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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後。留著一頭俐落短髮,戴著黑色毛帽的蒂娜.金坦警長站在葛雷夫家門口,敲門後卻遲遲無人回應。 「葛雷夫先生?您在家嗎?裡面有人嗎?」她又敲了敲門,回應她的卻是玻璃碎裂的聲響。她立刻拔出槍,正打算一腳把門踹開時,門被突然的拉開。 「你好,金坦警長。」站在門裡的是葛雷夫本人,乍看和往常相同,穿著休閒服與毛衣,額前總是整齊上梳的頭髮此刻卻垂了幾絲下來,感覺有些狼狽。 「葛雷夫先生,您沒事啊。」蒂娜露出笑容,手中的槍卻沒收起來,「魁妮……金坦警官告訴我您報案說有入室盜竊。」 「不是盜竊。」葛雷夫時不時回頭對著門裡張望,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是闖入者已經離開了嗎?」蒂娜追問,她覺得葛雷夫的態度有些奇怪,像是焦躁又像是害怕,但又有種隱隱約約的開心,和平常淡漠冷靜的樣子相差許多。 「沒有闖入者,那只是誤會。」 「那還真奇怪啊。」蒂娜更好奇了,這間房子距離最近的鄰居都有好幾公里,什麼狀況下才會誤會自己家裡有人闖入?難道是有熊? 玻璃碎裂聲又響起,葛雷夫終於忍無可忍衝回門裡,一邊喊著,「魁登斯,住手!那不能吃!」蒂娜想了想,順理成章跟在他背後走進門裡,一眼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孩。 坐在灰色棉布沙發上的小小人影包著一件紅色格紋毛毯,手中拿著葛雷夫塞給他的一根紅蘿蔔,嘴裡塞得鼓鼓的,地板上躺著兩個破碎的茶杯,葛雷夫正用抹布跟報紙小心翼翼處理水跟碎片。暖爐裡劈啪燃著火,木頭燃燒後發出淡淡的香味,蒂娜看了一圈室內,確定一切看起來都沒問題後,把槍塞回槍套裡。 「葛雷夫先生,這是你的孩子?」蒂娜問。 魁登斯此時才注意到突然出現在家裡的陌生人,他用圓滾滾的大眼睛盯著蒂娜,細微的抽動鼻子,努力想從她身上的氣味獲得足夠的資訊。大多數是一些柔軟的味道,來自她的頭髮與衣服,除此之外她的手指上還有甜甜的食物味道,讓他相當好奇。他還聞到交通工具的味道,還有細微到可以忽略,來自她腰間黑色皮革裡的刺鼻味道,那味道讓他感覺有些危險。他抱著食物瑟縮進毛毯裡,求助的眼神望著走向廚房的葛雷夫,鼻腔裡哼出委屈的聲音。 「不是。」葛雷夫很快否認。他丟掉碎片後,從廚房拿了小蛋糕與新的茶杯放到客廳的矮桌上,替蒂娜倒了一杯茶,「來點熱茶?」 「那就再好不過了。」外面正在下著雪,蒂娜覺得自己拿著槍的手指都有點凍僵,她扯下毛帽,在魁登斯的身邊坐下。魁登斯立刻死命地往沙發的另一端挪,眼眶裡滿是淚水的朝葛雷夫伸出求救的手。 「他好像很怕我?」蒂娜好奇的對魁登斯揮了揮手試圖打個招呼放鬆他的心防,換來的是魁登斯整張臉都埋進毛毯裡,連紅蘿蔔都不要了。 「他大概有點害怕陌生人。」葛雷夫替蒂娜倒了一杯紅茶,從壺嘴流瀉而出的液體帶著茶略苦的香氛,在雪白的陶瓷杯裡晃蕩,其中還沾著點檸檬酸澀的氣味,被室內的暖和的溫度放大,蒂娜接過茶,喝下一口後立刻覺得自己彷彿活了過來。這個小鎮什麼都好,就是冬天真的太冷了,每天都在下雪,像是春天永遠不會來。 葛雷夫也拿了不同款式的茶杯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接著在魁登斯的身邊坐下,用手摸著他的頭安撫他。魁登斯立刻安靜了,但被手指有些冰冷的溫度刺激後他瑟縮了一下,隨即包著毯子黏了上去,把臉埋在葛雷夫的懷裡。 「你們關係真好,他感覺起來很黏你。」蒂娜笑著道,「他是從哪來的啊?」 「他叫魁登斯,是我哥哥的孩子,來我這住幾天。」在倒茶這段時間裡,葛雷夫已經想好完整的理由,他知道蒂娜一定會追問,不如把話說得完整一點,也省得麻煩。 「你好呀魁登斯。」蒂娜低頭與魁登斯對視,大概是因為葛雷夫就在他身邊,魁登斯鎮定許多,聽見自己的名字後也明白是蒂娜在叫他,願意伸手接過蒂娜遞給他的紅蘿蔔。 蒂娜看著魁登斯捧著紅蘿蔔啃,又看了看桌上葛雷夫準備的整盤紅蘿蔔,忍不住笑,「他倒是吃的挺健康的。」 葛雷夫望著那盤紅蘿蔔也只是苦笑,他倒不是只有這些食物,只是他還不能確定魁登斯到底可以吃什麼,只好先準備一些人跟馬都能吃的東西,「對了,我順便想請妳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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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田、養養動物,偶爾去鎮上的小酒吧喝杯劣質的便宜酒,波西瓦.葛雷夫原本以為這就會是他下半輩子的生活。 但事實是,沒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人生就是趟瘋狂的旅程,事無絕對。(The truth is you don’t know what is going to happen tomorrow. Life is a crazy ride, and nothing is guaranteed.) 因此,當他幾週前花了好幾萬塊才從市場上牽回來的三歲小黑馬,在他的面前變成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時,葛雷夫只是冷靜的轉身,打開後院的門,回到屋裡,脫下毛線帽跟手套,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一口乾掉,接著拿起了電話。 「警察局嗎?不好意思,我的農場發生了一些怪事,可以請你們過來幫忙嗎?」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很甜蜜——葛雷夫記得聲音的主人有一雙慧黠的眼睛,跟一頭浪漫的金色捲髮,半個鎮子的青年都為她瘋狂,另外半個鎮則是願意為她而死——但說出的話可就沒那麼美好了:『不好意思,目前所有局裡的同仁都在執行勤務中,一時沒有人手……我記得葛雷夫先生您有持槍証的吧?請問能堅持十五分鐘嗎?我會請離你最近的警探盡快趕過去。』 葛雷夫猶豫了幾秒,在看到牆上放著的雙管獵槍後嘆了口深深的氣。「……我想應該沒問題,我應該可以自己處理。」 『太好了!那麼我請金坦警員處理完搶案後立刻過去,如果還有發生任何問題,都請聯繫我,好嗎?』 「沒問題。」 『那麼保持聯絡,先生!』另一頭清脆地掛斷了,於是葛雷夫也掛上電話,再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喝乾後,他拿下獵槍,填裝好子彈,推開了房子的後門。 接著他就與雪地裡兩個歪七扭八的雪人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葛雷夫皺眉,用槍管頂了頂比較大的雪人,上頭鬆散的雪立刻崩落了一塊,落到雪裡,和其他白色的雪融在一起。 他身旁立刻響起一個哀傷的哼聲,葛雷夫急忙轉頭,有著一頭黑色短髮的小男孩就坐在不遠處的雪地裡,全身赤裸,皮膚凍得通紅。葛雷夫立刻拿槍指向他,但他只是歪著頭看了槍一眼,接著又轉頭望向兩個雪人,眼神看起來很委屈。雖然不明白意圖,但葛雷夫還是猜到了這兩個雪人是出自誰的手中。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你出現在我的農場裡有什麼目的?你把我的馬變到哪去了?」葛雷夫看著他光裸的身體,最後還是忍不住補上一句:「你的衣服呢?」 像是不明白葛雷夫的問題,他仍然用不解的眼神望著他。在酒精的慫恿之下,葛雷夫忍不住舉起槍管,扣下扳機——他對空鳴了一槍——在看到男孩幾乎是立刻瑟縮的反應後再次填彈,接著厲聲問:「你把我的馬藏去哪了!我的魁登斯呢!」 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葛雷夫彷彿看見男孩的耳朵立了起來,眼神閃閃發亮的望著葛雷夫,像是期待著什麼事情。葛雷夫感覺自己對這樣的眼神似乎異常熟悉,好像每天都能在後院看到這樣的眼睛,一雙讓他如同死水的生活帶來一點快樂的眼睛,於是,帶著點不可置信,葛雷夫嘗試對著他開口呼喚:「魁登斯?」 男孩立刻坐了起來,靈活地四肢著地接近了葛雷夫,用臉蹭著他的褲管。葛雷夫來不及阻止,但是過於熟悉的舉動讓他即使感覺事情非常荒謬,仍然慢慢放下了槍,把手伸向他的後頸(他本來是想伸手拍拍他的背,但跟以往舉起手才能摸到頭的高度不同,男孩此刻低上許多的角度讓這件事變得有些陌生,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感受到手掌的溫度後,他用頭蹭了蹭葛雷夫的手,這動作也讓葛雷夫無比熟悉。 「真的是你嗎?你真的是魁登斯?但……這怎麼可能?」葛雷夫困惑地低喃,手掌下的髮絲觸感細軟,和原本的鬃毛擁有截然不同的手感,顏色卻同樣都是如同夜晚的漆黑。 就在此時,男孩打了個噴嚏。 葛雷夫回過神,看著通紅的鼻子、凍紅的手腳,還有發青的身體,決定讓邏輯先去旁邊晾著,等等再回來。 「別坐在雪地裡,快起來!」看著男孩對他的話遲遲沒有反應,葛雷夫索性把槍扔到一旁,把坐在雪地裡的孩子抱起來,大步往屋內走去。 後院裡,兩個小雪人看著白色的雪花從空中緩緩飄落。 |
作者www.plurk.com/hikaru801 日期
May 2020
分類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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