剩下一人。 猛然吸了一口,紅色的光點短促了一截,隨著手指的顫動,撒落的塵灰在潔白的枕頭上印下一個個痂痕。 「娘的,又毀了個枕頭。」吳邪罵了一句,叼著菸,翻身坐了起來。 他俐落的拆下床上留著菸疤的枕頭套,又順手拉過一旁潔白如新的成套枕頭,三兩下就拆了下來。 兩件布料像是垃圾一樣被扔向了地面。 吳邪臨著床坐著,頹然地垮下肩膀,雙指夾著煙又猛吸了一口,隨著煙霧噴吐,刺激性的尼古丁不知道霧靄了誰的眼睛。 「嘖,這菸大的,不是自己家就是麻煩。」 隨手拎起剛剛被脫下的白色襯衫,吳邪雙手一穿,卻只把扣子都當成裝飾,就這樣半敞著胸膛,赤腳踩過了兩個已被棄置的枕頭套,無視點點滴落的黏稠在地毯上印下一路軌跡,推開了落地陽台的門。 濕冷而清涼的海風灌進了房間,吹散了滿室的煙靄。帶著鹹味的空氣鑽進了他的鼻腔,毛躁的令人生厭,吳邪捏緊了自己的鼻頭,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噴嚏的衝動,卻讓眼眶都帶滿酸澀。 吳邪走到陽台上,今晚的天空被灰暗的雲層層包覆,沒有星子的笑鬧,海面上一片黑暗,只有潮聲潮起潮落,拍打著岸。 雙手前臂架在陽台的扶手之上,吳邪無意識的咬著煙的濾嘴,像是在極目遠眺海的另一方,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想。 就這樣不知靜默了多久。 嘴唇上的灼熱打斷了他。 菸已不知何時燃盡,火苗緊逼著濾嘴,吳邪連忙掐住菸頭,正想捻熄在欄杆上,煙灰缸卻被一隻優美的手捧到了他的眼前。 「還是這麼毛毛躁躁。」 吳邪轉過身,對上帶著笑意的那人。 眉如月,唇如鉤,眼若繁星。 吳邪毫不驚訝,反倒給了那人一個沒好氣的白臉。 「得了,來的真早。」 闔上手上拿著的粉色開蓋手機,放進西裝口袋,那人對著吳邪一笑。 「這不是小三爺吩咐嗎,哪還能拖拖磨磨。一接到訊息,我馬上排開所有事情趕過來了,你沒見這時我臉上還滴著汗呢。」 「小花,你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胖子。」 愣了一下,小花,也就是解雨臣,彎下腰笑的眼角都泛出淚光。 「這都能被你發現,你倆太逗了。」 「......他有聯絡你?」 「嗯,來之前他給我掛了個電話,說--」 面無表情,吳邪打斷了解雨臣:「既然都提早來了,我們快點把事情談一談。」 「不想聽聽他說什麼?」 「說正事。」 「正事?」解雨臣上下打量了吳邪:「你把這身情色的裝扮換換,穿的人模人樣,咱們換個房間再談。」 「無所謂吧,你還有什麼沒見過的嗎?」 眼看勸不了吳邪,解雨臣脫下自己穿著的西裝外套,給吳邪披好。吳邪這下真感受到有些涼意,連忙將外套穿好,解雨臣順手就將他扣了個密實,順帶也將那些帶給自己心中不快的痕跡遮掩的乾乾淨淨。 「滿身脂粉味。」嗅了嗅解雨臣的外套,吳邪露出嫌惡的表情。 「沒辦法,現在我可受歡迎啊。」 在襯衫口袋又摸出一根菸,吳邪叼住菸,正想從褲子後口袋掏出打火機,卻意識到西裝褲遠在房間的另一端,隨即傾身靠向前方的解雨臣。 「小花。」 「嗯?」 「來個火。」 「也給我根。」 拿出被壓的半扁的菸盒,吳邪給遞了過去。解雨臣也毫不客氣的抽了走,靈活的手指從褲袋裡掏出個纖細精美的zippo打火機,雙手合攏阻隔海風,隨著火苗一閃而逝,他將打火機甩給吳邪。 夜裡的海風颳的兩人的衣衫獵獵作響,吳邪顫著手點了幾次,火苗卻一直沒有燃起。 「馬的,小花你這是什麼難用的東西。」 解雨臣啞然失笑,「我來吧。」 他拿過了打火機,彎身湊向吳邪,但空餘的單手做不出太好的屏障,試了幾次也都沒點起來。吳邪見狀,雙手沿著解雨臣的手包覆了個密密實實。 解雨臣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下。 「!」 多次的嘗試讓上方金屬的部分變得相當灼熱,一時沒注意,解雨臣的拇指碰了下,灼熱的刺痛感觸動了他的神經。 「被燙到了吧,我就說這東西難用。唉,小花你靠過來點。」 吳邪的臉突然湊到離解雨臣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濕熱的吐息滑過他的臉龐。 今晚是個無月的黑夜,厚厚的雲層透不出星子的笑鬧,微弱的幾道昏黃光線只從鄰近的窗內透出。但即使光線晦暗,他們現在的距離,也近的足以讓解雨臣看清吳邪纖長而微微顫動的睫毛在他的臉頰上烙下的扇形陰影。 一閃而逝。 兩人相觸的地方燃起了紅光,吳邪借了他的菸頭燃起了自己的菸。 深吸了一口,吳邪放鬆的靠回欄杆上,任由口中吐出白煙裊裊。 「你還真是......」 發現說什麼都無用,解雨臣有些煩躁的爬梳了幾下自己略長的褐髮。 「說吧,你找我來什麼事。」 吳邪沒有回答。 海潮聲似乎比剛剛又大聲了幾分。 良久,有人開口。 「長沙那邊的生意,我想請你幫我全部脫手。」 解雨臣微微睜大了雙眼,隨即輕笑一聲。 「這次又要去多久?我幫你顧著一段時間無妨的。」 「不了。」吳邪搖了搖頭,低低的開口:「這次......不回來了。」 解雨臣突然感受到一絲火焰在他心口悶悶的燃燒,他笑著開口:「不回來?你說的倒是簡單!」 「小花,我累了。」像是怕他不理解,吳邪又多補了一句:「你是不會理解的。」 我怎麼會不了解?這十一年,我看著你從頹喪到想通,從焦急煩躁到心平氣和,從猶疑不定到堅定決心,你的每一段路我都在。而即使我不贊同你的決定,我仍在那天陪著你走上青銅門外。 為的就是那再下一個十年。 我看著你等了他十年,打算接替他的下一個十年。 但我沒有告訴你的是,我已做好相同的打算。 我願接替他的下一個十年、再十年、再十年。 天真無邪的我們早已過去,但我願用一生,換你下半輩子的幸福安樂。 但那天,青銅門沒有打開。 他、吳邪、胖子,三人在門前整整又守了半年,炸藥用過、手雷用過、他們能搞到的所有物件幾乎都被他們上了一輪,卻仍舊撼動不了青銅門一絲一毫。 吳邪在門前敲斷了自己的指骨。 當機立斷,解雨臣與胖子將吳邪打昏,一路安神藥不斷,當吳邪醒來時,他已回到杭州的那間小醫院中。 那天以後,天真消失殆盡。 他開始變著法子折騰著自己。 杭州所有聲色場所當中,都開始出現吳邪的蹤跡。胖子本來就愛好這一口,喜聞樂見。但後來,吳邪變本加厲,他開始出入於三教九流當中,肆意的縱情於聲色犬馬,染上了種種癮頭。終於,好幾次被從勒戒所領出來之後,胖子看不下去,和吳邪大吵一架後離開。 留下來的吳邪,看似恢復了正常,還能嘻嘻鬧鬧。但只有解雨臣知道,他已做好抉擇。 「吳邪,你要去哪?」 「還不知道,可能,先把所有路途再走過一遍吧。」低低笑了一聲,吳邪接著道:「說不定......說不定,他早就出來,但又忘了自己是誰,還要老子特地去把他給撿回來。」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似乎是漲潮了,海潮的聲音大到令人生厭。 「脫手什麼的,太麻煩了。」逕自,解雨臣開口:「我幫你全部顧著,你要是想回來了,或是怎麼著的話,打給我。我一直都在的。」 當年,我許給了你一生。現在,我將用一生來等候你。 「小花......」 「你什麼時候走?」急急地打斷吳邪。 「就這一兩天吧,我就是來跟你道個別的。」敏感的感受到解雨臣的情緒,吳邪索性也不再多說什麼。 「這一兩天,生意忙,我就不送了。走前,給我掛個電話,我再來看你。」 他們都知道,這是再沒有機會了。 解雨臣轉身離開了房間。 留下吳邪一人。 他又何嘗不知小花。人非木偶,這十年的照拂,眼裡的濃情,他歷歷分明。 只是他心裡已存在著一個形影,又怎麼能再去接納誰。 「這樣......再好不過了。」 菸已燃盡,吳邪在煙灰缸中捻熄,顫著手又叼起了一根,這才想到沒有打火機。 他懶懶的叼著菸,走入房間的路不過寥寥幾步,他卻覺得提不起勁,就這麼隨意地在口袋裏掏著。 外套口袋裡,指尖傳來一個硬硬的觸感。 他將它取了出來,是個方形的盒子。 吳邪將盒蓋打開,是一個戒盒。裡面有兩個格,卻只有一個環。 就著昏黃的微光,吳邪看到戒環上似乎刻著什麼。 是字,寫著『生當復來歸』。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小花,等你長大,當我的妻子可好?』 『好!』 那日,他已將一生許給他。 成就了一生的相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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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優阿優,你看,這是我剛剛在那邊摘的花耶!漂亮吧?」 「拿開。」 「看來春天就要到了……咦?阿優你說啥?」 「我討厭花。」 ***** 結束了一場不甚輕鬆的任務,拉比悠哉的回到了教團。 沉浸在自己愉快的心情,拉比輕快的哼著小調往科穆伊的辦公室走去,準備向他報告這一次任務的過程以及結果。或許是他暗自盤算著等會要怎麼和他親愛的阿優相親相愛,而那想法太過於美好的關係,拉比竟失去了平常最引以為傲的觀察力,忽略了周遭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就顯得有些奇特的氣氛。 「室長,我回來了!」 拉比興沖沖的打開了門,卻意外的看到了科穆伊並沒有坐在他平常處理繁雜事務的書桌上,而是坐在一旁的小沙發,手裡最愛喝的飲料,連動也沒有動一口,就只是單單的捧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利娜莉也坐在他的身旁,眼眶泛紅,頰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很明顯的就是剛剛哭過一場的模樣。 「室長,利娜莉,發生什……」 「啊,拉比,你回來了。先彙報任務吧。」 拉比正想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卻很快的被科穆伊給打斷了。那態度就像是不想多談什麼,拉比雖然心下疑惑,但還是沒有出口再次詢問,乖乖的先把這次的任務給整理彙報完。而在這段時間,利娜莉也快速的出去了外頭一趟,等她再次回來之際,手中已多出了一杯泡好的熱咖啡,除了仍舊隱隱泛紅的眼眶,臉上絲毫看不出剛剛的悲傷。 「拉比,咖啡給你。」 在報告終於告一段落之後,利娜莉露出了一個有點勉強的微笑,將手中那杯已有些失去熱度,但仍在微微冒著煙的咖啡端給拉比。 「謝謝。」 拉比輕輕伸手接過,淺啜一口,接著將咖啡順手放置在一旁的小桌上。 「好了,室長,利娜莉,你們瞞著我什麼?」 聽到他的問題,利娜莉的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眼眶也開始蓄積著淚水,而科穆伊只是淡淡的嘆了口氣,目光中閃過一絲悲傷,接著望向窗外。原本拉比回來時晴空萬里的豔陽天,不知何時已轉為陰天,太陽被厚厚的雲翳給遮蓋,穿過層層疊疊的雲氣所落到地上的光芒,被模糊成隱約的色塊,卻光亮的蒼白。 沉默就這樣降臨在他們之間。 彷彿是一瞬,又彷彿過了許久。科穆伊說了一句話,就只是一句,卻讓拉比瞬間衝出了室長室。 ***** 已經顧慮不到禮節了,拉比用盡全身力氣在黑教團中奔跑,無視於身旁一個個驚訝又或是帶著了然的目光,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到達他目標前往的地方,終於,他停在了一扇門前。 輕輕的,以盡量不發出響動的的力道,拉比推開了門。 裡頭坐著一個人。 和以往很多次來這個房間的時候一樣,那人總是坐在裏頭,或閉目養神或只是甚麼都不做的坐著,偶爾,拉比也曾經試圖做幾個小小的惡作劇,但總是還沒出聲就被發現,問那人原因,那人總是皺著眉頭,什麼都不說,但有一次,只有一次,似乎是被他煩的受不了了,那人只輕聲說了一句話。 我就是知道是你。 那句話卻讓拉比像是得到了什麼珍寶一樣,笑得好不燦爛。 而現在,和很多很多個以前相同,那人坐在裏頭,外表看上去並沒有甚麼變化,拉比輕吁了一口氣,放低腳步聲悄悄走了進去。 希望一切都沒有改變。拉比輕聲許下心願。就讓他們像以前一樣,老是吵架老是打架,老是嘴巴壞但心還是很柔軟,老是用壞態度對人但其實真的是無心的,老是需要人勸架不然連停手兩個字都會忘了怎麼寫。一切都如往常。 而接著,那人轉了過來。 那一刻,他聽到願望鏗然破碎的聲音。 『神田他……想找的那人,死了。』 「阿優……」 那是一張無表情的面容,五官平淡的有如刀刻,唇角似乎已經凝結,再也無法揚起,而以往拉比最喜歡凝望著的,總是在深處蘊含絕不放棄的堅強意志的眼瞳,此刻,卻失去了光彩。 就像是倒映著全世界的漠然。 ***** 拉比已經忘了那天他是怎麼走出神田房間的,他只記得,等他回過神之際,他已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接著,便是一連串的任務任務任務,有老頭子給他的,也有教團的對惡魔任務,他非常忙碌,總是在上一個任務還沒有結束又接到新的任務,他忙到沒有時間回教團,也沒有再回去看過神田,只從幫助他的探索小隊中,不停聽到有關神田的消息。 聽說神田像是瘋了一樣不要命的接任務,聽說神田每次都一個人衝到最多惡魔的地方,聽說神田又重傷到被用扛的扛回教團,聽說神田又在傷還沒好時又接了新的任務,即使拉比沒有特地去打聽,神田優的事情也被不停的被大家訴說著,終於,拉比聽到了那最後一個消息。 聽說,神田受了瀕死的重傷。 沒有給自己多想的時間,拉比連夜趕回了教團。 而等待著他的是,躺在床上,渾身纏滿繃帶,蒼白的無血色的肌膚,以及一雙緊閉的眼瞳。 ***** 時間似乎突然多了很多。 拉比如此想著。 或許是千年公的攻勢突然告了一個段落,又或者是教團其他人的體貼,總之,拉比突然多了很多時間可以靜靜坐在神田的身旁,即使只是看著神田一直沒有醒來的容顏。 『對於神田大人的傷勢,抱歉我們已無能為力。』 還記得那天聽到的這個消息,其實在趕回來的路上,拉比心中已早了有了最壞的估計,只是當真正從其他人口中,尤其是由一直負責醫治驅魔師的醫療組的口中說出這句,等於是醫治無效的話,感覺起來就像是拿鈍器將心上的肉狠狠挖掉一塊,痛楚不規則傷口卻又血肉模糊。 那時的他什麼都還來不及反應,只是循著本能告訴自己,他是書人,他必須冷眼觀看,但拉比自己不知道的是,在他故做冷靜的姿態下,他的眼眸還是洩漏了太多太多情緒。 好靜。 拉比想著。這間房間少了他和神田兩個人的吵架聲,嬉鬧聲,不知為何就突然感覺空曠了起來。但其實並沒有甚麼改變,神田的房間依舊是和以前他每次進來所擺放的一桌一床沒有兩樣,不一樣的只是,現在躺在床上的人。 外面現在已是深夜,大部分教團的人也都睡了,拉比在神田的房間裡沒有點燈,只是淡淡的,讓窗外經過的月亮將光芒灑在他們的身上,在地上印出縱橫交錯的樹影,替房內染上唯一的銀白色彩。 拉比坐在神田的床頭,輕柔的,憐愛的用著布巾替神田擦拭著臉龐上因身體不適所滲出的冷汗,接著起身,將布巾拿至放置在桌上的臉盆中重新打濕,過程內,目光不經意的溜過了放置在桌上的,包覆著一朵蓮花的砂時計。 現下的沙時計已不同於之前來訪時的模樣,原本只是少少數片花瓣掉落在下方,象徵已經流失的生命,現在卻有半數以上都已飄落在下,上方原本飽滿的開放著的花朵,體積也縮減為原本的一半不到,散發出微弱的淺紫光芒。 拉比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那還是在不久之前而已,他和神田還曾經在清晨時分一同走在教團後方的樹林,他摘了一朵初綻的淡粉色花朵,笑容滿面的遞給神田,但神田卻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他討厭花,印象中,那是神田第一次對他說出有關內心想法的話。 明明只是才在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卻宛如隔世。 那時他一直不明白為何神田會討厭花的原因,但,現在他站在這裡,就在他思考的時間內,沙時計內的花瓣又落了幾片下來。看著那朵代表神田優生命殘量的花朵一瓣一瓣凋謝,突然,他也開始厭惡起花來。 「花總是會凋謝的,而那象徵著你的生命正在邁向終點。阿優,這是你討厭花的原因嗎?」 清寂的嗓音在空盪的房內響起,激起一片細小的塵埃徜徉在房間中,沒有人回答。 ***** 是否有些事,不去看,不去聽,就能以為不會發生? 站在神田的墓前,拉比突然想到了這句話。 他一直認為,到最後,阿優會找到他想找的人,而他們的生活也能一直像這樣,雖然有些刺激,雖然有些危險,但還算是平穩的走著,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但,他卻沒有想到,或應該是故意不去想到,若是事情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這樣發展,那又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局面。 其實一切都無所謂了吧。 拉比心想著。 阿優已經死了,再多的回憶當初,悔恨當初,也換不回什麼。 而他是書人。只是記錄歷史的人,不能對任何人放任何感情。 他必須這樣告訴自己。 拉比蹲下身,手輕輕撫摸著面前的墓碑。那塊墓碑和教團裡製作的其他墓碑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不同的是拉比拜託了科穆伊,讓他把神田的墓從教團的公用墓地遷到這裡,這裡是他們時常一起走過的樹林,也是神田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告訴拉比他心裡的想法的地方。 他就這麼蹲在墓前。像是被時間凝化的雕像,沒有微笑,沒有憤怒,也沒有眼淚。 許久,拉比站起身,拿起了身邊放著的,他從神田房間拿來的沙時計。 「阿優,對不起,因為我是書人,所以我連為你掉淚都做不到。」 「我只能幫你,消除掉它了。」 話說完,他將原本是用來記錄神田生命的沙時計,此刻裡頭卻只剩下一堆枯萎花瓣的玻璃容器,擊碎在神田的墓前,帶著微微枯黃的淡紫色花瓣四散飄落,夾雜著細小卻閃爍燦爛的玻璃碎片,淒美卻繽紛的彷彿春季將息。 「縱然生命多麼光采,在歷史上,依舊只是墨水淡淡的一筆。」 沒有再多說什麼,拉比朝著教團的方向離開了墓前。 天空突然落下了細雨,雨絲漸漸的蜿蜒在已然凋謝的花瓣上,就像是誰為誰流的淚一般。 --Fin. 第十賽季的夏休期,隨著國家隊在榮耀世界邀請賽贏得了冠軍,國內對於榮耀的熱潮也瞬間掀了起來,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關於榮耀的廣告,而被眾人看得最多、最熟的就是那個被稱為「榮耀第一臉」的周澤楷。 但馮憲君對此並不是很滿意,在他的心裡,最適合擔起這榮耀第一人的名頭的,永遠都是葉修,不做第二人想。 但葉修根本就是個刺頭兒。一開始不但不露臉,還弄了個葉秋的假名,後來呢,好不容易第十賽季願意露臉了,卻是一拿到冠軍就退伍,讓聯盟在他身上根本沒下到半點功夫。 這次好不容易葉修成為領隊,帶領了國家隊贏得了世界冠軍,管他是不是邀請賽,反正第一屆世界冠軍就是我們的。馮主席心想,這次一定要讓葉修好好的在媒體面前現身。 因此,他特意在興欣主場的H市,打算為國家隊舉辦一場盛大的接風晚宴,當然,也順帶的想在這個盛大的場合,讓所有國民了解並感受榮耀電子競技的魅力,於是馮憲君授權安排了晚宴會場給眾多新聞頻道進行直播,同時也下了死命令,所有現役榮耀選手當晚都得出現,就算生病,爬也要爬到會場。 收到召喚的一眾選手,就這樣被打斷了夏休期,提前飛到了H市。 而國家隊眾人的歸期很快就到了。 一下飛機,陸續走入機場大廳的國家隊員,就依序受到了粉絲們盛大的歡迎。 「周澤楷!我要給你生孩子!」 「戰神一葉之秋!」 「沐澄女神嫁我!」 「新世代氣功師!」 「黃少威武霸氣!」 「更改規則的男人!劍聖!!!」 「喻隊果然陰險!」 走到一半,被某個名詞吸引,黃少天耳尖的停步。 「欸等等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說我隊長壞話的老實給我站出來!!還想躲我就是說你!本劍聖的耳朵靈得很!每個人的話我可聽得清清楚楚!早就聽出來了就是你!!你們這群傢伙為什麼對其他人都是稱讚就只有我隊長的評價是陰險你們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可是要生氣的!!!欸欸隊長你別拉我呀我要找他評評理的隊長!!!!!」 吵鬧的黃少天很快就被喻文州給拉走,而同時喻文州也對著被黃少天炮口指向的那位粉絲笑了笑,表示自己的不在意。玩戰術的就跟玩猥瑣的一樣毀譽參半的他早就知道了,不過被少天這樣認真的抗議,喻文州還是感覺心裡挺開心的。 粉絲短短的安靜了一下,接著又為了下一個推著行李走進機場大廳的人而尖叫歡騰。 「魔術師再現!」 「肖隊團戰必勝!」 「雲秀女神請踩我!」 「雙鬼缺一風采依舊!」 「以下剋上!」 「張副隊奶我一口!」 「張家樂你拿到冠軍了高興嗎?去死吧!」 突然,隨著一句過分激昂的喊聲,一個裝滿水的寶特瓶往張佳樂的身上砸了過來。 前方推著行李的張新傑注意到了,他快速放下行李衝過來想幫忙擋下,卻忘了這並不是比賽,幫隊友擋下招式並不是那麼容易。 寶特瓶結結實實的砸到了張佳樂的肩膀,發出了很大的聲響後落地。 張佳樂朝著想圍上來的眾人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動了動自己的肩膀,拒絕了保安的幫忙,接著高高的昂起頭推上行李繼續前進。 「張佳樂,為什麼!!!」 拿寶特瓶砸張佳樂的民眾很快就被保安帶下去,但他的嘶吼好像還迴盪在眾人的耳邊,保全很快的就把場上的秩序恢復,很快的這一個小小的插曲就被熱情的粉絲們遺忘。 「為什麼?」張佳樂低聲地說,「為了冠軍。」 「為了冠軍。」走在張佳樂身旁的張新傑跟著他複誦了一句,「抱歉沒擋住。」 「什麼話,牧師就好好的在後面幫我補血就行了!擋招式這種事我可是比你熟練地多了!」張佳樂笑著,捶了他的肩窩一拳,接著兩人一同蹲下身拿起了張新傑方才落在地上的行李。 而隨著國家隊全員都已現身,現場粉絲們的喊聲漸漸統一。 「葉修!葉修!葉修!葉修!」 「呦,這麼盛大的歡迎,受寵若驚啊。」 懶洋洋的推著行李走在最後,葉修從來都不會怯場,他揮著手跟粉絲示意,甚至還一路推著行李一邊回答著跟在他身邊小步跑的粉絲和記者的問題。 「葉修大神你會復出嗎?」「不會呦。」 「拿到冠軍的感覺如何?」「挺好的,冠軍永遠不嫌多。」 「是因為你是領隊所以才拿冠軍的嗎拍了拍?」「當然囉。」 「對於張佳樂終於拿到冠軍怎麼想?」「他這次挺幸運地終於跟我同隊了。」 走在他前方的張佳樂忍不住爆青筋的回頭:「靠葉修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葉修右手摸了摸口袋,正想掏出根菸,卻看到一旁斗大的禁菸標誌,這才想起機場禁菸,無奈的將煙放了回去:「都拿冠軍了還這麼暴躁啊?你這樣可抓不住幸運的喔。」 「你妹!」 機場走廊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很快的就走到了出口。 而在那裏迎接眾人的,是閃動不停的鎂光燈以及如同潮水一般來襲的無腦問題。 「拿到冠軍開心嗎?」「為國爭光的感覺如何?」「有信心再拿一個冠軍嗎?」「國外的選手實力如何?」「要是這次沒拿過冠軍你們打算怎麼辦?」 有如逃難一般,眾人急忙坐上了聯盟的專用遊覽車,在車上,幾個熟悉的聲音驚喜的響起。 「葉修!」「老大!」「老葉!」 「老闆、包子、老魏,還有你們其他人怎麼都在這?」葉修看到遊覽車上坐著興欣全隊,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很快地就想到馮憲君這麼做的理由。 「馮主席今天就叫我們來機場給你們接機,說等等一起去會場呢。」陳果久沒看到葉修,看起來相當開心。 「我想也是,這一次是不錯,不過老闆你以後可要小心啊,老馮他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別傻傻地就相信他啊。」葉修想了想還是沒有點破主席的用心,這種推銷自家隊伍的舉動當然是多多益善的說出來反而不美了,只是露出了不成材的表情看著陳果。 「我聽見了。葉修你嫌我藥吃的不夠多是吧。」車子最後方拿著手機正在看的人,不是馮憲君又是誰! 「呦老馮你也在啊。」葉修馬上假裝自己剛剛什麼都沒說過,熱情的上去打招呼了。 「少廢話坐著,車要開了。」 葉修很識相的沒有繼續挑釁馮主席,但他掃了一眼車上,卻發現眾人已把座位佔的七七八八,就隨意挑了個旁邊有人的空位坐下。 葉修一坐下,右手臂擦到了那人的肩膀,那人就立刻往座位內靠了靠,像是不想被葉修碰到一般。 「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不是老韓嗎。」 即使穿著套頭的帽T,十年的交情也不是那麼容易遮掩的,葉修很快就發現了身旁人的身份。 「在一邊看著我們拿到世界冠軍感覺如何啊?」 「恭喜。」韓文清冷淡地說,甚至連看著窗外的臉都懶得轉過來一下。 「還真冷漠啊。」葉修拿起煙,正想點上,手卻被韓文清抓住。 「公共場合。」韓文清皺著眉頭看著葉修手上的煙。 葉修的手非常的漂亮,細潤薄透,帶著淡淡的粉色,雖然長年因為接觸鍵盤和滑鼠有幾個地方長著薄繭,但絲毫無損那雙手的美麗。尤其是在夾著煙的時候,有著格外的別樣風情。 「公共場合還不放開我?牽上癮了啊。」葉修看韓文清抓著他的手不放,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韓文清聞言立刻的甩開了葉修的手,葉修一瞬間夾緊了手指才沒讓手上的那根煙飛掉。 「欸欸欸你反應也別那麼大啊手可是選手的生命啊!」一邊將煙塞回煙盒,葉修一邊唸叨著。 「你退役了。」 微微的愣住,葉修笑了下。「說的也是。」 兩人接下來沒有再對話。 遊覽車上分外的安靜,原有的細微聊天聲也隨著車程的增加,一個一個低了下去,發出了緩慢悠然的吐息。 整台車子彷彿鯨魚一般,車子行駛在路面上回傳的聲響像是海潮,輪胎掀起一波一波的浪花不斷,而所有人的呼吸此起彼落的宛若鯨魚在深海呼喚的鳴響。 韓文清默默地盯著窗外的風景流逝,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左肩重了一下。 偏過頭,他藉著玻璃反光,看到了一顆黑髮的頭。 似乎是睡著了,原本安分地坐在座椅上睡得穩當的葉修,隨著車輛的一個轉彎,就那麼自然而然的靠上了韓文清的肩膀,甚至還蠕動了一下讓自己靠得更舒服,才心滿意足地接著睡。 葉修睡在韓文清的肩膀上,頭髮隨著呼吸起伏,搔癢般的不斷擦過韓文清的脖子。 韓文清重重皺起了眉頭。從窗戶的倒影看著葉修,由於是白天的關係,倒影不太明顯,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部分臉頰和鼻尖,眼睫毛微不可見的顫動著。 韓文清調整了坐姿,隨著他的舉動,葉修的頭向下滑了一些,枕到了他的左胸口。愣了一下,韓文清卻沒有把葉修推開。 兩人維持著奇妙的姿勢,而車子繼續穩定的行駛著。 太陽緩緩地下山,一行人的目的地終於要到了。 「喔喔喔喔隊長你看夕陽好漂亮喔喔喔喔喔!!!!!」先醒來的是黃少天。 「少天,我看到了,放開我的脖子吧。」喻文州無奈的笑笑,在睡夢中被板住頭硬轉吵醒,也只有喻文州才不會對這樣的黃少天生氣。 「嗯......」 像是被黃少天的聲音吵醒,葉修發出了無意義的單音節,接著很自然而然地在韓文清的胸口多蹭了兩下。 「起來,別裝睡了。」雖然聲音是冷漠的,但卻自然而然地放輕了聲音。 「呵呵,不要太在意細節。」葉修懶洋洋的離開韓文清的肩膀,剛好,車子也在此時停了下來。 眾人收拾一下行李,紛紛站起身時,馮主席趕在眾人打算下車前提醒了一句:「下車後注意一下形象啊,記者都在等著。」 「欸我還沒補妝呀!」蘇沐澄慌慌張張的翻起來包包,卻被一旁坐著的楚雲秀捏住了臉頰。 「秀秀好痛!」蘇沐澄一時間來不及掙扎,被楚雲秀結結實實的捏了一把,臉頰馬上就紅了起來。 「好了,臉色紅潤漂亮!沐澄我們下車!」 拎起了自己的包包,楚雲秀撥了撥自己的長髮,踩著高跟鞋優雅的走下車。蘇沐澄則是對著車子的玻璃反光稍微整理一下髮型,才歡快地跟著跑下車。 「雲秀大神真不是叫假的,威武霸氣啊。」葉修嘖嘖的評點著,一旁韓文清則是早就站起身來,就等葉修讓路:「讓開。」 「沒戲!」葉修回答。 韓文清不想理會葉修,邁開了長腿想從葉修身上跨了過去,。 「老韓你幹什麼,嚴肅點,底下記者等著呢!」葉修站起來阻止了韓文清的舉動,卻也不再嘲諷,很快地收拾行李和韓文清一前一後的走下了遊覽車。 他們是最後兩位下車的,一下車鎂光燈就對著兩人直拍,兩人習以為常,韓文清一如既往的板著臉走在前方,葉修則是懶洋洋的掛著笑容,落後一步走進了會場。 會場裡是歐式的自助餐形式,一桌一桌別緻的點心任由眾人取用,不時的還有服務生拿著食物跟飲料穿梭在會場之間,而拿著大大小小攝影機和燈光的記者也隨處可見。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各隊像是說好般一隊圍成了一個圈,只有少數分子游離在圈圈外,會場內就這樣開出了一個個圓形的花。 興欣的隊服相當好認,葉修邁開大步三兩步就走了過去。 「老葉,」魏琛對著葉修擠了幾眼睛,「感覺如何?」 「挺好的啊。」葉修不在意的回答,拿起了一旁桌上放著的牛肉捲。 「我不是說那個,」魏琛左右張望著,看到沒有記者離他們太近,才猥瑣地靠近葉修耳邊低聲的說:「少來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啊,老實交代!」 「都挺好的啊。」葉修面上絲毫不動,拿著牛肉捲慢條斯理的吃著。 「老大魏老大,你們在說什麼?」一旁的包子蹦了過來,看到兩人竊竊私語的樣子,覺得很有趣,於是也學著他們樣子小小聲地說著話。 「沒什麼,包子。」葉修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包子放出去搗亂:「派給你一個任務,把場上最好吃的東西找出來,然後告訴我。」 「是,老大,保證使命必達!小弟走囉!」包子對著葉修敬了一個四不像的軍禮,接著拉著不情願的羅輯跑了。 魏琛見從葉修口裡挖不住什麼有趣的東西,撇了撇嘴就走到方銳的旁邊去,兩個人鬼鬼祟祟的開始不知討論什麼東西去了。 葉修端起果汁喝了幾口,看著離他最近的食物已經被吃得精光,正在考慮要換一桌還是等包子回來,蘇沐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他的身邊。 「你知道我們永遠都是支持你的。」 「嗯。」 「我們。」蘇沐澄停了一下:「我跟哥哥。」 「......嗯。」葉修說:「謝謝。」 兩人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啜飲著杯子裡的飲料。 葉修的杯底很快見空。 「我給你再拿一杯吧。」蘇沐澄笑著拿過葉修端在手上的空杯。 「謝囉。」蘇沐澄聽到葉修的回話,擺了擺手,接著轉身離開。 葉修沉默的站著,發了會兒呆後,就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剛掏出根煙叼在嘴上,眼神卻對上了遠處的馮主席。 馮主席狠狠的丟來一個眼刀,葉修悻悻然地把煙收了回去。 一旁的喬一帆注意到了葉修手上空空,連忙端起桌上不知誰放在那邊的一杯果汁,捧到了葉修面前:「前輩,喝果汁。」 「謝謝,小喬最近陣鬼玩得如何?」葉修接過了果汁,沒有立刻喝,反而是和喬一帆聊了起來。 「多,多謝前輩關心!」 「下次來對練一場吧。」葉修端起果汁啜了一口,拍了拍喬一凡的頭。 「謝謝前輩!」喬一帆開心地蹦了起來。 「到時候可別說我欺負你啊。」 「不會的前輩!」 喬一帆愉快的小碎步跑回了原本待著的位置,在那裡高英傑正微笑的對著他。 「時間過得真快啊。」葉修像是對著什麼人說著,又像是自言自語:「十年了。」 葉修將果汁一飲而盡,接著立刻倒了下去。 但有兩隻像是早就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手接住了他。 迷茫著,葉修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話。 「不是才半杯嗎怎麼這麼快!」「我不知道這邊酒的濃度啊!」 來不及繼續往下聽,葉修陷入了黑色的夢鄉。 ***** 朦朧的從床上醒來,一睜開雙眼,葉修只覺得自己的頭好像是被壓路機開過,陣陣發疼,狀況就跟他喝酒時一樣。 他的記憶迅速回想起喬一凡端來的那杯果汁。 「連小喬都猥瑣了嗎......」 翻身從床上坐起,葉修看了看房間,看起來是聯盟配給的每人一間的套房,拿起了掛在床邊的浴袍,決定進去洗個澡清醒一下。 熱水從他的頭上直淋而下,沖過不著片縷的全身,渾沌的大腦頓時清明了許多。 他的腦海裡閃過從榮耀開服的第一區到第十區的所有記憶。 記憶有苦、有澀、有痛、有樂,全都化成了現在的他。 葉修就這樣呆呆地站在蓮蓬頭底下,不知道沖了多久。 浴室的門突然被開啟。 轉過頭一看,是韓文清。 看著蓮蓬頭下的葉修,韓文清一如既往地板著張嚴肅的臉,五官不曾移動半分,但耳朵和臉卻慢慢的紅了起來。 頓時之間,那麼多疑問都不在重要。 葉修淡然一笑。 「老韓,你喜歡我嗎?」 --FIN. 激情的碰撞聲和濕濡的水聲在室內不斷響起。 「老大,舒服嗎?」 「包,包子你悠著點,嗚......不,不要突然用,力啊-」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趴跪在床上,後方承受不斷的撞擊,腰部被一雙大手給牢牢固定住,體內被粗大的異物來回的衝刺著,葉修斷斷續續的試圖釐清現在這個模糊的處境。 「咦?老大不喜歡這樣嗎?好的,那麼我換個姿勢。」 被從趴跪在床上的姿勢突然抱起,包子從頂到最深的地方稍微抽出了一點,就在兩人部位還相連著的情況下,將葉修整個人翻了身。 「啊啊啊啊啊--」 內壁每一處都受到包子的動作影響,異物在腔內旋轉摩擦帶來的淫靡感,加上包子略略退出的一點距離,剛好讓炙熱在旋轉時抵住了葉修最敏感的那一點。遭受著這幾乎可說是殘酷的刺激,快感像暴風一樣捲亂的葉修原本還能維持模糊意識的大腦。 沒有被撫摸著的性器逕自顫抖著,被快感逼出白濁的精華,噴濺到包子的腹部。 「老大真快啊......」 沒來得及把包子的話聽完,葉修在被快感席捲的瞬間,中斷了意識。 ***** 陳果今天難得在中午以前起了床,看著房門仍緊閉的葉修跟唐柔,想著眾人昨晚又打遊戲到深夜,想起最近眾人因為睡眠時間的關係,老是跳過早餐直奔中餐,一時興起,興匆匆的拖著一臉睏意的葉修和唐柔,在街角的小賣部來了個豐盛的早餐採買,送到了上林苑小區。 被吵醒的老魏呵欠連連的下樓,就走到陽台上跟葉修一塊抽菸去了,喬一帆倒是照著平時習慣早起,已經吃完早餐回來,看著陳果提著一手食物進門,連忙跟著後面張羅桌面端茶備碗。 眾人慢條斯理地開動,陳果卻發現餐桌上卻獨缺了包子一個。 「欸,包子人呢?」 「早上還沒看見他呢,大約是還在睡。不如我去叫叫他吧?」喬一凡乖巧的站起身來,卻被陳果又壓了回去。 「小喬你坐著吃,我吃完了,我上樓叫他就好。」 「包子,包子欸。」陳果敲著門,裏頭卻一點回應也沒有。 出於好奇,陳果轉動了下門把。 門沒鎖。 裏頭空無一人。 「葉修!包子不見了!」 慌張地,陳果一面衝下樓梯一面大喊。 「欸?怎麼個不見法?房裡沒人?東西還在嗎?」葉修問。 「裏頭東西還在,手機也扔在床上呢。」 「老闆娘你冷靜點,包子鐵定是因為剛到H市沒幾天,圖個新鮮出門溜溜而已,那麼大個人不會丟的。」魏琛絲毫不擔心,清空面前的盤子後,順手點上了根菸吞雲吐霧著。 「可包子才剛到這沒多久,這要是迷路了,遇上壞人那該怎麼辦!」雖說魏琛說的有理,但陳果還是不免有些忐忑。 「放心放心,包子不是說他是看場子的嗎,他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葉修吃完手中的早點,順著魏琛懶洋洋的搭話:「對啊,我倒是覺得遇到包子的壞人要當心了,以包子那個性,要是誰撞上了槍口,那可......糟糕,連我都擔心起來了。」 一想到包子那少根筋的個性可能引來的大災難,一行人臉都綠了。 「這下該怎麼辦!」陳果整個人慌了,午間小劇場的各種情節在她腦海裡閃動,說不定包子會不小心就引起大騷動,引來什麼黑道,賣去國外,賣腎賣器官! 「不如,我們出門分頭找找吧?包子那麼醒目,一定會有人看見他的。」唐柔提議。 「小唐說的對,出動出動,老魏你別再抽了。」葉修一把抓過魏琛的煙碾熄,趕著眾人出了小區。 一行人分成兩派,熟悉地形的陳果、唐柔、葉修分成三隊出動上街找人,老魏和小喬由於不熟悉環境,一個被留在上林苑,一個被留在興欣網吧,負責在包子回來時連絡眾人。三人說著手機聯絡,就分別朝不同的方向開始尋找包子。 「這天真熱啊。」 雖然不過三月,但中午豔陽高掛,讓穿戴的有些厚重的葉修身上冒出了絲絲汗水。 在街上東奔西走著,葉修揣測了包子的個性,走遍了興欣跟上林苑小區附近的網吧跟遊藝場,卻不見包子人影。 眼看時至傍晚,葉修嘆了口氣,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喂老闆娘......你也沒找著啊,嗯你們先回去吧,我再找一會......不用不用,我外面吃,別等我了。先這樣,掰。」 「唉你個包子,這到底是上哪去了。」葉修擦了擦額上滲出的汗水,選了個方向,又繼續前進。 不知不覺,太陽幾乎落山。 一整個下午東奔西跑的葉修,早就將外套拎在了手上,薄薄的襯衫濕了又乾乾了又濕,晚間春寒料峭,冷風吹來讓葉修不禁打了個哆嗦。 「嗚啊果然是老了,這下該不會感冒吧。」葉修環顧四周,看見一台小推車上有著位老漢正在叫賣著燒仙草,便走過去點了一杯,坐路邊的台階上小口的啜著喝熱仙草。 上頭突然有聲音傳來。 「咦老大,你怎麼在這。」 葉修猛地抬頭,看到找了一天不見人影的包子正彎著腰低頭看著他。 今天的包子穿著與這幾天的輕鬆打扮毫不相同的樣貌,白襯衫捲到手肘,黑領帶鬆鬆的掛在領口,西裝外套掛在手上,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以往遮住半臉的金髮在這個角度下絲毫沒有任何的阻礙,包子那張英氣得有些過份的臉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葉修,清澈的眼睛甚至可以讓葉修看到自己倒映在其中的身影。 「包子,你上哪去了?」 「欸,我發小來給我餞行。」 這都到H市了是餞哪門子的行。葉修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隨著包子翻來倒去的解說,葉修總算是能了解包子的神邏輯。總之就是包子的發小聽說包子要當電競選手,本來要餞行卻脫不開身,只好特地飛到H市來替包子餞行。 「老大你剛剛說的不對。」 「哪裡不對?」 「不是餞行,餞行已經過了,是吃飯,接風宴,哈哈哈。」 接風宴是該由我們這些H市人負責的吧。葉修已經沒力氣吐槽了。 「......好吧,那結束了?」 「嗯嗯,剛送他們上飛機。」 「那我給老闆娘打個電話,咱們回去。」 包子和葉修回到興欣後,包子果然被陳果點著鼻子罵了一頓,讓他呼天搶地的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沒帶手機,誓與手機共生死。 葉修則是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重,心中暗叫不好,連忙上樓洗了個熱水澡。 一從浴室出來,葉修就看到包子站在他房裡等著他。 「老大。」 「欸包子,怎麼?」葉修一面擦著頭髮,一面坐到了床上。 「老闆娘說你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個下午都是為了找我,要我來跟你道歉。」 看著包子有些委屈的臉,葉修想起某種名為拉不拉多的大型犬,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笑了起來,但臉上仍是不動聲色,表情懶洋洋的。 「不用啦,你也別往心裡去啊,老闆娘沒有惡意,她是擔心你。」 「那不行,道歉是必須的。」露出了堅決的表情,包子雙膝跪地。 「欸欸欸你先起來。」 「不行!除非老大原諒我!」 「好好好我原諒你!」 「不行!老大你得懲罰我一下!不然我們這個過不能揭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了啊......葉修一瞬間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包子的跳躍性思考,他抓了抓頭。 「包子啊,其實呢,你也沒犯什麼錯。只是,因為你人生地不熟,所以我們才會特別擔心你,你跟你發小吃飯也是很正常的事,用不著弄得這麼有罪惡感。」 「是這樣的嗎?」 「就是啊。」 看著包子的臉因為思考皺成一個包子,葉修終於忍不住笑了。 「不過呢,你這樣讓老闆娘擔心也不是個什麼事,不如這樣好了,以後你就由我全權負責了,要是你要出門什麼的就跟我彙報一下,如何?」 「老大全權負責我?」包子聽到葉修的話,露出了很驚訝的表情看著葉修。 「怎麼,不願意?以後你要是沒經過我同意,就不許出門啊!」每次都是自己被包子的思路弄的啞口無言,這次這句話能看到包子吃驚的感覺,葉修感覺分快的爽利。 「好吧!既然老大這麼說!」包子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從地上一躍而起。 接著把葉修撲倒在床上。 「咦?」 炙熱的溫度賭上了葉修的嘴唇,就在他一時吃驚而張開唇瓣後,炙熱的靈舌滑了進來,接著掠奪他整個口腔。 像是在探索一般,包子用舌尖觸碰了葉修口腔中他能觸碰到的所有部分。 口中空氣被掠奪一空,舌頭被舔舐的快感讓葉修的腦子一片漿糊,下巴被包子控制著抬高,葉修覺得整個人發熱到快要蒸發。 兩人緩緩分開的唇瓣當中牽著一抹曖昧的銀絲。 「老大感覺好生澀的感覺,這是老大的初吻嗎?」臉貼的極近,包子說話的吐息直直的打在葉修的唇上,讓他又感覺到嘴唇熱的發麻。沒意識到包子話裡的曖昧,葉修呆呆的點頭。 「真棒,所以我是老大的第一個男人囉。」舔了一下葉修仍泛著水光的唇,包子沿著嘴角輕輕啃咬著,在脖子上留下一個個深深淺淺的痕跡。 「等等,包子......」 「噓,老大不用緊張,都交給我就行了。」 靈活的在葉修的阻擋下脫下了葉修的全身衣服,包子單手拉開自己的領帶,往旁邊一扔。 葉修覺得頭腦熱得好像不是自己的,為什麼一個瞬間,包子已經脫光了全身衣服。 「哈,老大你看頭也不小呢。」 包子的聲音從腹部下方傳來,葉修困窘的正想用手肘撐起身體,卻感覺到下身最敏感的部位被包覆到一個又熱又暖的地方。 「!!!!!」 從未有過的觸感發麻了葉修整個背脊,連聲音都喊不出來的恐怖快感席捲了高溫的腦袋,隨著細癢的髮絲觸感一下一下的拂過葉修的大腿內側,快感如浪潮一波一波越來越高,最後併發。 「咳,好苦好黏!老大你多久沒做了!」 快感釋放之後的舒暢感讓葉修懶得去回覆包子那些沒營養的垃圾話,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直到一個奇怪的潮濕的觸感抵住他從未有人觸碰過的地方。 「包子你在做什啊-」 「老大抱歉,我看你房間沒有潤滑劑,所以先用護手霜代替一下,下次別忘了準備喔。」 雙腳被彎起,鈍痛感從密處散發,在此同時,身體內部被緩緩撐開的感覺,指尖在內壁緩緩探索的感覺,陌生的令葉修毛骨悚然。 「住,住手!」 內壁裡又被撐開了一指,同時體內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觸感,在手指出入時會隱隱的擦到某個點,讓葉修全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口。 「這裡嗎?」 包子的手指對著那一點接連不斷的狠狠地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很舒服吧?」 「不,不舒服,嗚,拔出去......」 「老大別騙我了,你前面那根都翹起來了,很舒服吧?等等還會更舒服的喔。」 「我不,嗚啊!」 被連續刺激敏感點,葉修感覺到自己下方不爭氣的小兄弟又挺立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揉搓起自己的昂揚。 內壁裡淫邪的手指傳來的快感和前方自己給予的快感交雜,葉修感覺到高潮似乎近在眼前,連哼聲都開始變得黏膩了起來。 「開始舒服了吧,太好了,我正好快忍不住了。」 手指從葉修的身體裡抽了出來,葉修突然被包子翻了個身,臉抵住了柔軟的枕頭,膝蓋跪在床上,雙腿被分開,葉修一個瞬間反應過來,正想掙扎時卻已阻止不了包子的動作。 「聽說第一次用趴跪的應該比較不痛,如果痛的話,老大你就咬我的手吧。」 手臂橫到了葉修的前方,後方一個炙熱抵上了那處微微張合的洞口。 「包子等......」 「等不了了,我快憋死了!」 一個灼熱的東西一口氣挺進了身體的最深處。 「不!痛!」 「老大,你夾得太舒服,我快忍不住了。」 碩大與腸壁摩擦的奇異痛感,讓葉修的分身頓時軟了下去,包子見狀想也沒想的就把橫在葉修面前的手臂收了回來,快速的搓弄起那萎下去的分身。 「等,等等,不要!」 葉修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感覺到自己的身前身後傳來了截然不同感覺,卻都讓他宛若陷入漩渦一般無法逃離。 「喔,老大你開始夾我了,那我要開動了!」 瞬間猛烈起來的撞擊從身後傳來,入口處幾乎要痛的裂開的激烈感讓葉修繃緊了身體。但除此之外,包子的粗大從身體內某個不知道哪裡的部位擦過時,頭皮發麻的感覺讓葉修突然哆嗦了一陣。 「這裡嗎?」 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包子開心地對著剛剛發現的同一個點不停的撞擊,快感像是不斷的雷擊一般隨著包子的每一下動作劈進了葉修發熱的大腦當中,眼角滲出了止不住的淚。 敏感的黏膜被粗大不停的翻攪,葉修隨著包子的動作,身前身後都沒有平息過的恐怖快感,終於在被包子強制翻身後達到高潮昏了過去。 ***** 「......大,老大,老大?你醒了嗎?」 「包......」才開口出聲,喉嚨就痛到嘶啞,葉修臉孔一陣扭曲,眼睛用力閉了起來,再次張開時,卻看到一杯清水被包子捧到了他的唇邊,同時他整個人被包子給捧了起來,背上靠上了一個軟熱的物體。 「喝點水吧,老大你在發燒。」 小口的啜著熱水,葉修渾沌的意識慢慢清醒了起來,想起了昏過去前的事情,同時,下身隱隱約約的鈍痛提醒了他剛剛跟包子做的一切。 葉修臉色慘白,連水都沒捧好,從手中滑落,被包子給接住,但仍倒出了半杯水,熱水淋濕了葉修正蓋著的被子。 「老大小心燙啊!」 包子連忙把棉被整個抽開,卻讓葉修看到他自己光裸著的整個身體。 上頭布滿了吻痕跟指痕,一點一點青紫泛紅,看的到的每個部份幾乎的沒有放過。 葉修一瞬間突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原來老大你在發燒,早知道我就不該做了。」 換了條嶄新的被子過來,包子輕輕的扶葉修躺下,柔軟的洗衣精味道頓時遍布葉修的鼻腔。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包子疑惑的看著低下頭不願意看 「為,什麼......做。」 「什麼為什麼?做愛不是老大要求的嗎?」 「我?我要求?」葉修瞪大眼睛。 「老大不是要對我負責嗎?負責不就是,要做愛?雖然順序好像是有點反了,一般來說我被要求負責好像都是做愛之後啦,不過是老大嘛,特別一點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說,這又是一次包子的神邏輯惹的禍嗎?全權負責是這麼個理解方式嗎?葉修感覺自己的頭跟身體好像越來越痛了。 「不過我好開心,沒想到老大也喜歡我,我還想說要等認識久一點再跟老大你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對老大你一見鍾情......」 包子的聲音好像越來越遠,葉修蹙起的眉頭也緩緩鬆開,等醒來一定要好好地說這一顆包子,就算要把人推倒也該有個先後順序......葉修在失去意識之前仍這樣想著,卻沒注意到自己嘴邊微微勾起的笑容。 --Fin. 【Ⅰ】 西西里的天空一年四季總是晴空萬里,天空藍的純粹,藍的透明,教人無法移開視線,彷彿一不注意靈魂就會投奔至一望無際當中,再也不願回頭。 山本武漫步在盛夏的西西里街道上。天空中連一絲雲彩也無,剛過正午時分的陽光張狂的從天際降下,在他的臉上刻出深邃的陰影。微瞇起眼睛,山本武不在意的抬起手,按著從前在棒球隊落下的習慣,把身上名貴的手工西裝當作隊服,用手背擦拭臉頰。 好熱。 即使這麼想著,他也沒有任何遮掩,只是淺淺皺著眉頭,仍舊繼續行走在毫無遮蔽的街道,任由陽光曝曬。 路旁的行人無一不帶著好奇的眼光,偷偷打量這名即使豔陽高照仍穿著黑西裝,隻身走在陽光下且有著異國東方臉孔的男子,而山本武雖然不吝惜用笑容對著人群的側目給予善意的回應,卻連一絲停下腳步的遲疑也無。 又走過了一個街區,周圍原本白牆藍屋頂的地中海風格建築漸漸失去了原本鮮豔的色彩,稠密的屋舍排列也變得稀疏,一直伴隨在耳中的人聲笑語,像是老舊的收音機隔了一層膜般,在細微的沙沙聲響中突然轉小,以至幾不可聞。 空氣中傳來隱隱約約的潮濕感。 陽光的熱力似乎突然減弱了不少,路旁泥土中原本被曬得奄奄一息的野花開始恢復生氣,伸展著枝葉。那堅忍不拔的沐浴著陽光的潔白模樣不知為何讓山本感到異常的喜愛,他緩緩的停下腳步,伸手往花叢中折了兩隻含苞的,在瓣上猶帶著一抹宛若血管般紫藍的花朵,小心翼翼的收進了西裝的暗袋之中。 那姿勢就像在護衛著什麼重要的寶物一般。 沒有停留太久,他繼續朝著剛剛前進的方向邁步,迎面忽然吹來一陣清涼,他舒開緊皺的眉頭,加快了腳步。 繞過下一個轉角,乍映在眼簾中的,是灰色的沙灘。 沙灘上,一個人影正佇立。 銀灰的及肩短髮此刻正隨著徐徐的海風飄搖,面著天光,那人微微低下了頭,一絲火光閃過,接著便升起了裊裊的白煙。即便是這樣,那人的眼光仍沒有從天與海交界的地平線離開過一絲一毫,那種兇猛的專注,彷彿是一種儀式般的,讓他的周身升起了一股類似聖潔的氣息。 凝望著他,山本武露出了微笑,小心翼翼的以不會驚動任何人的步伐快跑了過去,在那人的身後站定,窮盡他所有的感情輕聲呼喚著那人的名字。 「隼人…」 【一】 已經忘了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的,山本發現自己多出了一個習慣。 就像現在。 聽著台上老師令人昏昏欲睡的講課,山本不知不覺的開始將視線放在了他斜前方的,有著銀灰髮色的某位同學身上。那在日光燈蒼白無力的光芒照射下,卻還能更顯現一份光澤以及透明感的銀亮髮絲,不知為何總讓他有出手觸摸的衝動。 如果真的摸下去,說抱歉大概不能解決吧… 山本一邊在心裡告誡著自己,一邊卻還是忍不住的將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人的身上,此刻那人似乎是在忙活著什麼,只見他不時抱頭苦思,有些時候卻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在紙上急忙刻畫著,隨著他的動作,略為及肩的髮絲掩蓋著的白晰頸項霎時揭露了出來,那模樣讓山本不自覺吞了口口水。 突然,那人轉過身,目光在四周快速的掃視幾圈後,雙眼正好對上來不及反應的他。 糟糕…被看到了。 正暗自心想著,果不其然的就收到那人惡狠狠的目光。 沒猶豫多久,山本扯開嘴角對那人拋去了一個微笑,希望他明白自己並無惡意,而如往常一般的,那人馬上轉開了頭,似乎連多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無奈的聳了聳肩,山本將視線落在了窗外。 天氣好像晴朗的有些過分,天空中只有幾絲淡薄的雲氣,燦爛的陽光照射在樹梢上,反射出鮮明的綠,有些炫目。一個轉折,陽光穿過窗櫺來到他的身側,在腳邊烙下一道極其深刻的光亮,在恍惚中,伴隨著蟬聲,山本突然感覺那明朗的陽光幾乎可以觸摸,於是他伸出雙手,試圖擁抱。但在幾近碰觸到的同時,那金黃突然變成了銀灰,閃耀出比日光更為亮眼的光彩。 那是...... 【Ⅱ】 聽到他的呼喚,獄寺緩緩的轉過頭來,臉上現出怒氣。 「山本武,你又跑來這裡幹嘛!」 語氣聽起來是憤怒的,但山本沒有忽略掉,適才呼喚他的名時,他渾身細微一顫的反應,以及轉身之際,眼裡一閃而逝的驚慌。 「隼人,你出來很久了,我很擔心你,而且......」 「老子好得很不用你擔心!」 獄寺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焦慮的用著幾近是粗暴的力道爬梳著自己的頭髮,接著無視自己身處的環境和身後的山本,就這麼面著海在沙灘上坐了下來。 山本無奈的笑了笑,望了一眼手上的對表,在確定時間充裕後,也跟著在獄寺的身旁落坐。 放眼朝天空望去,原本在他來的路上迫人的艷陽,不知何時已失去了咄咄逼人的熱焰,映在身上雖然明亮,但只餘淺淺的暖意,像隻金色的鳳蝶悄悄的棲息在臂彎上,漂亮,但沒有一絲重量。而相對的,原本只作為陪襯的天空卻完完整整的現出自己的原貌,藍的清澈,藍的純粹,宛如水晶般透明易碎。 就像那人...... 山本苦笑了一聲,將那雜亂不堪的想法自腦中除去,接著將視線輕輕的放在身側獄寺的身上。 一如往常的,每當獄寺來到這個海濱,都會變得極度沉默,連看到自己他都很不樂意,不過即使獄寺對著他發怒,怒氣也只存在一瞬間,接著便消逝得無影蹤,雖說不輕易動怒是件好事,他還是免不了擔憂著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但,同時他也明白,有些事並不是他想過問他就會願意對他說的。 我將我的一切清清楚楚的攤在陽光底下,連同愛情一起為他獻上,只希望他開心。 所以,又怎會在乎其他事情? 我明白我愛的是他,這就是我的一切。 【二】 從睡夢中醒來,山本發現迎接他的是遍染紅光,空無一人的教室。 這下糟了…又睡過了好幾節課,看這樣子棒球隊的練習也錯過了吧。 想歸想,可實際上一點反省打算也沒有的山本乾脆就地發起呆來。他回想起剛剛做的夢,雖說在夢裡印象深刻的痛楚彷彿狠狠用刀刻在心上,但醒過來之後記憶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卻有如潮汐消退,快到讓他措手不及,只餘下一點模糊的殘影。隱約記得他似乎有著一直很想觸碰的什麼,在夢境的最尾聲總算是將他牢牢抓進懷裡,卻馬上就清醒了。 真像是不好的預兆。 夕陽的紅光在山本無所覺發呆的情況下緩緩黯淡,像一襲華貴的晚禮服漸漸由天空的一端披上,雍容,帶點貴氣的深紫,映照在天邊走過的彩霞漸漸,就如同手工印染的蠶絲般,做工優雅又不失隨手捏揉的匠心獨具。歸去的雁群陣陣,在晚霞邊上拉出漂亮的人字形,似乎是要為了這襲天空所穿戴的晚紗做上最後的修飾。 回過神之際,夕陽已放出最後的光與熱,落入地平線之下,世界瞬間失去了光明。 盞盞燈光從路的這一頭緩緩亮起,潔白晶瑩,圓融剔透,點亮了每一條無處可歸的陰影,璀璨了白日最後的夢幻。 一直到街燈亮起,山本才捨得將目光從已然昏暗的天色中拉開。他開始急急忙忙的整理用具,但說要整理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把桌上所有東西掃進抽屜,連同書包一起清空,畢竟他本來就不是會帶書回家的那類用功的乖寶寶,動作開始慌張是因為他突然想起今天還有一個非赴不可的約在等著他。 腳步聲突然在空無一人的校舍裡響起,帶有節奏不緩不急的拍打著木製地板,之後停在了山本所在位置的教室門外,隨著拉門失去潤滑的喑啞聲調響起,一個暴躁的聲調闖進了原本悄無聲響的空間之中。 「喂,棒球笨蛋,你怎麼還在這?今天是十代目生日不要告訴我你他媽的給我忘了!」 「嘛…我一直睡到剛剛才起來,現在才正要過去阿綱家而已。獄寺是特地來找我的嗎?我好開心喔!」 「靠!誰特地來找你了啊?那是因為十代目很擔心你怎麼這麼慢,我這個做左右手的當然要替十代目分憂解勞,才好心來看看你到底有沒有死在路上。」 山本天然的看著對面的獄寺一臉不甘心的叨念著一些要不是十代目要我來找阿呆我才不會來,早知道就去別的地方找,本來想說現在棒球笨蛋應該在操場所以來教室找一定沒人就可以回去交差,好死不死真的遇到阿呆等等之類的話。 其實他也大概猜到獄寺會這麼回答他是阿綱叫他來的了,但是,真的聽到獄寺說出口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感覺有點悶悶的,像是被重物壓住一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因為吹太多風所以有點感冒了嗎? 山本不明所以的望著依舊在喃喃的抱怨著他的獄寺,而獄寺像是發現了他的眼光,再度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著大吼:「笨蛋肩頰骨你要是再呆站在那讓十代目多等一秒鐘的話我就拿炸藥把你炸的屍骨無存!」 說完話獄寺還真的將炸藥從身上掏了出來,一副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愧疚反而更開心的表情。 「好嘛好嘛,可以走了喔。」 拋開自己是不是感冒的這個疑惑,順手拿起掛在桌邊的書包,山本在將它斜背在身上後,單手勾著獄寺的肩膀,無視獄寺的掙扎和對他的咒罵,腳步輕快的走出了教室。 【III】 兩人靜坐在海邊,浪潮溫柔而規律的低鳴著,在沙灘上印下一線一線的波紋。 山本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把視線從獄寺身上轉開了。等到他發現時,他已經呆愣愣地望著海的彼端許久,璀璨的海跟清朗的天空交界被發著微光的線割成兩半,閉上眼,海平面也將他的黑暗均分。 現在的他與獄寺之間只隔著一段短短的距離,手臂伸長就可以輕易碰觸對方的溫度,如果他像以往一樣傻笑著勾住對方的肩膀,就可以看到銀灰色的短髮細軟的飄散在他頸肩。 但他卻只是呆呆地坐著,把自己坐成一塊安靜的石頭。 一直以來,他都學會不思考,只是單純的喜歡,單純的笑,單純的想跟他在一起。 明明兩人坐著的距離像是互相陪伴,他卻追逐了十年也沒有縮短。 海風吹起來似乎開始帶著點涼意。山本瞄了一眼錶,時針和分針確確切切的指在四點五十分,顯示著他們該回到宅邸的時間一分一秒來臨,雖然有些不情願和獄寺兩人靜謐的獨處時光就此結束,但他還是出聲喚了:「獄寺,是不是該走了?」 「要走你就自己先走。」 果不其然的得到了冷淡的回答。但山本仍舊笑著,即使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還是把出門來找獄寺前澤田特別交代他的話仔仔細細的說了。 「獄寺,阿綱說今天傍晚六點要召開一個全家族性的會議,在倫敦的庫洛姆他們,還有上個月回日本的藍波一平都已經分別在早上十點多和十一點多左右的時候趕回來了,因為你一早的時候就出來,所以只有你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獄寺慌張的打斷。 「笨蛋!你怎麼不早說,我得快點回去幫十代目。」 沒有再多理會他,獄寺迅速的轉身奔跑著離開沙灘,連一瞬間遲疑或是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他。 看著遠去的身影消逝在盡頭,山本臉上猶如被襁餬強黏著的破碎笑容已經四散落地,他卻猶然不自知的不停想撐起笑容般咧著嘴角,直到一滴滾燙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背。他訝異的看著滴落在手上的水滴,接著緩緩的摸上自己的臉頰,用著微顫的手指堅定抹去了臉上的痕跡。 「嘛……風沙真大啊。」 他是對自己說的,說給自己聽的。 「還在磨蹭什麼!」 不耐煩的獄寺大吼了一聲,跳上停在路邊的青色蓮花跑車,像是風一樣的離開了。 他一個人站在海邊。 西裝暗袋裡的白色花朵,已然凋零。 【三】 阿鋼的生日總是特別熱鬧。 認識的大家都聚集到阿綱的房間裡,山本坐在一群人中間,左邊是阿綱右邊是了平,藍波跟一平正打打鬧鬧的搶著包子,把桌子撞的亂晃,里包恩坐在窗台上擦拭著玩具槍,不時地轉頭過來瞄準阿綱,把他嚇得滿身冷汗。 桌上的食物是京子跟小春費心做的,兩人還在廚房忙著,庫洛姆一來就想幫忙卻被兩人聯手從廚房請出來,只能默默坐在旁邊小口啜著果汁,看起來很畏縮,嘴角卻帶著淺淺的微笑。 山本覺得自己很開心,所以就開心的笑了。 「棒球笨蛋,笑什麼?」 坐在阿綱另外一側的獄寺注意到山本不知道在傻笑什麼,轉過頭來就罵了一句,但是語氣並不強烈,只像是普通的聊天。 「嘛......因為很開心?」 被對方注意到,於是他更開心了。 「果然是個棒球笨蛋......」 對著那張燦爛的笑容,獄寺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吶吶的轉過頭去,嘴裡默念著笑得真傻之類的話語。 山本看著獄寺側臉的弧線,精緻的耳骨跟上頭戴著的耳環看起來閃閃發亮,透著瑩白,脖子的肌膚看起來像是透明一樣,隱隱泛著紅絲般的血管。 他突然想起一個曾經跟自己告白的少女,她有著同樣精緻的線條,屬於女孩子的輪廓,他沒有答應她的告白,因為那時候的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裡除了棒球無法再多裝下什麼東西,只好抱歉地拒絕。那時聽到他的拒絕後,那個女孩低下頭,只露出一小角臉頰跟下巴,還有髮間隱隱的耳朵,過沒多久就轉身跑走了。 那時的她有沒有哭呢? 他哭起來,又是什麼樣子呢? 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山本疑惑地摸摸自己的心臟,身為運動員的他心跳總是緩慢而規律的,很少有太過激烈的反應,但摸完之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於是他轉頭就忘了。 食物都上桌之後眾人就鬧得更兇了,不時還有不速之客不斷闖入房間,從拿著毒蛋糕的碧洋琪到突兀出現說要咬殺眾人的雲雀恭彌;庫洛姆突然變身成六道骸跟用十年後火箭砲打自己的藍波,房間被所有人弄得亂七八糟,但是山本一直都笑得很開心,他喜歡大家,喜歡聚在一起的氣氛。 終於,在玩興稍微減退之後,大家坐下來開始愉快地聊天,吃著桌上的菜餚。因為是小春跟京子花費很多力氣,才弄出的豐盛料理,所以方才大家即使鬧的再歡都沒有弄翻。 大家都在愉快的吃東西跟聊天的時候,山本除了桌上的食物之外,總是下意識地把視線放到坐在阿綱身邊的獄寺身上。 獄寺又幫阿鋼夾菜了。獄寺又幫阿綱倒茶了。獄寺又生氣了。獄寺又笑了。 然後他臉上原本像是凝固了的笑容就漸漸地散去了。 「喂,山本。」 里包恩出聲叫了他一聲。 愣了一下,山本轉頭看著還是坐在窗台的里包恩,又咧開笑容。 「什麼事啊?」 「你可別忘了怎麼笑。」 說出一句語意不明的話之後,里包恩一個飛踢就把阿綱的頭踢倒,在空中迴轉一圈之後落在桌上壽司盤的旁邊。 「我要吃壽司。」 碧洋琪連忙走過來,親手拿起了海膽壽司想餵給里包恩一口,里包恩卻從阿綱手中拿走海苔捲,自顧自地咬了起來。 「里包恩!我可以幫你拿啊!為什麼又要踩我!」阿綱哀怨的抗議。 「囉嗦。」 里包恩對著阿綱的臉又開了一槍,子彈擦過他的臉頰,打進牆裡留下一個深黑色的焦痕。 「嗚啊啊啊!」 阿綱的慘叫很快的就讓山本忘了剛剛里包恩說的話,他又笑了起來,和了平勾肩搭背的,愉快的笑著。 就像是什麼都沒想。 【IV】 等到山本回到大宅之後,已經是五點五十八分。 當他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時,所有人都已經依序坐在位置上,只有阿綱右手邊的位置仍是空著的。 那是他的位置。 平常的他一定會說點什麼,像是嘛好險差點就遲到了之類的話,但今天他連開口都覺得懨懨的,就那樣沉默的迎著眾人的目光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錶。 他知道自己的正對面是獄寺,他跟獄寺分別坐在阿綱的左邊跟右邊,左右手的位置。平常開會的時候他總是笑著盯著對方的臉,覺得怎麼看都看不膩,直到對方忍耐不了拿出炸藥或是槍指著他的頭,阿綱總是慌張的勸架,一如當年的他們。 落地窗外已經一片漆黑,山本在回來的路上曾經搖下車窗,從黑夜深處吹來的海風隨著他將近100/hr的時速灌進車裡,海風帶著鹹味的冰冷濕潤的吹著他的臉頰,留下粗糙刺人的觸感。 那條路他已經閉著眼睛都會開。 六點時間一到,阿綱站起身來開始說著什麼,但他已經沒有在聽了。 他已經不用聽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這些年他跟獄寺擁抱過親吻過上床過,第一次擁有他時他們都還年輕,一切雖然來的突然而毫無預警,但仍美得像是個夢境,他在擁抱他的那一瞬間就不願再次醒來。 從那一次之後,他開始纏著獄寺,黏著他膩著他,正值青春期的兩人像是野蠻的小獸,總是輕易就受到挑撥,慾望像枯草一樣一點就成燎原大火,他的世界像是燃上了火焰,獄寺總是從推拒到順服,最後像是習慣了一樣不再拒絕。 他在獄寺白皙的肌膚上留下自己的印記,點點的殷紅或是深深淺淺的班紫,整齊如同編貝般的齒痕,偶爾留下絲絲鮮血。像是留下印記就能讓對方屬於自己,像是這樣就能留住夢境不再醒來。 這一夢就是十年。 十年了,他從來沒在對方口中聽過隻言片語的喜歡,何況是愛。 他以為他的愛情能夠像是河流一般汨汨不絕,他以為他總有一天能等到那人對他開口說愛,他以為那人至少是對他有點情愫。 他錯了。 「最後,我要宣布一件事。」 阿綱的聲音突然又變得清晰,清晰到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撞擊他的耳膜,清晰到會痛的地步。 山本想摀住耳朵,但又明白即使他現在在做些什麼也都也已經沒有用了,他只能空盪著乾涸的眼眶,咧開嘴角。 「我們即將跟路西安諾家族聯姻,對方選擇的對象是......嵐之守護者。」 印記和傷口最後都變成淡白的痕跡,被時間風化。 他以為他的愛可以持續到永恆。 他的愛在一剎那破碎。 【四】 生日宴會結束了,眾人已經散去,阿綱被里包恩灌醉,酡紅著臉躺在床上已經睡去,呼吸沉沉的,臉上帶著笑,像是做著美夢。 宴會的後段簡直像場大災難,所有人都被喝一杯酒就醉了的小春硬灌了至少一杯酒,山本也不例外跟著喝了一兩杯,但對於從小在壽司店跟著老爸喝清酒的他來說,這點酒不過是淺嚐的份量。 里包恩不知道去哪了,大概是為了躲避碧洋琪,喝醉的她就像是一台橫衝直撞的火車,不停地追著里包恩想抓住他,一口氣把他直接綁去結婚度蜜月。 獄寺正跪坐在地上,收拾房間裡的杯盤狼藉,他綁起馬尾,露出光潔的頸項,為了怕打擾阿綱的睡眠而關上了房間的燈,就著月光慢慢地打掃著。 窗外的月光皎潔而澄澈透明,帶著銀灰色的美麗。獄寺也喝了幾杯,大概是因為有點熱所以解開襯衫的上面幾顆扣子,從山本坐著的角度可以直接從領口看進去,看見他單薄的肌膚和精緻的鎖骨。 山本感覺到剛才喝下的酒精後勁似乎上來了,他的臉頰開始微熱泛紅,但眼神卻卻死死黏住眼前的人轉,無法離開。 獄寺像是感覺到身後灼人的視線,疑惑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棒球笨蛋,你的臉好紅。」 大概是月光太過溫柔,山本看不清楚背著光的獄寺表情,月光像是在兩人身邊拉上了一層帷幕,他只能聽到獄寺聲音溫柔的像是夜鶯的啼鳴,在他的心裡悠揚婉轉的繞著,接著就那麼住了進去。。 「嘛,可能是醉了吧,覺得有點熱。」 「才這麼點酒就醉了,你真是沒用。」 雖然是說著嫌棄的話,但是山本總覺得背著月光的獄寺臉上表情似乎非常開心,於是他也跟著笑了。 「哈哈,獄寺沒醉嗎?」 「當然沒有,我可是要當十代目的左右手的人,要是這麼容易醉了那該怎麼幫他擋酒!」 「可是阿綱先醉了。」 「那,那不一樣!那是里包恩先生灌的!怎麼能擋!」 獄寺激動的站起來反駁,但是過於快速的動作讓他已經跪麻的腳步一晃,山本見狀連忙起身拉住了他,卻踩到棄置的酒瓶,重心不穩的兩人於是一同倒下。 月光從窗櫺照進,落在獄寺細柔卻閃耀著光彩的灰髮中,榻榻米新綠的顏色帶著藺草的香氣,還有淡淡的酒香。獄寺被覆蓋在山本的身下,山本雙手撐在獄寺的頭兩側,鼻尖幾乎要相碰的距離,雙腳交纏而糾結,兩人的影子被月光曖昧的疊在一起。 山本盯著眼前的臉,精緻的綠瞳眸像是精工造就的翡翠,清澈的月光把他的眼睫映的分明,在臉上留下蝶翼輕顫的痕跡,挺直的鼻梁在臉上留下深邃的線條,嫣紅色的嘴唇淡淡的,帶著濕潤的酒香。 像是酒香與醉意一同湧上般,他覺得腦袋裡一片混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遲鈍的開口。 「獄寺......我可以吻你嗎?」 沒有回話,獄寺只是緩緩閉上雙眼。 【V】 大婚的那天下午,山本沒有去。 他待在那個海邊,把天際線看進自己的心裡,把他的心整齊的分成兩塊,一半汨汨的泛著鮮血,另一半乾涸的沒有半滴淚水。 不知道什麼時候,里包恩在他的身邊坐下。 「喂,山本。」 他沒有回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還記得怎麼笑嗎。」 山本想起那個晚上,那個宴會後的夜晚,他最終還是沒有在獄寺的唇上落吻。原因是什麼他早已忘了,或許是一旁的人的夢囈聲破壞了那美好的剎那,又或是月光太過冷酷地將他們的理智喚醒。他被瞬間推開,看著銀灰色的夜鶯逃出他的臂彎,失去蹤影。 或許那個晚上就已經註定了他再也不可能贏得他的夢。 他其實早就知道獄寺自願跟路西安諾家族聯姻的事情,獄寺怎麼可能瞞得住他。他清楚他身上每一寸氣味,每一道傷口,每一個小動作,他又怎麼可能沒發現他的舉止不對勁。 獄寺跟路西安諾家族的小女兒的每次約會,他都在不遠的地方看著,猶豫著是否要衝進去牽起他的手,從今以後逃到再也沒有人找得到他們的地方,再也不顧一切。 他想打造一個黃金鳥籠,鑲滿所有珠石跟翡翠,舖著華美的天鵝絨與絲綢,將他的夜鶯關在裡面,每當清晨來臨就溫柔地將他喚醒,每當夜幕低垂就陪著他緩緩睡去,再也無法逃脫,只能在他的面前歌唱,只唱給他聽。 但他沒有。 他只是看著獄寺溫柔的用纖細而骨感的手指牽起柔軟的小手,將薄軟的唇輕輕覆蓋在對方艷色的紅唇上,對著她露出笑容。即將落山的夕陽艷著血色的光,將大地染成一片血色荒野,照出兩人的身影重合而交纏,照出他的形隻影單與絕望。 他看著自己的世界被一吋一吋毀滅,他的愛成為一條乾涸的河。 「當然。」 山本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的說。 他知道其實獄寺是可以拒絕的,但是他沒有。他已經不想管他沒有拒絕的原因是因為家族或是什麼,有時候他只是需要一個解釋,有時候他已經不再需要解釋。 「是嗎,那可別錯過晚宴。」 里包恩帶起了帽子,緩緩地離開海灘。腳印在沙灘上留下兩排清晰的印子,走進而又走出,慢慢地被海水給沖刷,最後不留痕跡。 山本從口袋掏出一支菸,還有兩朵已經被壓扁的凋落白花。 火光一閃,一口煙霧融進了空氣當中。 菸草燃燒的氣息濃重卻又熟悉,迷濛了整個十年。銀白色的紙捲在赤焰的日光下閃得刺眼,讓他的雙眼發酸發疼,卻空蕩的乾涸,像是不再有水流過的小溪,像是被烈日曬的乾裂的河床,像是整個世界都不再落下一滴雨。 微微乾燥的白花飄散在潔白的沙灘上,早已失去生氣,早已被人遺忘。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毀滅永恆只需一個剎那。』 海浪退去,被棄置在海岸上的花只餘一朵。 『世界崩毀的那一剎那。』 【五】 「獄寺。」 「棒球笨蛋你做什麼?」 「我在想,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很寂寞?」 「怎麼可能寂寞,老子一定會放煙火慶祝!」 「是嗎?那可要放漂亮一點的啊,我可要一起看的。」 「你他媽都死了,看什麼看!」 「要看你最後一面嘛,不然我捨不得走該怎麼辦?」 「你就一輩子當個孤魂野鬼好了!」 「你好殘忍喔哈哈哈。」 他不再說話,只是安靜的咧開笑容。一旁的獄寺,表情溫和而平靜。燦爛煙火的光芒把兩人的臉照得發亮,陰影下,兩人的手緊緊交扣。 歲月靜好。 ——Fin |
作者已完結同人文倉庫 日期
July 2020
篇名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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