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Rumlow發現自己居然沒死。 被爆炸的母艦壓在身上,還被埋在神盾局總部大樓倒塌後的瓦礫堆裡,最後居然還能活下來,他都要懷疑自己或許也被打過血清,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成果也不是那麼完美的--他滿身都是燒傷,醜得像個怪物。 至少還有半張臉是完好的,只看半臉還是挺帥的。Rumlow在玻璃反光上看到自己的臉時,他自得其樂的這麼想著,甚至還笑到扯痛傷口。 沒什麼好開心的,窮開心。 救了他的是Hydra的人,當然的。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就是了。 復原的療程異常的漫長,過了一個月?兩個月?他根本記不清楚。植皮也是個撕心裂肺的過程,但或許是痛過頭了,他大多數時間奇妙的居然不感覺到太多痛苦,甚至連醫生放在他手指邊的嗎啡,他偶爾都會忘了要按。但其實他也沒做什麼,只是在昏睡跟清醒的邊緣不斷做著沒有色彩的夢。 不是什麼惡夢,有些甚至帶著細碎的光,像是淺的幾乎看不見的笑意,或是冒著煙氣的熱湯。只可惜的是,他的夢都是灰白色的,像是老舊而過時的電影片子,無聲的默片。 或許是因為那些都是再也不真實的景象,再也不會重來。 但Rumlow在一個夜裡突然醒來。 房裡有人。 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這件事。 他的房裡並不是完全漆黑的,在病床床頭有盞小小的燈,只是亮度只夠照亮他的額頭四周的區塊,在更遠的地方他看起來就是一片黑暗了。 這時候Rumlow就有點痛恨那個不願意給他槍的醫生了。什麼狗屁Hydra最安全的設施,什麼連神盾局都無法發現的據點,搞的他現在只有腰後面藏的一把小刀。可以的話他不太想用那把刀,它的紀念價值大於很多東西,但他現在卻沒有別的選擇。 或許他可以像個該死的娘們一樣拿枕頭打那個入侵者,搞不好對方還會像是高中女生一樣抓著枕頭跟他互打。Rumlow磨了磨牙。如果他明天還活著,要記得去揍那醫生一頓,管他媽能不能下床,傷口就算會通通爆開他也要送他一拳,最好打斷他兩顆門牙。 規律轉向的空調把氣味送了過來。Rumlow在冷氣清涼的觸感中,除了聞到消毒水和藥劑的味道之外,還注意到其中夾雜著硝煙和鐵鏽的氣息,加上淡淡的薄荷香,讓他想到鐵、冰雪、血、死亡--性。 那是冰涼而熱辣的味道,被他用力記在記憶深處的味道。 Rumlow愣住了。 他幾乎是從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喉嚨擠出聲音。 「--Soldier。」 陰影中走出了一個人,走到他的床邊,讓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那人戴著鴨舌帽,臉上的鬍渣雜亂的覆蓋了半張臉龐,但那雙翠綠的眼睛看著他,裡頭帶著點光。 「你來這裡做什麼?」 「Brock Rumlow。」他問,「你是誰?」 我是誰? Rumlow還真的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他是神盾局反擊小組的組長,是Hydra組織的特工,是戰場上歸來的士兵,是殺人不眨眼的殺人犯。 但他有時候--比方說現在--就只想當他媽的Brock Rumlow。 「寶貝,這很重要嗎?」Rumlow玩笑似的說著,從床上撐起身體坐直,感覺到背後所有的傷口都因為這個動作全部開綻,新的鮮血又染上繃帶,在空調裡混進了濃厚的鐵銹味,但他絲毫不覺得痛,反而覺得渾身精神一振。他不自覺的偏過頭,讓燒傷那邊的臉隱沒在陰影裡,用另外半張完好的臉對著那個人。 「別那樣叫我。」那個人皺起眉頭。 「甜心?親愛的?蜜糖?」Rumlow換了幾個稱呼,都沒得到什麼好臉色,只好癱了攤手,「好吧,那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 「……你可以叫我James。」 --你已經想好要當誰了嗎? 他突然很想抽菸,或者只是想點起菸。他身上當然沒有,那個老古板醫生什麼都不給他,他已經很久沒犯煙癮了,現在卻抖著手,焦慮的懷念尼古丁。 「好吧,你找我做什麼?」他問。 「……我知道你是Hydra的人,你認識我。」 Rumlow挑起眉頭,等了半天卻沒聽到下一句話。 「所以,你都知道我是誰了,還這麼刻意的潛進這裡,就是為了問我你知道的問題?」Rumlow看著那個人,看著他眼神裡露出明顯的困惑跟猶豫,「然後呢?你想做什麼?」 「我……我想起一些過去,但那遠遠不夠……我知道不只那些。所以我要知道這些年,從我成為--」他頓了一下,猶豫一下之後才繼續說,「成為Hydra的人之後,我都做過些什麼,我記得我殺了一些人,但我想不起全部。」 這些年? Rumlow看著那雙綠色的眼睛,帶著光彩的灰綠色是已經壟罩在晨曦裡的湖。 他對這樣的綠感到陌生。 不應該是這樣。 「我拒絕。」Rumlow說,然後看見那個人臉上突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別那麼驚訝,小鬼。我有什麼一定要告訴你的必要嗎?難不成你以為Hydra的人都是做慈善事業的嗎?還是你天真的以為我會是最好套話的一個,所以才刻意找到這裡來?要真是這樣我可是真受寵若驚!」 「我沒有那麼想。我只是以為你會知道……或許。」 「激將法是沒有用的。而且神盾局的資料不是都公開了嗎?裡面我想你的事蹟應該都被寫得很清楚吧。」 「……我問過,沒有找到。」 所以他第一個找的不是他。 Rumlow看著他,他身上換上的衣服土氣又不符合時代,衣服跟褲子看起來都太大了,在他身上空蕩蕩的掛著,一點都不合身,Rumlow注意到他背上背著的背包也綻了線,深藍色的包包看起來又髒又舊,整個人穿著像是隨便拿到什麼就拼湊起來,卻意外的非常自然,即使走在街上也不會多引來一絲注意力。 那些資料有人幫忙隱瞞了嗎? 喔那當然,Rumlow心想,啐了一口,想想公開的人是誰,那人當然會為了他的小男友隱藏一些對於一般大眾來說可能不那麼重要的事情,這不算太違背他的形象,反正他以前就幹過偽造資料這種事了,而且搞不好這也是為了其他私心,像是為了保有他的小男友二戰時光輝的形象,讓他有機會加入那個愚蠢的隊伍,搞不好兩個人還會能夠噁心的同居什麼的,想想他都快吐了。 「那我就會知道嗎?」 「我以為你知道……或許。我去的那幾個基地裡的人都說你是我的負責人。」 Rumlow定定的看著他。 他看起來混亂、慌張、無法鎮定,像是仍然在水裡,腳始終踩不到地。七十年的堅冰結成的大地已經全部溶化,只留下幾塊不大不小的碎塊,而那些薄薄的積雪早就全都融化在日光裡,一點都不剩。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我去過博物館……我看到我自己的名字,James Buchanan Barnes。我對這個有印象,我記得這個。」 「還有呢?」 「Steve Rogers,我記得他。」他說,臉上皺著的眉頭不自覺放鬆。 Rumlow看著他,冷靜的念了一串地址,「那你記得這裡嗎?」 那是某次任務上白紙黑字標明的安全屋地址,曾經用藍色的原子筆寫在某個人的死亡受益人表格上。 Rumlow看著他。 看著他輕輕地搖頭。 他記得一些他殺過的人,也記得身為Sergeant James Barnes時的記憶,而他當然他媽的記得Steve Rogers。 但他不記得他。 他甚至要靠其他人來告訴他Brock Rumlow是誰。 「James。」Rumlow第一次叫了這個名字,語氣非常的溫柔,「你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可以,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能告訴你。」 Rumlow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都快忘了怎麼微笑,臉頰肌肉僵硬的不行,還扯到傷口,一笑就涼嘶嘶的疼。 但他還在笑。 「但作為交換--我要你殺了我。」 「……不。」 「這是一筆很合算的交易,我是Hydra的人,我的雙手染滿血腥,殺了我是一件好事。」 「……不。」 「你看看我,我已經是半個廢人,我就這樣躺在床上,連自己行動都有困難,這輩子說不定沒有再站起來的可能,也不可能再回到一般社會了,這樣的我活著也沒什麼意義,而且如果讓他們治好我,我說不定得再回去幫他們做壞事,會害死更多人,這樣是你想要的嗎?」 「不!」 「那就殺死我!不要該死的像個軟蛋!他媽的殺了我!」 「不。」 「……為什麼?」 「我不想殺你,也不想再殺人了。」他說,舔了下嘴唇,被濕潤的粉色嘴唇在微弱的燈光下閃著朦朧的光,「如果要殺了你你才願意告訴我,那我就不問了,我會慢慢想起來的。」 不,你不會的。 你再也想不起來了。 Rumlow轉過頭去看著空無一物的牆,這裡是個地下基地,他甚至沒有窗戶可以看看外面汙濁的天空。 「你該走了,警衛快過來巡邏了。」Rumlow說。 他仍然站在那裡。 「當有人對你說你該走時,你就該離開。」 「……我走了。」 他走了。 Rumlow坐在床上,看著自己被白色的床單覆蓋住的身體,他知道床單底下的皮膚噁心的像個怪物,醜惡的無法直視。被火燒傷的皮膚延展性變的極低,只要一動就深入骨髓的痛,但他掙扎的動著,從床旁拿起了手機。 手機當然不是原本的那隻,那隻早就在大樓倒塌時被壓了個粉碎,什麼都沒剩下,而且他也不能帶著神盾局的手機來這裡,所以現在他手上拿的是最陽春的,隨便拜託哪個醫生替他買的。 裡頭有唯一一張照片,是曾經上傳到網路硬碟後又重新下載下來的。大概是因為拍攝的時候晃到的關係,裡面只能勉強看清楚一張模糊的臉跟一道黑色的影子,那張臉上灰綠色的瞳眸並沒有看著鏡頭,而是看著螢幕外某個位置,表情看起來非常平靜,那道眼睛裡是帶著點積雪的冰。 Rumlow看著那張照片。 然後刪除。 ※ 在Rumlow的傷好了以後,他仍舊聽著命令。他的四肢沒有裝甲輔助基本上已經不太能動,幸好Hydra的瘋狂科學家永遠不嫌少,他像是那個愚蠢自大的鋼鐵人一樣穿戴了全身機甲,時不時的更新替換,試驗著各種功能。金錢永遠都不是問題,有很多組織都和Hydra息息相關,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被那些人連根拔起,所以,他仍然過的不錯,有命令時就去做,沒有的時候就在酒吧廝混。 他還終於開始學會喝酒,而且覺得這真是好東西,可以麻痺所有神經,讓整個晚上的記憶全部消失。他偶爾醒來的時候會發現自己在女人床上,少數時候則是在男人的床上醒來,不過幸好都沒醉到被插就是了。而那些床上的人長相總是異常的相似,都有一頭棕色的秀髮跟綠色的眼睛,五官賞心悅目,身材纖細。但Rumlow從來不和他們接吻,即使在做愛的時候也不願意。 大概是因為,他們的眼睛在日光下看起來總是像玻璃一樣假。Rumlow想。 他沒有和誰保持過穩定的關係,連朋友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那些人總是死得很快。 後來,雖然不太明顯,但Hydra的任務開始跟復仇者的重合,Rumlow的任務開始有機會被那些人阻饒,任務的失敗率提升了,死亡率也是,他偶爾會看到那個金髮藍眼的男人,帶著他的隊伍,仍然像是神祇一樣驕傲而不可逼視,如同太陽神阿波羅一般耀眼。 於是他要求那些科學家給了他一點小玩意。 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只是能夠夷平方圓五公里的炸藥。 他在等,等使用的機會。 機會總是會來的。 是的,事情如他預料一樣,他在奈及利亞遇見他們,終於用了那個小玩意。 Your pal,your buddy,your Bucky。 Yours。 被緋紅女巫舉到空中的瞬間很奇妙,明明是正在被烈焰灼燒全身,他卻沒有半點痛苦,那個冬夜的景象突然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了,他明明已經快兩年沒有想起,那棟房子也被他在某次路過時燒成一片白地,但他突然又想起那條沒有盡頭的公路,雪花飄在擋風玻璃上,亮晃晃的燈光旋轉木馬似的轉著,染上水霧的綠色湖泊,帶著硝煙的鐵鏽氣息。 在自爆的那一刻,Rumlow突然想起那張唇。 如果在那個夜晚。 如果他吻了他多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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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許願的地獄很快就來了。 「橋上的男人,他是誰?」 Rumlow從沒想過Winter Soldier居然會主動詢問Alexander Pierce關於橋上男人的事。他從來沒有違背過Rumlow的命令,這是第一次,而且居然狡猾的學會了鑽空子。他沒有問任何隊伍裡的人,也沒再問他,但是他問了Alexander Pierce。Rumlow的命令是不准再問其他人,而Alexander Pierce當然不是其他人,他是長官,擁有一切的優先權,這是Alexander Pierce當初設定的,但Rumlow沒有想過這條命令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該死的發揮效用。 從來Winter Soldier就只跟他有接觸,讓他曾經還以為對他來說或許自己有點不同。事實證明他不過是自居的管轄者,還沾沾自喜,像個該死的娘們。 用盡各種理由仍然說服不了Winter Soldier的Alexander Pierce給了他一巴掌。 「準備好他。」Alexander Pierce說,「清理他然後重新開始。」 Rumlow看著Winter Soldier。 看著他溫馴的咬住口塞,被儀器綁住。綠色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鹿。火花在儀器上一絲一絲的閃著,令人心寒的劈啪作響。 Rumlow知道,這次洗腦之後,Winter Soldier就再也不會記得他了。 就像每次那樣。 不記得自己對他做過的那些事,不記得自己曾經對他說過什麼,不記得自己曾經佔有他的身體,不記得自己曾經對他多過分。他會忘了那個夜晚發生的所有事情,忘了他們曾經多麼靠近。 只有跟Steve Rogers有關的記憶會被重新記起,而和Rumlow有關的,會像是骯髒的積雪一樣,在清晨時被日光融化。 不留痕跡。 Rumlow突然想起來,很小的時候,他曾經窮極無聊的時候堆了一個小小的雪人,原諒他,那時娛樂不太多,就只能做這麼無聊的事情打發時間。那個雪人真的非常小,小到他自己好像根本可以不在乎那兩顆疊在一起的雪球,跟兩個鈕扣做的眼睛。他用凍紅的手把雪人放在窗台上,雖然哪裡都是一樣的冷,裂開的玻璃擋不了外頭吹進來的風,窗縫裡也有颼颼的風吹著,吵的令人耳聾。但是靠近下著雪的外頭的窗台看起來還是更冷一些,於是他就把雪人擺在那裡,讓黑色眼睛看著窗外。 隔天什麼都沒剩下。 那兩個黑色的鈕扣躺在空蕩蕩的窗台上,像是嘲笑他。 他把鈕扣丟進垃圾桶裡。 誰他媽在乎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 他跟著Alexander Pierce離開房間,只聽到背後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聽起來真痛啊。 他好像都要跟著痛起來了。 Alexander Pierce很快的離開了,帶走了Rollins作為保鑣,打算回去神盾局主持整個洞見計畫直到三架母艦升空,Steve Rogers逃脫的消息他們已經收到了,所以必須要有人坐鎮神盾局。Rumlow沒有跟去,被留下來負責Winter Soldier,等到他被清理乾淨之後,再讓他去對付想阻止洞見計畫的人,像是Steve Rogers之類的。 Rumlow拉了張椅子反著跨坐,手搭在椅背上,點起了菸,卻遲遲沒有抽,只是夾在指縫。 他無聊的滑著手機,手機是神盾局公家配給的最新機型,安全的裝著自毀程序的那種,只要有人隨便看他的瀏覽紀錄或是相簿,他就一秒把手機引爆。 他還真的炸過一隻,在Rollins硬要搶他的手機去看,堅持在相簿看到女人的時候。 他才沒那麼無聊拍女人,他只是不小心在任務時按到拍照鍵,又不小心忘了刪掉。 他在各種網頁上隨便點著,隨便因為某些無聊的句子發笑,漫無章法的飄浮在資訊流裡,然後一張紅色屋頂的房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讓他想起某個國家,他在任務的時候路過一次,由於語言不通,他們的隊伍裡加入一個當地的Hydra成員。在他們在夜晚經過一個煙氣非常重的小屋子時,那個人簡單的介紹了那間屋子的用途:當地的人會在那裡用燃燒的菸弔念已經死去的人。 他看著手上的菸,已經燒了半截,白色的煙灰落在地上,形成灰白色的小小山丘。 於是他靜靜的任由菸在他手中燃盡。 那些白袍科學家終於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走了進去。 Rumlow彎腰,看著做在床上仍滿身冷汗的Winter Soldier。他的瀏海已經全部被汗打濕,臉上濕漉漉的,汗水像是淚水一般滑過他的臉頰,眼眶紅得不可思議,嘴唇卻抿得發白。 「Soldier,回答我,我是誰?」 「Sir。」 Winter Soldier立刻看著Rumlow回答,但Rumlow覺得那眼神不像是看著他,而是穿過他看到他身後的陰影,看穿他那些心虛。Winter Soldier的目光沒有焦距,灰綠色的眼睛現在看來像灘死水,波瀾不興,平靜的不可思議,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任務裡,這樣的眼睛能讓他感覺安全,像是握上一把強大的武器,他曾經很熟悉這樣的眼神。 曾經。 「頭還會痛嗎?有好一點了嗎?」Rumlow問,聲音裡帶著點他自己也不承認的沙啞。 Winter Soldier只是看著他。 「會餓嗎?你想來點湯嗎?」 毫無反應。 「你有想去哪嗎?」 連表情都沒有。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眼睛都沒眨一下。 「叫我的名字,這是命令,士兵。」 「……Sir。」 『Brock Rumlow,我認識你。』 Fuck、FUCK、FUCK! 「……Soldier,跪下。」 Winter Soldier立刻跪下,動作急速的像是他幾乎是從那張床上直直的摔到地面,在Rumlow以為他要軟倒在地板上時,他又僵硬的撐住了自己的身體,抬頭溫馴的等待Rumlow的命令。 Rumlow低頭,發現在那雙綠眼睛裡,他再也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Hydra總是說,痛苦帶來服從。 Rumlow覺得,現在或許是他這輩子最服從Hydra的一刻。 讓Winter Soldier去殺了Steve Rogers。 多麼荒謬而完美的點子。 他笑著,一邊為了這樣想的自己感到噁心。 Rumlow和小隊員回到基地,準備了大量武器和槍枝,還帶上了本來已經準備要進入冷凍睡眠的Winter Soldier--幸好還沒,否則光解凍就是不小的麻煩--一行人一接到關於Steve Rogers的行蹤之後就立刻出發前往伏擊。 在車上時,Rollins撞了撞他的肩膀。 「嘿。」 「怎麼?」 Rumlow放下原本擦著槍的手,挑起眉看他,卻意外的牽動了眉毛附近的擦傷,痛的他齜牙裂嘴的,Rollins看著他那模樣很快地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笑容沒多久就消了下去。 「你有想過嗎?」Rollins問。 「想過什麼?」 「想過必須殺死他。」 Rumlow頓了一下,望著坐在他正對面的Winter Soldier。 「……誰?」 Rollins笑了一聲,他在身上的口袋摸著,掏出了一個壓扁的菸盒,裡面竟然還倖存著幾根沒被壓爛的菸,Rollins拋了幾根給廂型車上的隊員,順便借來了打火機--他總是忘了帶打火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壞習慣總是改不過來,幸好他身邊抽菸的人何其多,甚至有一次,他對著菸頭開槍只為了把菸點上,最後被臭罵了一頓--火光在車子裡一閃,他點上菸,深深吸了一口,接著把菸噴到Rumlow的臉上。 「Fuck,你就裝。」他說,嘴裡還冒著煙,「當我們都是死人。」 Rumlow嘆了口氣,「為什麼問?」 「沒有為什麼。」Rollins給槍上了保險,悠哉悠哉的,「只想找點樂子。」 「給我一根。」 「不。」 Rumlow認真的考慮讓Rollins出現在戰損項目上的可能性。 「……好吧,我想過。」他最後無奈的說。 「那有猜到這一天會這麼快嗎?」Rollins問。 「沒有。」Rumlow停了半秒,「但我希望越快越好。」 「實現願望了你,真他媽可以去死了!」Rollins大笑。 「Fuck。」Rumlow搶過菸,吸了一大口,「你下地獄吧。」 他們在路邊停下車,Winter Soldier獨自跳下車,三兩下就不見蹤影。根據計畫,他將會帶上另外一隻Hydra的小隊,單挑Captain America和Black Widow,還有那個不知道是什麼鬼的鳥人,他們這些反擊小組則是負責戰後的運送跟捕捉。 說好聽一點是為了不想讓他們對抗他們曾經的隊長,但Rumlow心裡都很清楚這就是失敗過一次的下場,Alexander Pierce沒有直接殺了他們,他們就該慶幸了。 「我們都會下地獄。」最後Rollins說。 計畫成功,雖然是以炸翻大半條布魯克林大橋的代價,但他們成功抓到了Captain America和其他人。這是一筆值得被記上一支大功的成就,甚至可以載入歷史--那可是Captain America,二戰的希望與偶像,有多少人曾經聽過他的名字,聽著他的故事長大,崇拜著他的背影,能摸到他基本上都可以誇耀一輩子了--但這當然是玩笑,陰影底下的事情怎麼可能記入陽光。 Rumlow甚至踹了那個人的膝後,讓他跪在自己面前,拿槍抵著他的頭,只要一個走火就可以讓他死在當場。那瞬間Rumlow差點爽到笑出來,連手上槍的保險都打開了,就差一個小小的走火。 但他沒有開槍,只是揮揮手讓其他人把他帶了下去。 命令不允許他殺了他,而他們有最棒的洗腦儀,怎麼可能會浪費這具身體。 但在回收Winter Soldier的過程卻出了點問題。 當他們到達Winter Soldier的會合地點,面罩和護目鏡都除掉的Winter Soldier看見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橋上的男人,他是誰?」 Rollins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Rumlow,Rumlow正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於是Rollins聳聳肩回答:「Captain America。」 Winter Soldier迷茫的看著他們,正確來說,是看著Rumlow,他的視線像是想從Rumlow身上找到問題的答案,想從迷霧與幻境中辨認出唯一的真實。 但Rumlow知道,他身上只有謊言,帶著毒、虛偽,和噁心的慾望。 「……誰是Captain America?」Winter Soldier看著他問。 Rumlow點起了菸,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煙氣把半個豔陽籠罩,瞬間讓天暗去,那是正巧有朵雲飄了過來,把亮燦燦的金色日光擋住,灰濛濛的雲並不是裡頭蓄積著水氣,只是被汙濁的空氣染透了全身,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或許沒有什麼本來的顏色,這就是本來的顏色。 他一直沒有說話,任由那把眼刀在他身上割啊割的,讓他鮮血淋漓。反正裡面也不過是一些汙臭不堪的東西,即使挖開也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找不到。 而Winter Soldier也配合著沉默,他總是沉默著。 終於,Rollins看見Rumlow在背後打了個他們常用的戰術手勢,那是先撤退的意思,他幾乎可說是如蒙大赦的立刻離開,把巷子與牆下的陰影留給無聲的對峙著的兩人。 等到Rollins走遠,Rumlow開口說:「他是你的任務。」 「我的任務……」 「是的,你的任務。」 「但我認識他。」 『--,我認識你。』 Rumlow把嘴裡的煙嘴幾乎咬爛。 「他叫我Bucky。」Winter Soldier說,「誰是Bucky?」 「……誰知道?或許他是個失憶的神經病,認錯人了吧。搞不好跟你一樣因為冰凍太久把腦子凍壞了,老是幻想一些不存在的事情,還以為那些東西是多麼珍貴一樣,死都不肯忘記。」 Winter Soldier感覺到他話裡的尖酸刻薄,不知所措的沉默了下來。 「……但我認識他。」 你不只認識他,你甚至愛他愛到想讓他上!誰他媽知道你們到底上過沒!搞不好你早就撅起屁股隨便讓他操過了!婊子!狗娘養的婊子! 有時候Rumlow會搞不懂自己,他是說,他大多數時候都表現的很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過是演技,他總覺得如果沒加入Hydra,搞不好可以在某個小劇團當上演員,獲得幾個無足輕重的小獎之類的,他演得真的很像,有時候連自己都騙過去了。但他體內有股瘋狂操縱著他,讓他做出那些噁心的事情,像是殺掉那個小護士,他可從來不會對這個有什麼心理陰影,腦漿和血的味道只會讓他睡得更好。 「夠了,Soldier。」Rumlow冷靜的說,「你已經完成你的任務,沒有疑問。」 但有時候,他仍會覺得自己脆弱的像是人類,撐不住臉上僵硬的表情。 「這是命令,不准再提問其他人,Soldier,回車裡去。」 Rumlow看著Winter Soldier順服的走回車裡,接著重重的抽了一口菸,全部吸進肺裡,感受尼古丁灼燒著他的氣管跟鼻腔,在吐出的瞬間,帶著溫度的煙朝外飛去,像是把他身體裡的靈魂抽空一樣的感覺,同時瀰漫而上的還有絕望般的解脫感。 現在你是Winter Soldier。 你再也不可能回到你的Captain America,回到你的Steve身邊。 你有罪。 你再也不是二戰時渾身閃著光芒的Sergeant James Barnes,而是Hydra最深最暗的陰影,沾滿血腥與罪孽,你殺的人已經可以疊起一座巴比倫塔,直到天罰審判降臨在你身上。 下地獄吧。 一起下地獄吧。 他終究還是帶著Winter Soldier回到了基地。 接著,回到神盾局的Rumlow和整個反擊小組都收到了下一個命令。 抓住Steve Rogers。 在一票慌亂的部下當中,Rumlow顯得格外冷靜。他立即地掏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三兩下就把所有人安排好,成為隊伍的軸心冷靜地運轉起來,而這甚至引來了Alexander Pierce的側目。他難得地獲得了那個陰冷如蛇的人的讚譽,在Alexander Pierce口中甚至像是打算在他活捉Steve Rogers之後,把原本屬於Captain America的那個位置交付給他。 他才不在乎那個位置,但沒有人知道他等這天等了多久。那是他所有夜半無眠的時分,擦著槍枝跟彈藥時細細琢磨過,在白紙上畫著幾十種、幾百種,各種方法中可能性最大的一個,只是把最重要的槍換成了磁力手銬。 畢竟他從來沒想過活捉。 只是,縱然是可能性再大的方案,在神祗的面前仍然不過是凋蟲小技,那些數據與可能性都被絕對的暴力破壞,他們根本沒有太多能夠抗衡的機會。 在踏進電梯的瞬間,Rumlow聽見自己的心跳轟鳴的響著,宣洩著無可名狀的憤怒。 金髮藍眼的Captain America對著他笑了笑,像是每次他們在走廊上擦身而過時的那樣。Rumlow一直都認為自己裝得很好,像是他有多麽仰賴Captain America的指揮,多麽信任那些二戰時留下來的寶貴經驗,他幾乎快要成功騙過自己。他把那些無以宣洩的憤恨都細細地收進盒子裡,將上了鎖的鑰匙掛在冰冷的夢裡。 只是,這次那個盒子似乎終於被他打翻,洩漏了一絲出來。 他背對著Captain America看著電梯關上門,緊繃的氣氛在他的頸背走著,把寒毛逼得直豎。 Steve Rogers終究是發現了。 那是當然,整部電梯裡的緊張感幾乎可以化為實體,從鏡子的反射、金屬的光澤,他們帶有威脅性的打量視線昭然若揭。 「在我們開始之前,有人想離開的嗎?」Steve Rogers問,口氣一如往常的有禮。 玻璃帷幕外的日光照了進來,把他的金髮照的透亮,像是鎂光燈永遠照著他,讓他周身發著透明的光。他身上穿著的深藍色制服把肌肉每一吋起伏都襯託的無比完美,精緻的像是精心的凋塑,從來都不似人類。胸口正中央的星星反射著銀色的光澤,他就像是大衛像,心中充斥著能夠打倒歌利亞的正義感,被神祝福。而Hydra就是注定會被打倒的歌利亞,隨便一個圓滑的鵝卵石都能讓他們被擊成粉屑。 在Steve Rogers開口的瞬間,Rumlow想過,是不是掏出腰間那把被細細打磨過的小刀,轉身插進Steve Rogers的胸口。他是有機會的,如果他夠快,說不定有可能在Steve Rogers發現過來前把刀尖送進他的心臟。血清不可能連心臟都保得住,那不是萬能藥。 但最後他終究沒有。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或許,可能只是害怕成為那個下手的人,必鬚麵對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在Rumlow的所有部下都被打倒之後,他擦了擦鼻血,扯著嘴角咧嘴對那個金燦燦的美國凋像笑著:「隊長,事先聲明,這不是個人恩怨。」 --才怪,這就是。 在神盾局的第一次會面其實並不是Rumlow第一次知道Steve Rogers。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Winter Soldier的口中。 在認識Steve Rogers之前,他早就認識Winter Soldier。那時他還是個孩子,剛被撿進Hydra名下的孤兒院沒多久,Hydra旗下本來就有各式各樣的企業,而孤兒院則是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最好的掩飾,他們在那裡被培養成軍隊,輕易地學會殺人的技巧。Rollins倒是後來才加入Hydra的,他從來也沒問過他的理由就是了。 而那時,表現最優秀的孩子有機會得到更嚴苛的訓練和更厲害的教導,那時他還很嬌小,他也從沒來想過自己最後竟然能長得比Winter Soldier更高。而Winter Soldier那時候當了他的教官好幾天,直到有人發現他似乎開始回憶起過去,把他再次送上洗腦儀。 在那幾天裡,他總是看著他的臉,叫著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曾經瘦小的名字。 他們訓練完都會被送到阿富汗,在戰場上洗去關於Hydra的過去,重新回到世界。 這麽一轉就是二十年。 當他再次回到Hydra的基地,Winter Soldier早就不記得有過他的存在,那把小刀甚至是當年他從Winter Soldier那裡偷來的,但是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記得了。 Rumlow看著Winter Soldier被洗腦了這麽多次,每一次都是因為那個金髮藍眼的人帶來的片段勾起他的回憶,有時候僅僅是一張照片,一道金燦的日光,都會逼得他們逼不得已一定要再次把他清空。Winter Soldier的記憶被一次一次洗去,就像海浪沖刷寫滿字的沙灘,總是在下一刻就平整如新,但只有Steve Rogers例外,他們都是被掏洗的砂礫,只有Steve Rogers是他記憶裡的黃金,總會在最後被小心翼翼地保存下來。 Rumlow看著面前的Steve Rogers,舉起了拳頭。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勝利,但是他至少可以纏住他,直到火箭炮把他們一起炸死,他已經聽到部隊整齊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了,他甚至不用撐過太久。 這是個很棒的死法,像是煙花一樣燦爛。 這麽多次的記憶裡,終於有一次,Winter Soldier能唸得出他的名字--Brock Rumlow。 那麽死在這裡或許也不錯。 Rumlow朝著Steve Rogers的拳頭迎了上去。 他的願望沒有實現。 當Rumlow被喚醒的瞬間,他看見的是灰色的醫護室天花板。 他最終也沒有等到煙花。 他扶著仍然抽痛的頭坐了起來,受到重擊的脖子讓他的腦子裡嗡鳴作響,他看著醫護室裡躺滿他的隊員,滿臉青青紫紫的,像是剛參加完嘉年華會,臉上的妝容已經落了一半,另一半卻還牢牢地黏在身上,難堪的不堪入目。他們似乎都被帶到了神盾局的醫護室,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忙碌地穿梭在他們中間包紮傷口。 待到Alexander Pierce火燒火燎的來到他的床前把隔間的布簾拉上,開始廢話連篇時,Rumlow這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整整一天。Steve Rogers和Natasha Romanoff已經帶著機密資料逃脫了Hydra與神盾局的控制,甚至翻出了曾經在神盾局埋藏的最深的資料--人工智慧,得到了最大的機密。 Hydra就在神盾局裡。 而後即使Alexander Pierce派出飛彈把那個基地轟成一片白地,但Steve Rogers和Natasha Romanoff仍然在不久之後就出現在監視儀器上,甚至還找了個神盾局無關人士的家躲著,搶了一套裝備。 而本來還能勉強保持淡定的Alexander Pierce在得知Jasper Sitwell被抓走的消息後,氣急敗壞的給了那個傳遞訊息的特工一個巴掌。而Rumlow只是冷漠地看著他們,任由護士包紮他身上和臉上的傷口。 Alexander Pierce過了一會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下來。 「我不希望任何無關人士,我是指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你懂吧?」Alexander Pierce瞇起眼睛看著布簾內的護士,她因為聽到Alexander Pierce的話而臉色發白,卻強自鎮定的低下頭,顫抖著手替Rumlow包紮,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噁心的殺意盯上。 「Hail Hydra。」Rumlow回。 他推開了護士包紮的手,從腰後掏出了手槍。被攻擊的腹部和頭部仍然很痛,像是有一隻巨大的槌子仍敲著他,但他精準地把槍口抵上了護士的頭。她眼中在那瞬間被驚懼的淚水填滿,顫抖的牙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Bye-bye。」Rumlow咧嘴對著她笑。 血在雪白的布簾上開出了艷紅的花。 Alexander Pierce掏出手帕擦了擦被血沫噴到的手背,臉上又露出黏膩的笑容。「你帶上資產。」他對著Rumlow說,「讓資產去把他們幾個全殺了。」 「是。」Rumlow拉開布簾走了出去。 他在走出房間之後臉上的笑意就沒有停止過,像是聽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讓Winter Soldier去殺了Steve Rogers。 多麽荒謬而完美的點子。 他笑著,一邊為了這樣想的自己感到噁心。 正中午的刺殺不意外的失敗了,在Rumlow看到車子底下那個燒焦的大洞時,Winter Soldier早已跟著跳了下去不知道多久。 Rumlow揮手,把人從大街上撤離。 他不擔心,這是他們計畫的一部分,而Winter Soldier身上也帶著他給的對講機,他會知道該在什麽時候給他一個訊號,他們能夠聯絡的上。 只是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等到對講機的那頭有聲音響起來時,他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按下通話鈕。 「你該死的去了哪!」 「……任務完成。」 Winter Soldier對Rumlow的大叫毫無反應,只是冷靜的回話。 Rumlow喘了口氣,平復下在焦急的等待時已經變得紊亂的情緒,好不容易才惡狠狠地咬著牙問:「你人在哪?」 直到Winter Soldier一身黑衣勁裝的打開車門坐上廂型車時,Rumlow從後照鏡環視著他全身,看得他塗著黑色迷彩的眼睛,被面罩复蓋的大半張臉,還有被戰術服緊緊包复的身體,確認他一點傷口都沒有之後,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慢慢平復了下來。 但Rumlow立刻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這件事本身就很詭異。他是說,他居然會擔心一把武器的安危。 這不合理。 在接到Winter Soldier的回報後,那些部下已經全都被Rumlow給打發回去,車上就只有他們兩人,車子被他停靠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裡,繁華的街道喧鬧離他們很遠,聲音都變成模模煳煳的背景,幢幢的迴盪在空蕩的只有雜物的巷子內。 Rumlow遲遲沒有把車子發動。 「你去哪了?」他問,盯著後照鏡裡的Winter Soldier。 「任務。」面罩下傳出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為什麽沒有通知?」 Winter Soldier看了Rumlow一眼。 「不需要。」他漠然地說,擦著手上的狙槍。黑色的狙槍在他的手裡溫馴的待著,新鮮的硝煙氣息在車內飄散,溷雜著薄荷的涼意。 Rumlow沒有說話。 Winter Soldier說的沒錯,鬼影從不需要通知誰,只需要完成任務。 Rumlow從後照鏡看著抱著槍沉默的閉著眼睛的Winter Soldier,他仍然沒有解下面罩,但Rumlow卻覺得他身上明顯傳出一股不自然的煩躁感,像是對某件事異常的在意,就連方才擦拭著槍的動作都透漏著急躁。 他是追著Nick Fury走的。 Nick Fury最有可能逃去哪?有哪裡可以躲藏?又會覺得哪裡是安全的? Rumlow溷亂的想著,卻發現有太多可能的名單。神盾局長的人脈遠遠超出他能夠調查到的範圍,他不可能猜到是誰--如果Winter Soldier不要表現出異常的話。 Captain America。 只有可能是Captain America。 只有他才能讓Winter Soldier擁有如此明顯的情緒反應, 他感覺憤怒而茫然,難以言明的情緒幾乎把他整個人漲滿。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顆即將要爆破的氣球,隨便一根針都可以讓他像是煙花一樣碎在空氣裡,不留半點痕跡。 大街上的車燈不時地路過他們,即使塗上隔熱和防窺的漆,亮眼的車燈晃過他們時,車裡仍然會透進朦朦朧朧的光,讓陰影順時針偏轉著,在他們身上拉下斜曳的影子,每一次燈光閃過就像是渡過了一個晨昏,時間在那瞬間變得很長。Rumlow總覺得那光耀的令人眼睛生疼,令人眼眶深處泛出酸疼。 他或許躲在陰暗的沼澤裡太久了,開始厭惡起金黃色的光芒。 過了片刻,他安靜地發動車子。車子發出轟鳴的聲音走上了大街,穿梭進光一般的車燈河流裡。 既然任務完成了,那麽Winter Soldier就沒有待在外面的必要了。 他需要把他帶回去,冷凍起來。 如果說一切都像是Alexander Pierce規劃的一樣順利,那麽後天,也就是洞見計畫啟動的那一天,所有Hydra的敵人都會消失,那麽Winter Soldier就再也沒有解凍的必要了。 Rumlow漠然地想著,沒注意到自己抓著方向盤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的死緊。 花費了Hydra極大精力製造、開發、保養的Winter Soldier,最有可能的下場當然是銷毀。不會有人希望這樣的兵器流到別人手上,但也不會再有人願意在花那樣一筆錢去費心的保持他的狀態,畢竟保持一個毫無用武之地的東西不是Hydra會做的行為。 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下場就是毀滅。Rumlow很早就知道這一點。 他也不可能把Winter Soldier藏起來,就算他真的想過、計畫過也一樣。Hydra的人輕易的就能找出他們的踪跡,他們的勢力老早就已經滲入了每個國家機關,只要他們路過監視器的眼皮底下,沒幾天就會有人找上門。就像是Hulk一樣,他以為自己躲得很好,殊不知只是神盾局當時還不需要他。而要翻出Winter Soldier甚至更簡單,只要把他過去殺過人的記錄隨意送到任何一個不是Steve Rogers的人手上,就會有人為了找他把整個世界翻的底朝天。 他沒有任何辦法。 即使想做點什麽,現實仍然像是一座大山,壓的人喘不過氣。 在即將回到基地的最後一個街口,綠色的燈號倒數剛好結束,紅燈亮起,於是Rumlow慢下車子,看著紅色的燈號。 那瞬間Rumlow突然就那麽鬼使神差的將問題問出口。 「你有想去哪嗎?」 他本來根本就沒打算會得到答案,但卻意外的聽到Winter Soldier從口中吐出一串地名,像是那個單字已經在他心底爛熟。那個地方距離不遠,僅僅是車程一小時以內就能到的距離,於是Rumlow毫不猶豫的調轉車頭,往著基地的反方向開去。 他依照Winter Soldier偶爾的低聲指示在幾乎空無一人的偏僻道路上開著,這裡似乎是少有車子經過的區域,一路上連路燈都時不時地暗下,路邊的陰影處睡著或聚著人們,每當他們路過時,Rumlow幾乎可以從他們眼中看出飢餓的瘋狂,那是對一切絕望的眼睛,燃燒著對世界的恨意。 路很快就開始變得狹窄、彎曲,但Winter Soldier的指示仍然清晰,像是那些曲折的線都牢牢的畫在他的心上,即使不斷的洗腦或是長久的歲月都沒有辦法剝奪它們。 最後他們在一棟破舊的幾乎要倒下的屋子前停下。 布魯克林。 Rumlow知道這裡並不是James Barnes的家,他的家不在這裡,他一直是個富裕的小少爺,即使參軍也無法把那種氣質抹滅,他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咆嘯突擊隊的照片裡看來一直都像是個異類,即使深藍色的軍裝外套在現在看起來是非常過時的設計,也無法阻止那些紀錄片裡從他身上透出的貴氣。 那麽這裡是誰的家就很清楚了。 Winter Soldier打開車門,輕巧的滑下車,Rumlow緊跟在後,亦步亦趨地走著,現在他反倒更像是他的影子,貼著他的腳步前行。他們翻過早已廢棄的圍欄,穿過雜草叢生的地面,在能直接通往二樓的樓梯口站定。 他們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方才草叢裡被驚擾的生物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重新規律的鳴叫著,靜謐而安寧的延續夜晚的平穩。 Rumlow站在Winter Soldier背後,看著比自己矮了幾乎快半顆頭的影子,看到深色的髮旋中有幾根不聽話的髮絲翹著,他靜靜地數著,一句話也沒說的等著。 今晚是個陰天,大部分的夜空都被厚厚的雲層給遮住,只有少數幾個區塊點綴著脫逃的星子,還時不時地躲進云裡,偶爾才探出一點點光彩。大城市的光害讓整個天空的雲都泛著灰紅,於是夜晚再也不那麽漆黑,反而像是太陽依舊不願讓光輝落下,仍然想把艷紅的手伸到世界各處,找到陰溝裡所有的罪惡,還有與他失散已久的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的墜落從來都只是因為追逐的日光過於炙熱。 他知道的。 Rumlow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待了多久,只注意到當天邊泛起魚肚皮的白時,Winter Soldier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哪?」Winter Soldier問,上著黑色迷彩的眼睛看起來濕淋淋的,面罩也讓他的呼吸聽起來異常溷濁。 「……布魯克林。」 「我知道是布魯克林。」Winter Soldier冷靜的複述了一次,「還有其他的?」 「什麽其他的?」Rumlow不自在的說著,偏過頭望向太陽露出曙光的方向。 「你知道這裡是哪?」 「我應該要知道?」 「我以為你知道。」Winter Soldier說,望著在晨曦中漸漸被漆上色彩的破舊木造房屋,「我記得這裡……或許。」 Rumlow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陽光下被曬成金黃色的棕色髮絲。 他當然知道。 他也知道總有些事情是面前這人從來不願意忘記的。 Rumlow走回車上,發動了引擎。 他想過就這麽離開。 他可以把車開回基地,只要說沒看見Winter Soldier的踪跡就好,這非常容易,洞見計畫的最後一步驟就在眼前,他們不會有足夠的人手來搜尋一個逃逸的武器的踪跡,這樣對他最好,反正Hydra再過幾天就再也不需要他的存在。 但Winter Soldier只是打開車門,安靜的坐上副駕駛座。 就像那一天。 那一天,他們開著車,窗外的風把荒野與雪地的氣息帶了進來,在他們週遭繚繞。他們一路開著,把世界扔在背後,白芒的雪地讓前方的路像是沒有盡頭。 如果沒有盡頭多好。 於是Rumlow終於伸手橫越了一條河的距離,他越過了排檔桿,翻過了日光,攀上了飽受風霜的臉龐,他輕輕把Winter Soldier的面罩取下,放在擋風玻璃下,他看見Winter Soldier的眼睛盯著他,眼裡滿滿的都是平靜。 擋風玻璃那一瞬間反射的日光刺的耀眼,幾乎要穿過他的心臟。 Rumlow在那一瞬間明白,或許,那在他心口陰狠的糾纏許久,總是冷不防帶給他劇烈疼痛的毒蛇或許並不是慾望。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但,誰在乎呢,Rumlow心想。他已經這麽久沒好好吃過東西,這點食物也不為過。 Winter Soldier很快伸出左手接過,猶豫了一下之後把原本靠在膝蓋上的鐵罐右手遞給Rumlow。Rumlow接過手後看了一下包裝,是奶油馬鈴薯濃湯。大塊的馬鈴薯跟細碎的肉塊沉積在罐子底部,食物的香氣讓他也餓了起來,根據腹中的飢餓感,Rumlow推測現在的時間差不多是下午,他從早上神盾局過來之後就沒吃過任何東西,腹部已經抗議似的輕輕抽動起來。 於是他索性拿著湯匙就坐在床邊吃了幾口,味道極其平凡的馬鈴薯跟碎肉今天吃起來卻有種別樣的滋味,不像是以往每次不得不吃時明顯能感受到其中夾雜著人工的香氣和口感,似乎不再那麽難以下嚥。 Rumlow慢慢地吃著,卻感覺到一股視線一直盯著自己看。 他抬起頭,注意到Winter Soldier灰綠色的眼睛正盯著他--正確來說,是他手上的湯匙。 Rumlow把唯一的湯匙拿走了。 他連忙把遞回去給Winter Soldier。但Winter Soldier卻猶豫了一下,不知怎地,並沒有馬上接過。 Rumlow愣了下,看著手上垂著幾乎要滴落地的奶白色湯汁的湯匙。 因為他用過? 「……還是我拿新的給你吧。」 Rumlow正想站起身,手上的湯匙就被迅速抽走了。 Winter Soldier仔細的把湯匙上白色的湯汁舔的一乾二淨,像是擔心湯的味道被破壞一樣,等到金屬的湯匙表面亮的彷彿鏡子一般,他才小心翼翼的把變得晶亮的鐵湯匙插進手上顏色紅豔的湯汁當中,一口一口喝了起來。這次大概是沒那麽餓了,進食速度放慢了很多,緩緩升起的熱氣把他的臉蒸得通紅,帶著剛沐浴完的香氣。 Rumlow看著他,心裡在那一刻轉過各種念頭,連他自己都沒搞清楚在想什麽。像是腦中紛亂的思緒都化為一片白茫,定睛仔細看去,全都是那個冬夜落下的雪。剛剛強自壓下的慾望反應就那麽突如其來的燒了起來,卻不炙烈,而是緩慢、溫和,卻鮮明的刺眼,像是陽光下白茫茫的雪地。 他站起來,自然而然的在Winter Soldier的雙腿間跪下,像是這件事是如此天經地義。 他聞到Winter Soldier身上飄散著淡淡的沐浴乳香氣,是薄荷清涼的味道,和他身上如出一轍,卻又有點不同,像是同樣的香水噴在不同人身上總會散發出不同的溫度,留下不同的印象。Winter Soldier身上清涼的味道讓他想到鐵、冰雪,還有血與死亡。 --還有性。 Rumlow跪著,拉開Winter Soldier鬆垮的彈性褲頭,掏出其中軟垂的分身,分身上還帶著水氣與剛沐浴完乾淨的香氣,他含住那個還沒甦醒的分身,直接吞嚥到最底部。那瞬間,他感覺Winter Soldie的大腿抽動了一下,像是想掙扎又或是想把他踢開,但最後Winter Soldier一動也不動,安靜的坐在那裡。 Rumlow看不見他的臉,當然也無從知道他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感覺到他的分身在自己的口腔內緩緩地脹起,頂住了咽喉。Rumlow的鼻頭被稀疏的毛髮弄得怪癢的,但他沒有撥開,只是任由它細細碎碎的搔著,像是一群歡快的小鳥啄著他的臉。 嘴裡的陰莖很快就硬的發燙,他一邊用手輕輕地按摩底下的囊袋,一邊配合唇舌的吸吮安撫硬挺的陰莖,被唾液打濕的分身變得滑潤,筆挺的直直插入他的喉間,他吞的很深,反覆地把昂揚戳刺進自己的喉間,深到幾乎到要反胃的程度。 他看不見Winter Soldier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似乎不似往常般淡定,平常總是壓抑的極低的喘氣聲現在清晰的猶如在耳邊迴盪,也或許是Rumlow靠得太近的原因,他幾乎可以聽到兩個速率不盡相同的規律心跳聲。他的舌根嚐到前液苦澀的味道,有著鹹腥的海潮氣味,混雜著被摩擦到生疼的喉嚨深處漸漸擴散的微微鐵銹味。 沒多久,Winter Soldier很快就在他的嘴裡射了。 Rumlow把濃稠的驚人的液體嚥了下去,舔了舔唇角,抬起頭來正好對上Winter Soldier盯著他的眼睛。眼角微微的泛紅,長長的睫毛在光照下形成兩道微笑的陰影,嘴唇卻抿成一條直線。灰綠色的瞳孔看不出明顯的情緒,卻近的能讓他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看見自己笑了。 Rumlow站起身來,伸手碰了碰Winter Soldier的金屬手臂上舉著的鐵罐,他從剛剛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像是找不到地方能夠放下。 「湯冷了。」Rumlow自然地說,喉間有種沙啞的鈍痛感,「要幫你熱一下嗎?」 Winter Soldier微乎極微的搖搖頭,繼續拿起湯匙喝著那鍋帶著微酸口味的番茄湯,Rumlow則是坐回床上,拉起筆電和桌上的資料就開始安排起明天的刺殺。 房內異常安靜,除了湯匙偶爾敲到金屬的聲音之外,就只有Rumlow偶爾發出紙張翻頁的摩擦聲響,但明明是這樣安靜到幾乎壓抑的狀況,Rumlow卻意外的感覺平靜。 其實沒有Winter Soldier,任務應該也能達成。Rumlow在心裡盤算任務時一邊分心想著,只是成功率或許會低上幾分,因為他們並不是暗殺,而是光明正大的刺殺,那麽有沒有Winter Soldier並不是那麽重要。 他其實並沒有刻意要求Winter Soldier加入任務的必要。 他轉頭,看著安穩啜著湯的Winter Soldier。Winter Soldier對待食物似乎有一股崇敬,非常認真的把全副精神都用來品嚐與接受,吞下的每一口滋味都能在他的眼睛裡點起小小的火花。 承認吧,你就是想看到他。Rumlow聽見有個聲音這麽說。 但他只是像以往每次做的那樣,惡狠狠地把這個聲音拋到腦後,像是這樣一切就不復存在。 Rumlow收攏心神,讓紙張翻動與鍵盤的敲打聲安靜的填滿整個房間。他專注的看著資料,謹慎的規劃是他每次都能從任務裡生還的原因之一,尤其Nick Fury幾乎是他遇過最難對付的敵人,神盾局長的身分讓Fury勢必有很多保全自身的手段,如果沒有一擊到位,這次的刺殺幾乎不可能成功。 正當他皺眉苦思時,背後突然有一隻金屬的手臂越過了他的肩膀,點著他螢幕上地圖的某個部分。 「Bazooka。」Winter Soldier說。 Rumlow詫異的回頭,看著Winter Soldier面無表情的臉。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走到Rumlow背後,正低頭認真地看著Rumlow手上那些數據與資料。 「你要在這裡用火箭彈?」Rumlow問,得到Winter Soldier肯定的點頭。 Rumlow認真思考在市區使用火箭炮這個荒謬的提案,卻發現沒有任何可以阻止的理由--他當然能夠搞定交通或是偽裝那些東西--一個簡單大膽卻精心的計畫在他的心中立刻成型,像是一個編織精美的蛛網,正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這是個好提議,Soldier。」 Rumlow滿意的點點頭,抬頭看著Winter Soldier時,卻在他的眼尾發現細碎的閃光。 雖然極輕極淺,一閃而逝,下一瞬間Winter Soldier又像平常一樣只是面無表情地用毫無情緒的眼神盯著他,但Rumlow覺得自己在那一剎那像是捕捉到了什麽。 那幾乎像是笑意。 一個在他心中醞釀許久的疑問在那一秒脫口而出。 「Soldier,你認得我嗎?」 「是,Sir。」 Rumlow毫不意外地聽到Winter Soldier說,像是每次都會答复的那樣回答。 那就好。Rumlow本來想這麽說,以為自己方才看到的不過又是一次恍神的產物,那些幻想總是不斷不斷的纏著他,好像他離了那些就會活不下去一樣,但是Winter Soldier突然又補了一句話。 「Brock Rumlow,我認識你。」 雖然是很簡短的話,但他卻一時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心裡好像被情緒塞滿,鼓鼓囊囊的。 Rumlow回頭,看見Winter Soldier視線仍然盯在白酒上,手上還抓著冰塊半融的玻璃杯,他走過去再幫他倒了一點。 「慢點,抿著久一點再吞。」Rumlow說,語氣輕緩。 Winter Soldier撇了Rumlow一眼,沒有講話,但Rumlow總覺得那個眼神裡似乎充滿情緒,像是不滿剛剛警告的太慢,或是覺得就是不想跟他說話,不過Winter Soldier倒是真的放慢速度,小口小口的啜著酒,左手摸著腿上暗袋裡的槍。 浴室的水聲突然變大,Rumlow這才想起那個還在蓄水的浴缸,他回頭走進浴室,一踩進去就發現地板已經積了小小的水攤,把他的褲腳全部噴濕。 都已經弄濕了就沒什麽好閃的了,Rumlow就這麽踩著水到了浴缸旁邊。水很燙,但並不是不能忍受,手指剛伸進去時肌膚感覺到熱熱刺刺的觸感,但過沒一會就變成舒適的暖意,連骨頭都暖起來。 他從浴室探出頭,看著Winter Soldier。Winter Soldier恰好也抬頭望著他,手裡的酒又已經被他舔的一乾二淨。 「湯熱好之前你想洗個熱水澡嗎?」Rumlow問,看著沾著塵灰的深棕色頭髮,「那些白大褂應該從來沒讓你泡過熱水澡吧。」 Winter Soldier放下杯子,像是在考量般打量著發著橘光的微波爐跟Rumlow。 「湯還要二十分鐘,你洗出來剛好。」 Rumlow感覺自己像是想說服一隻兇勐的野獸,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很無害,但是如果不想用鞭子逼他就範,必須要循循善誘的說服他。 「而且你很久沒清理,身上都是土的味道。」 Winter Soldier抿起嘴唇,現在他看起來倒是很不開心了。 Rumlow覺得似乎有成功的希望,繼續試著努力說服對方:「熱水泡起來很舒服,全身都會溫暖。」 Winter Soldier沉吟,久到Rumlow以為他已經否決了這個提案,正在思考是否直接命令他去浴室時,Winter Soldier卻突然站起來,開始把身上的戰術服跟肩掛式槍套脫掉,扔到地上去,慢慢的把自己剝成光裸的樣子。 他脫得很順手,沒多久就赤條條地站在日光燈下,他緩緩走到Rumlow身邊,側身從他旁邊擠過浴室的門,一腳踩進浴缸裡。 水立刻從已經裝滿的浴缸裡漫了出來,甚至滲到門外。但Winter Soldier踩進浴缸的瞬間整個人用肉眼可以看到的程度彈了一下,像是驚慌。Winter Soldier立刻回頭看著Rumlow,眼神裡又是那種有些不開心的反應。 「太燙?」Rumlow問,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泡久一點就不燙了。」 Winter Soldier舔了舔嘴唇,最後像是有點不滿的緩緩的坐下。白色的肌膚立刻被熱水烤的粉紅,連額際都微微滲出汗珠。 Rumlow走出去把鞋子脫了褲腳捲了,接著又踩著水進浴缸旁邊。 「往後仰吧。」Rumlow拿了洗髮乳,咧嘴無聲的笑笑,「這次總算有洗髮乳了。」 Winter Soldier盤腿坐著,背對著Rumlow,任由他慢慢的把熱水潑到自己的頭上。Rumlow本來是站著,但發現怎麽樣高度都不太對,又覺得去外頭搬椅子進來太麻煩,乾脆跪在浴缸前面,高度剛好可以幫面前的人清洗。 他就那樣心甘情願地跪著。 自然地像是天經地義。 「身體需要幫你洗嗎?」衝好頭,Rumlow問。 Winter Soldier過了一下之後搖搖頭。 「沐浴乳這個,壓出來之後跟肥皂一樣用法。」 Rumlow示範了一下用法,把多擠出來的沐浴乳抹到Winter Soldier手中。當他抬頭,想確認Winter Soldier的反應時,卻看到被熱氣燻得通紅的臉,還有濕潤的唇瓣和水霧的綠色眼睛盯著他,清洗乾淨的頭髮柔順的垂在他的兩頰,看起來像一隻濕透的貓,掌心還沾著他弄出來的白色乳狀液體。 「有問題再叫我。」他立刻轉身離開浴室,「我去給你拿乾淨的衣服。」 他關上浴室的門,下身已經不能控制的兇勐昂揚,惡狠狠地想要插進那張紅潤的小嘴,或是他更熟悉的那個濕熱的像是天堂的小洞也可以。Rumlow深呼吸了兩口氣,一邊默背槍枝的型號一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從衣櫃裡拿出浴巾跟兩件沒穿過的普通上衣跟褲子扔上沙發。 微波爐恰巧叮的一聲,Rumlow走了過去,隨手拿了塊布就把那兩個滾燙的鐵罐放在桌上,用刀子把剩下的蓋子割掉,抓了根湯匙就翻起那兩鍋湯,香味很快地就飄了出來。 接著Rumlow立刻聽到原本規律的水聲嘩啦啦的響起,聽起來像是人離開了浴缸。他拿起浴巾走過去,剛好在門口把人包個正著。 「擦乾。」Rumlow把浴巾放在Winter Soldier頭上,把衣服也放到他手上,「身體擦乾就穿衣服。」 他轉過頭,坐在床上假裝專心地摸著那疊任務的資料和筆電,其實心思完全沒有放在上頭。 過了一陣子Rumlow回頭,Winter Soldier就坐在那張椅子上,黑色的短袖上衣跟短褲穿在他身上看起來太大了,鬆鬆垮垮的披著,髮梢滴著水,很快的把上衣的領口浸濕。浴巾被他隨手扔在地上,跟剛剛那堆髒衣服放在一起。 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孩子。 Rumlow再從衣櫃裡拿了條浴巾出來,披在Winter Soldier的脖子上,把他的頭髮往後抓,用浴巾略的把水吸乾。 Winter Soldier的視線從離開浴室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桌上的湯,他瞪大眼睛盯著,好像那是什麽神奇的東西一樣。Rumlow注意到了,用手試了一下罐子溫度,上方的部分已經不會太燙,是勉強可以用手抓著的程度。 「你可以用左手拿,只要小心燙。」 Rumlow把罐子遞給Winter Soldier,Winter Soldier幾乎是立刻就伸手拿過,右手抓起湯匙在裡頭攪著。 「只能喝湯,裡面的東西不能吃。」Rumlow警告的說,感覺到Winter Soldier似乎瞪了他一眼。 Winter Soldier舀起一匙,先是像貓一樣用舌頭試了試湯匙的溫度,確認沒問題之後才一口把湯喝下,接著是第二口,第三口,他快速重複同樣的動作,標準而速度一致,沒有浪費任何一秒,表情空白,看不出任何反應。 Rumlow盯著Winter Soldier,感覺自己像是看著一隻餓昏頭的奶貓,想吃東西卻又嚥不下去,只能可憐兮兮的舔著奶白色的湯。 直到那罐湯被喝個精光,只剩下料沉在罐子底部,Winter Soldier才緩慢的把鐵罐靠在自己的膝蓋上,他低著頭,慢慢地翻攪罐子裡殘馀的料,額際的髮絲垂下,遮蓋了他半張臉頰。 Rumlow忍不住把另一罐仍然冒著熱氣的湯也遞了過去,即使知道這樣的分量可能對Winter Soldier的胃不太好,就像是吃下超過身體所能負荷的食物份量後容易引來反胃一樣,很有可能會胃痛或有其他症狀。 但,誰在乎呢,Rumlow心想。他已經這麽久沒好好吃過東西,這點食物也不為過。 原本一動不動的人,手指突然輕輕彈了一下。 雖然被黑色的面具和護目鏡擋住了所有視線,但Rumlow卻能想像護目鏡下,那雙綠色的眼眸輕輕顫動,接著緩緩的張開的畫面。 「想念我嗎,Soldier?」Rumlow微笑。 Winter Soldier沒有回話,只是僵硬的邁著步伐,試圖想從被高高架起的玻璃艙下來,但剛被解凍完的骨頭像是沾著冰屑,肌肉被黏的死緊,Winter Soldier才一動就直挺挺的向前倒下,倒進早就準備好的Rumlow的懷裡。 「太貼心了,真是熱情的擁抱。」 雖然這麽說,但其實Rumlow只是張開著雙臂穩住Winter Soldier的身體,協助他站直,即使如此,兩人貼在一起的姿態仍然很親密,Rumlow的臉就靠在Winter Soldier的耳邊,鼻尖埋在棕色的髮絲之間。他在那裡聞到了硝煙與塵土的氣味,深棕色的頭髮也被水霧黏的一縷一縷,雜亂而無序,像是很久沒有清理過了。 不好聞,但是Rumlow不得不承認,他簡直瘋狂的想念這個。 他乖巧的待在他的懷裡,哪裡都不去。 「Damn it,那些該死的科學家。」 Rumlow罵了一句,撐著Winter Soldier的身體讓他在椅子上坐下。 久站讓Winter Soldier連坐下都花了一點時間才喬成正確的姿態,這間房間的溫度之所以控制的非常低,就是為了讓他緩緩適應空氣的溫度,避免他體內的金屬會因為氣溫變化而膨脹,把他的嵴椎直接撐裂。 Winter Soldier金屬手臂被凍的冰冷,Rumlow指腹輕輕滑過,略帶水氣的指尖一貼上去就像是要被黏住了一樣,帶來短暫的刺痛。Rumlow小心翼翼的把護目鏡和麵罩拿下,看著Winter Soldier面頰上仍然帶著塵土的痕跡,不自覺得皺起眉頭,用手指下意識的抹掉那一條痕跡。 Winter Soldier平靜的看著Rumlow,讓Rumlow不自在的咳了兩聲,冷靜的問:「Soldier,回報傷處狀態。」 「綜合判斷無傷。」Winter Soldier很快回答。 「很好。」Rumlow點點頭。 冷凍艙雖然可以保持Winter Soldier的使用期限,但同時也會減速他的復原,當細胞全部都進入冷凍的休眠時,傷口的癒合就會變得很慢,幾乎停止。他曾經記得某次任務,由於冷凍前處理的人沒有確保所有傷口已經完全癒合,於是解凍之後那些傷口便又開始滲血,血跡就這麽蜿蜒在實驗室與軍火庫之間,像是漢賽爾與葛麗特留下來的麵包屑。 那次他們沿著血跡找了半天,最後才發現原來是Winter Soldier的血,那時Winter Soldier已經緊緊按著傷口靠坐在牆邊,面無表情卻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眾人連忙慌張的給他包紮縫合,任務也因此延後了很多天。 確認Winter Soldier的身體機能漸漸恢復正常,手臂和臉頰摸起來的溫度開始回暖,雖然仍舊冰涼,但是那肌膚總算不再帶著死白的僵硬,Rumlow開始交代任務的內容。 「 Soldier,這次你的任務指揮是我,明天我們要去殺一個難纏的傢伙,晚點我會把任務說明和情報都送來給你,但在這之前先把你清理一下。」 Rumlow在房間裡繞了一圈,除了牆上一個水龍頭和一捲骯髒到看不出顏色的水管之外,沒找到其他看起來像是能夠拿來沖洗的用具。他走過去開了水,確認裡頭完全不可能流出熱水來之後立刻關上。 「這裡就一直這麽該死的不人性就是了。」 Rumlow罵了一句,看著Winter Soldier沒多久就下了決定。 「跟我來,到我的房間去。」 他不想再像上次那樣只有冰冷的水,他希望他可以整個人暖起來,就算這只是他自以為是的自我滿足也好。 他轉身打開房間鐵門,回頭看見Winter Soldier像是一個黑色的影子一樣輕輕跟了上來。 九頭蛇基地的宿舍房間跟神盾局比起來簡直不是一個等級,如果說九頭蛇的房間是個普通的茅草屋,那麽神盾局的房間大概就是灰姑娘的城堡,金碧輝煌又閃閃發亮,像是一切美好的集合。但他們現在沒得選擇,而且茅草屋其實還算可以接受--和睡在屍體旁邊相比好上太多了,他真不想回憶起那一段--至少還是個套房,有自己的浴室。 地下基地並不是非常大,Rumlow盡可能自然的帶著Winter Soldier避開人多的部分,七彎八拐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Rumlow很少在這間房間留宿,東西很少,多半時候他都是接到任務就直接出發,休假時也都是住在神盾局的宿舍,他們大部分雙重身分的人都是這樣,坦白說神盾局的宿舍環境好太多了,天花板不會漏水,床墊也不會因為長年在地下而有濕氣容易發霉,牆壁也每年粉刷,不像這裡的牆面已經剝落的像是女人臉上的粉塊。 但這裡簡單的物資仍然會有人定期補齊,Rumlow打開冰箱,注意到小小的冰箱裡冰著一些酒和能夠長期保存的罐頭。 他隨手拿了兩罐罐頭湯和一罐白酒出來放在桌上退冰。 他走進浴室,先是放掉一些水,之後就嘩啦啦的開始用熱騰騰的水把那個浴缸裝滿。水的流速不強,或許是因為水壓不夠的關係,水流的異常的慢,但是夠熱,所以Rumlow也就不太在乎的把水轉到最熱就先離開浴室。 Winter Soldier從一進房間就站在門邊,沒有再移動半步,Rumlow進去浴室時,就看見他杵在那裡,臉上呆呆的沒有表情,等到他離開浴室,Winter Soldier仍然站在那裡,連表情都沒有移動半分。 Rumlow看著他站在自己的房間裡,忍不住嘴角放鬆。 「過來。」 他拉著Winter Soldier在房間僅有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自己則是拿出了一個玻璃杯,加了三分之一的酒和一塊冰塊進去之後遞給Winter Soldier。 烈酒暖身。 「喝一口。」Rumlow補了一句,「慢點。」 但這句話說得有點太晚了,Winter Soldier已經把酒全部灌進喉嚨裡。 紅暈肉眼可見的把黑色的戰術服上露出的脖子全部染紅,接著是臉。本來蒼白的肌膚在那一瞬間像是全都復活了,染成肉眼可見的粉嫩顏色。 Winter Soldier仍然沒有笑容,但眼裡卻帶上了淺淺的水光,應該是高濃度的酒精直接衝進胃裡的後果。Rumlow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或許現在的模樣才是Winter Soldier解凍後的樣子:鮮活,充滿魅力。 他差點看呆,回過神連忙倒了杯水遞過去,Winter Soldier也毫不客氣的一把搶走,一口就全部灌下。 「好點了?」他問,看見Winter Soldier微不可見的點頭。 「會餓嗎?需要營養針?或是更想來點湯?」Rumlow視線在桌上飄移,口乾舌燥的,「我之前有問過那群白大褂,他們說只要是流質的食物,你的器官應該都可以負荷,所以湯應該沒有問題,我兩罐都熱,你再看看你想喝哪個……」 「好。」 「或是我還可以去問問外面今天是吃什麽,幫你看看有沒有其他的……你說什麽?」 Rumlow不可置信地看著Winter Soldier,他剛剛似乎聽見Winter Soldier說了什麽,但他懷疑那應該是自己的幻聽搞的鬼。就像是他的夢境裡老是有同一個人不請自來,讓他每天早晨起床時常常得面對自己的尷尬。 「好。」Winter Soldier指著湯,「要一點。」 Rumlow愣愣的看著他,過一會兒才確信那句話是那張紅色的小嘴說的,他想喝湯。 他抖著手用腰間的小刀在鐵皮上切開切口,接著把兩罐罐頭湯都丟進微波爐裡加熱,看著橘紅色的光在冰箱上亮起,他才稍微清醒過來。 這大概是第一次Winter Soldier回复他非命令的問題。 雖然是很簡短的話,但他卻一時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心裡好像被情緒塞滿,鼓鼓囊囊的。 沒多久,Rumlow接到通知,自己升官了。 或許是接連幾個任務他都表現得很好,又或是為了給他雙面身分更好的掩護跟權限,總之他就是那麼突然而突兀的升上了反擊小組的組長,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其實並不在乎。 但他應該要高興,所以他就表現的很高興。趁著這個藉口,Rollins和幾個他的老夥伴策劃了一場小小的慶祝會,就在他們最常去的酒吧,幾次拒絕無效,最後他也就笑笑地被拖著去了。Rumlow習慣滴酒不沾,但他們身在熟悉的酒吧,暫時又大概不會有什麼緊急任務--他們才剛回來沒多久,理應有幾天休息--經不住Rollins和其他人勸酒,Rumlow當場就被灌了幾杯下肚。 當不習慣的酒精進入腦神經時,理智被麻痺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Rumlow一直到Rollins用有點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說了些什麼。 「抱歉,我說什麼?」 酒精讓Rumlow的眼前有點迷離,酒吧裡的光線不強,各種菸草的味道把空氣燻的煙霧瀰漫,天花板時不時的閃著七色的霓光,還有白色的圓形光點慢慢地轉著,音樂很吵,每一個節拍都幾乎讓他們面前的玻璃酒杯輕快的跳起舞來。 他們坐在一個角落,四五個人圍著一張小小的圓桌喝著,Rollins早就宣稱今天是來喝垮Rumlow,所以他們的桌上已經毫不客氣的堆著十幾只酒杯,這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點小意思,開胃酒。 「你問我們,撫恤金表格上填的是誰的名字。」Rollins重複了一次。 Rumlow罵了聲粗口,「該死,忘了那個問題吧。」,他沒有想打探其他人背景的意思,而現在歡樂的氣氛也一點都不適合討論這麼陰沉的問題。 他們的工作讓危險像是家常便飯,而死亡就像是鄰居,可能會在你一個疏忽時就闖入你家庭院,微笑著,手裡拿著槍,就算這次Rumlow改變了職位與職稱,他在每次任務存活的機率也不會因此變高,唯一有不同的可能是每個月戶頭的錢多了一個零,死亡的撫恤金也多了一疊。他沒有家人,所以每次把那張每個人都該寫的死亡受益人表格上繳時,上頭的欄位始終是空白的。 Rumlow完全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嘿,沒關係的。」Rollins立刻說,「我就是很普通的填了老婆。」 其他人紛紛說,簡單的回答。答案不外乎是家人、親戚、兒女。還有一個人半開玩笑的說他填給了自己養的狗。 「可以這樣?」Rumlow問,心裡好像突然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打算,「填給毫無關係的人也可以?」 「當然可以吧,不然我還能填給誰呢?老是幫我照顧狗的樓上鄰居?還是我已經死去的老媽?雖然我也想過啦,畢竟那個欄位上想寫什麼都可以。」那個人想了一下接著說,「我還聽說過有人把錢留給自己的房子,或許會有專人負責把那筆錢拿來維護房子吧。」 「聽起來真詭異。」Rollins皺了眉頭。 「可不是嗎。」他們哈哈笑著,接著就把這個話題揭過不提。 或許是因為Rumlow一直都喝得很節制,所以一直到最後一個人把自己喝掛前,他都還醒著,還能請酒保幫他們叫車,把他們全都都塞回Rollins的宿舍地板。 當然,Rumlow把他們隨便疊成一堆就走了,他才沒那麼好心還把他們一個一個放回房間,他們喝了他半個月的薪水,沒把他們全都丟在路邊就已經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Rumlow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紙。 這張死亡受益人的表格是這次升職之後又發下來的,之前每次他都空著交了上去,但這次他突然想到能夠拿這筆錢做什麼。於是他寫了一個地址在上頭。 不行也無所謂,Rumlow心想。反正那時候他已經死了。 他想買下那個地方。 後來,或許是因為升職的關係,Rumlow發現自己見到Captain America,見到Steve Rogers的機會變多了。 當神盾局接到某些特別困難的任務時,他們就會下意識地尋求Steve Rogers的幫助,而他就會像是神祇一般紆尊降貴的降落凡間,替凡人解決一切問題。就算那個人已經被冰封了七十年,知識觀念都老舊的像個該擺在博物館的骨董花瓶,雖然他學習新事物的速度很快,但七十年的距離Rumlow可不認為那麼好填補,但其他人,其他神盾局的員工們幾乎每個都迷戀他,像是偶像崇拜一樣,迷信的認為他能夠拯救一切。 那個美國大胸甜心。Rumlow啐了一口。好像他真的能帶領美國獲得勝利一樣。 當然,不然難道讓美國勝利的是他們這些小兵嗎?Rumlow在心裡自己回答了問題,暗笑的點起了菸。 他已經連續好幾個月都沒有收到Hydra的命令,而神盾局的任務最近接連只來棘手的案子,他次次出任務都看到Steve Rogers。跟著Steve Rogers出任務完全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服從他的命令,聽從他的指揮,對他百分之百的服從與信任。 Fuck。 去他的服從跟信任。 有時候他覺得神盾局還不如Hydra。 在整整又過了四個月,在該死的雷姆利亞星號任務後,Rumlow終於又接到了Hydra的命令。 雷姆利亞星號任務讓他對Steve Rogers的厭惡度又上升了一個新的層次。負責保護人質?他加入反擊小組可不是為了給任何人當保母的,這種根本可以交給其他組員處理的簡單任務只要跟著Rogers一起出動就會不斷的交到他身上來,好像是打鬥和廝殺的事情一律都交給Rogers,他們只要像老母雞一樣保護著小雞跟蛋就好。 還叫Natasha Romanoff來幫他,他從來不需要,也不想要有娘們來幫忙。 Rumlow不承認這種情緒夾雜的太多複雜的要素,他只願意承認自己打從心裡厭惡Steve Rogers。 厭惡到希望他消失。 再一次回到Hydra地下基地,當聽到Alexander Pierce宣布任務時,Rumlow還以為這是個玩笑。 這次他們要撂倒的是Nick Fury。 那個Nick Fury,神盾局局長。 Rumlow很清楚神盾局局長的能力。雖然Nick Fury似乎只是個普通人,但是他手上能夠動用的資源和情報的力量卻大的令人無法想像,即使在沒有復仇者的情況下也是,神盾局裡密藏的特工可不只表面上的那些異人。 Rumlow很明白如果執行這個任務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們將暴露在陽光底下,在日曬下化為原形。 Lernaean Hydra是冥河女神之子,只能活在沼澤之中,他們懼怕日曬太久了。 這是個近乎自毀的計畫。 所以即使不抱希望,Rumlow還是掙扎著問了:「這是認真的?」 「Hydra從不說笑。」Alexander Pierce說,露出假惺惺的微笑,「即使Nick Fury是我最忠實的朋友,但為了建立更美好的世界,阻擋我們的一律格殺勿論。」 「Yes,Sir。」Rumlow只能這麼說。 「需要什麼人力你都可以要求,這個任務你有全權的掌控權。」 Alexander Pierce狀似大方的說著,金色的頭髮和小眼睛配上死白的肌膚,還有掛在臉上自以為親切的假笑,全都令人生厭。 不管是Alexander Pierce、Nick Fury,還是Steve Rogers,全都令人生厭。 「那麼我能使用資產嗎?」Rumlow思考了一陣子之後問。 資產是Alexander Pierce對Winter Soldier的稱呼,自從他負責美國的Hydra分部後還強迫其他人都配合這個叫法,好像用這樣的名稱就可以合理的把人當成他個人的財產,這幾個月Winter Soldier出動去刺殺那些政客或是官員的次數甚至比Rumlow加入Hydra這十幾年以來殺的人還要多。 Rumlow確定神盾局的資料已經開始注意到Winter Soldier了,當鬼影再也不是鬼影,而是一個清晰的名字時,就不會再有任何人恐懼,這對他們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但對Alexander Pierce來說卻是相反。他靠著Hydra剷除敵人,一步一步的站穩根基,當洞見計畫完成後,就再也沒有人能成為他的威脅,他是最大的得利者,手上握著媲美核武的武器。 「當然,他是你的了。」Alexander Pierce微笑,梳理著自己稀疏的金髮,剪裁合適的高貴西裝穿在他身上看起來卻像是廉價的戲服,一個假扮成對國家忠心耿耿,事實上卻只是在實現自以為是的正義的小丑。 有時候Rumlow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加入Hydra,或許是因為當年的他並沒有太多選擇,而這世界要墮落很容易,要維持善良卻很難。 「我只有一個要求,明天中午之前,我不希望他還活著。」Alexander Pierce說。 「Hail Hydra。」Rumlow回答。 Alexander Pierce滿意的走出基地,不一會兒Rumlow就聽見飛機引擎的隆隆聲,很快地遠去。 Rumlow一秒都沒有耽擱,立刻前往保存Winter Soldier的房間。 一踏入房間裡,Rumlow就感覺到刺骨的寒意,讓他感覺連牙齒都開始打顫。房間裡很冷,為了維持冷凍艙裡足夠的低溫,總會有些許冷氣洩漏出來。啟動完解凍的手續之後,他把那群圍觀的科學家全都趕走,無視他們想替Winter Soldier檢查的要求,微笑地掏出手槍指著他們,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心的離開。 當房間的鐵門關死後,Rumlow站到玻璃艙前,看著冰霧裡黑色的那一道影子慢慢從模糊變得清晰。 他叼著菸卻沒點,只是站在那裡,直到排出所有冷氣的玻璃罩張開。 原本一動不動的人,手指突然輕輕彈了一下。 雖然被黑色的面具和護目鏡擋住了所有視線,但Rumlow卻能想像護目鏡下,那雙綠色的眼眸輕輕顫動,接著緩緩的張開的畫面。 「想念我嗎,Soldier?」Rumlow微笑。 天亮了。 Rumlow撿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衣服早在他們不知道做到第幾次的時候就被汗水濕透,於是他索性把那些阻礙都用力扯下,毫不在乎地板的骯髒,他緊密的把自己赤裸裸的貼在Winter Soldier泛著涼意的肌膚上。 太冷了。 兩人的汗水和雪地的寒意纏在一起,讓Winter Soldier整個人抱起來像是一塊柔軟的冰,從中透出徹骨的冰寒。Rumlow抱著Winter Soldier整整一個晚上,把他翻來覆去的操著,操濕了操化了操開了,把那個濕軟的小洞都操成自己性器的形狀,密密實實的把分身鑲在裡面,感受喘息混亂的從紅潤的唇瓣吐出。但是Winter Soldier仍然冰冷,像是一塊冰迷離的折射著光,毫無融化的跡象。 Rumlow最後一次射在Winter Soldier臉上。 他在即將要高潮時把分身從那個洞裡抽出,把Winter Soldier壓在地上,強制他的臉望著自己。他看著發紅的眼眶,佈滿咬痕的嘴唇,感覺自己的陰莖發脹發硬。Rumlow上下擼動即將高潮的分身,很快就對著那張臉射了。 他想知道精液淋在那張臉上會讓那張臉有什麼樣的表情。 會是憤怒、悲傷、又或是其他他沒有看過的表情。 但沒有。 什麼都沒有。 Winter Soldier毫無反應,像是那些帶著腥味的液體什麼都不是,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Fuck。」 Rumlow把Winter Soldier推開到一旁,轉身撿起了地上的衣服。 他沒有憤怒。 落到地上的衣服上頭蹭到一大塊灰塵,甚至還有腳印,Rumlow拍著那些汙漬,積了長久歲月的灰塵已經結成塊狀條狀,甚至可以用手一片一片撕下,而衣服下腹部的區塊,上頭斑斑點點的結著乾硬結塊的白色液體,微微發黃。 大概是做的時候沾到,Rumlow心想,試著用手去把那些白點摳掉,毫不意外的失敗了。 他走進浴室,僥倖的試圖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啦地從已經鏽蝕成紅棕色的水龍頭裡流出。這間小屋的水管令人意外的仍然正常的運行,水龍頭流出來的水一開始泛著淺淺的褐黃,沒多久之後就變得清澈。Rumlow試著用手摸了一下,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從指尖尖端直接傳到心裡。 Rumlow試圖把水調熱,但除了發出幾個氣泡般的咕嚕聲響之外,流出來的水仍然冷的像冰。 當然的。Rumlow心想,誰會為了一個廢棄了許久的空屋付那筆帳呢。 他在浴缸裡把冷水放的半滿,先罵著髒話草草把自己清理乾淨,之後他回頭去看浴室外的Winter Soldier。 Winter Soldier仍然如同剛剛的姿勢,面無表情地跪在沙發前方,Rumlow卻注意到他的手握起了原本擺在地上的槍。 「過來,Soldier。」他喊。 Winter Soldier沒有反應,只是慢慢的看了Rumlow一眼。 他臉上白濁的液體仍然往下滴著,滑過閃著水霧的綠色雙眼,高聳的鼻樑,紅潤的唇瓣,漫過下巴那個淺淺的溝槽,最後流到光裸的胸膛上。 他看起來情色又煽情。 Rumlow發現自己幾乎又蠢蠢欲動,即使在看到Winter Soldier握著槍仍然一樣,甚至更加激動。但他什麼都沒做,只是自然而然地喊著。 「我給你做清理,放下槍。」Rumlow說,笑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或許是板機的輕響,火藥的氣息,被消音的槍聲,或是盛開在雪地裡的紅色血花。 Winter Soldier最終仍然放下了槍,服從命令跟隨Rumlow走進浴室。他一步跨進浴缸裡,像是幾乎結霜的水沒有任何溫度似的在水中安穩坐下。 Rumlow收斂了笑容,他舀起水開始揉搓著Winter Soldier的頭髮。 這次的任務本來總共應該歷時三天,Rumlow在任務開始前把那些營養針和裝備都塞給Winter Soldier,但後來突發的意外讓他們的任務時間延長了兩天,而後兩天的他根本無法前去替Winter Soldier做任何補給,他不知道Winter Soldier這兩天是怎麼度過的。 但仍然任務完成了,即使沒有精確的指令也一樣。 Winter Soldier不愧是Hydra最強悍的兵器,名不虛傳。 但現在他閉著雙眼,頭微微後仰避免水流進眼睛裡,神情狀似放鬆的任Rumlow在他的頭上摸著,只有微微握拳的手能觀察到他現在的心情。乾涸的白濁仍然沾染在他臉上,變成不明顯的半透明。 所以他大概就是一個會對槍發情的動物,就連在擦槍的時候都能勃起。Rumlow扯扯嘴角,換了個站姿。 已經被灰塵和汗水結成一縷一縷的髮絲在揉搓下漸漸的散開,Rumlow沒有細心到把洗髮乳跟沐浴乳帶在身上,所以他只是轉開蓮蓬頭,讓Winter Soldier後仰著,用清水跟簡易的揉搓把那些髒汙通通沖刷掉。 窗外的天空已經泛起微微的魚肚白,Rumlow清楚的明白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必須準時的出現在約定好的地點,把Winter Soldier送交給負責運從回Hydra基地的人,他則是去進行那些掩人耳目的任務,但他仍然慢條斯理的清理著Winter Soldier,好像這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 「Soldier,回報受傷程度狀態。」Rumlow隨口問著。 「……綜合判斷為輕度,不影響戰鬥。」 「傷口有哪些?」 Winter Soldier沒有回答。 「算了那不重要。」Rumlow笑了聲,好像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樣,「跪著,我給你清理後面。」 Rumlow花了一點力氣才把手指重新插進那個小洞,因為Winter Soldier僵直著身體,態度算不上願意配合。那個剛剛分身還待著的小洞,在水裡摸起來熱的幾乎快要把他的手指融化,那裡被操了一個晚上,穴口略略腫脹無法閉合,當他一碰到那裡,Winter Soldier的肌膚就微微顫抖起來。 「放鬆。」Rumlow補了一句,「只是清理。」 Rumlow的手指在洞裡頭翻攪,他盯著水下Winter Soldier的身體,看見有混濁的液體不斷的從那個被操開的小洞流出,他曾經把那裡全都射的滿滿的,只要一按紅腫的穴口就會有精液不斷從裡頭流出,但冰寒刺骨的冷水隨著他清洗的動作向內侵入,裡頭黏膩的溫熱觸感被水打壞,激起另一陣顫抖。 「冷嗎?」Rumlow輕聲地問。 他看著Winter Soldier抿起嘴唇,原本在做愛中紅潤的唇瓣現在褪去了色彩,變成淺淺的櫻花白,缺乏日曬的肌膚泡在冰水裡,浸著的部分變成白的發青的顏色。 沒有答案。 Rumlow最後拿起蓮蓬頭,讓那張臉被冰水全部溼透。 當天空終於全面轉為琉璃色的藍,當陽光高掛在天際,Rumlow關上了駕駛座的門。 Winter Soldier已經被他裝進後車廂裡,接下來他只要等待接應的人前來把車開走,他的任務就告一段落了。 坐在一家街邊的小店,Rumlow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車。 老舊而鏽蝕的車身看起來是那麼普通,誰也不會想到裡面居然藏著一個可以毀滅一個小國的武器。 其實,當他們從那個廢棄的房屋離開時,有那麼一個瞬間,Rumlow有想過,或許他可以把Winter Soldier藏起來,或是讓他去到遠得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好好過上一般人該有的生活,好好的進食、睡眠、大笑,好好的活著。 好好的活下去。 但Rumlow很快就把那個荒誕無稽的想法從腦海中移除了。 那是不可能的。 Rumlow想起來那個後車廂。他刻意挑了一台後車箱夠寬的車子,但當他們開完大雪的最後一段道路,要進城之前他在路邊停下打開後車廂時,他仍然覺得那個方形的空間狹小的令人生厭。老舊,飄散著灰塵,有不少小雜物隨便塞在角落,底下的襯墊像是有人打發過東西在上面,髒的不可思議。 他猶豫了一瞬間,但原本坐在副駕駛座的Winter Soldier逕自下車,沒有一句話就立刻就把自己折了進去,縮成一個環抱槍的姿勢,像是習慣那樣的觸感一樣戴著面罩閉上了眼睛。 他無聲地把後車廂蓋放下。 Rumlow回到駕駛座繼續往前開著,下意識把車速放的慢了一些。這台車子的避震並不好,當快速的開過坑洞時就會像是快要解體般發出匡噹的聲響,整個人像是快從坐墊上彈起。而毫無緩衝的後車廂的震盪一定更加強烈,Rumlow忍不住想像Winter Soldier為了避免衝擊,抱著槍蜷曲著手腳,睜大雙眼看著黑暗的車廂的模樣。 他看著副駕駛座。在進城前,Winter Soldier坐在他的身側,窗戶被他搖下,因為車子裡始終有一股塵土的氣味不肯散去,Winter Soldier就那麼坐在他的身邊,一頭棕色的及肩長髮被風吹的晃動,把手架在車窗上,眼睛盯著外頭不斷劃過的景色。 Rumlow悄悄伸手調整了一下後照鏡,讓他能夠輕易看見Winter Soldier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當金色的陽光灑落在遠處的藍色湖泊上,Rumlow以為他笑了。 沒有等上太久,接應的人到了。Rumlow早就報上自己的車號,鑰匙也放在約定好的地方,因此他們也根本不需要碰面確認。 Rumlow看著車子快速遠離。 眼前的光影朦朦朧朧的,像是世界都開始發亮,開始帶著刺痛雙眼的光澤。 車子像是一隻箭消失在雪白的雪地裡。 |
作者www.plurk.com/hikaru801 日期
May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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