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Bucky在家裡發現了一隻貓。 2. 貓坐在他家的玄關裡,瞇起眼睛很開心的對著他叫。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很確定自己把門窗都關上了,但現在房裡有一扇窗戶卻開著,嘩嘩的有冷風灌進來,他連忙過去,確認一下窗外沒有敵人之後立刻關上。 貓咪跟在他的腳邊對他叫了一聲,嗓音脆生生的,體型不大的一隻白底橘貓。 他把它從頸子拎起,直到跟自己的視線平視,貓咪溫馴的沒有反抗,只是睜著藍眼睛看他。 他把貓一把把門外扔。 3. 「失敗了!」 Steve一把從床上跳起,嚇壞了本來圍在他旁邊的Wanda。 「Cap,怎麼失敗的?」Sam問,他對紅翼的操縱還不太熟,一個恍神就看到監控畫面裡貓咪已經在外頭了。 「Bucky根本就不喜歡貓啊!我在他房間裡面等他,他一看到我就把我往外扔了。」Steve很委屈的說。 「先不論他喜不喜歡,我覺得你不該在他房間裡面等他的。」Wanda善意的回答。 我房間裡要是突然出現一隻生物,不管那是什麼我當然第一時間會把他往外扔的。Wanda心想。 「根據我們的觀察,他每天在路上看到貓的時候視線都會多停留零點八秒,這甚至都比他看到零食的時候停的多了!」Natasha翻著紀錄。 「是花色的原因嗎?」Sam問,「我記得他應該比較喜歡黑色跟灰色的貓吧?」 「嗯……很難講。」Wanda說,「不過隊長選了隻白底橘花的貓啊。」 正確來說,他想選的是白底金花紋,或是藍紅條紋也可以。Steve想。但他怎麼可能承認那是因為這個花色跟自己更像。 「總之,現在該怎麼辦?」Steve問。 「明天再試一次?」Wanda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反正現在你也不能再連繫了。」 「好吧。」Steve從床上下來,拿起盾牌離開了實驗室。 4. 今天那隻貓又來了。 Bucky剛下班,一走到房門外的走廊,就看到昨天那隻貓端正的坐在他的門外。 像個小老頭似的。Bucky忍不住想。 貓咪耳朵抽動了一下,偏過頭來一看到他眼睛似乎就亮了一下,跳了起來小步跑到他腳邊繞著。 Bucky小心翼翼的在不踩到貓的情況下走到了房門口,接著,把門關了起來。 貓咪仍然被留在外面。 5. 「還是失敗了!」 Steve再次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次Wanda沒有被嚇到了。 「這次怎麼了?」Natasha問。 「我這次沒有直接闖進去,照你們說的等在外面,但是他還是當著我的面把門關上了!」Steve皺著眉頭說,這次他甚至連碰都沒碰到Bucky。 「或許你需要多一點耐心?比方說坐在門外一直叫,叫到他開門為止?」Wanda提議,指著螢幕上打著呵欠之後就爬起來開始四處亂跑的小貓,「你看小Stevie多可愛呀,怎麼可能會有人忍心拒絕牠?」 他上次就不該在打賭輸了之後把自己的綽號說出來的,Steve心想。 「這樣他不會覺得我很煩嗎?」猶豫了一下,最後他還是問。 坦白說,我們現在覺得你很煩。Natasha和Sam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對方眼裡找到心有戚戚焉的認同感。 「怎麼會呢?你可是一隻無害的小貓啊。」Wanda笑著說。 6. Bucky今天繞去超市買了點生活必需品,當他提著袋子回家,看到門口空無一物時,不知道為什麼鬆了口氣。 他走回房間裡,把袋子裡的食物一件一件的整齊擺進冰箱跟廚房的櫥櫃上頭。 零食、壓縮餅乾、零食、水果、牛奶、零食、微波食品、零食,大部分都擺進去之後,他看著袋子裡剩下的最後一個物品。 那是一個貓罐頭。 Bucky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貓罐頭冰進冰箱。 7. 突如其來的任務讓Steve沒能再次跟貓咪建立連繫,當然也沒能變成貓跑到Bucky身邊。等他疲倦的回到基地之後,早就已經是三更半夜了,大家都累了。 於是他一個人坐在實驗室,看了紅翼這幾天拍的各種Bucky照片還有影片,最後抱著Bucky熊睡著了。 8. Bucky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今天是週末,他不需要去工廠打工,於是他抱著昨天剛買回來的零食跟水果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但把音量轉得小到幾乎要聽不見,接著喀茲喀茲的咬起那些食物。 他沒有開燈,玻璃也全部都被報紙貼了起來,但仍然有微微的光線透進,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門外傳來微弱的貓叫聲。 9. Steve一早醒來就焦急的在大廳轉著,即使他跑步跑了比平常多兩倍的距離,但他感覺自己的心情一點都沒有平復,仍然焦急的像是在火上燒的螞蟻,直到他看到賴床的Wanda揉著眼睛從房間裡晃出來,跑到廚房想摸東西吃時,他連忙快步過去攔住她。 雖然Wanda因為還沒睡醒,用帶著黑眼圈的眼神狠狠瞪了Steve幾眼,但她最後還是抓了一把餅乾跟著他到實驗室。 「Cap,Bucky不會因為你一天沒去就突然跑掉的。」 Wanda操作著儀器。儀器其實很簡單,功能就是用來尋找適合的貓咪並且把Steve的意識傳送過去,只是主要的動力是Wanda的能量。Steve從來也沒有搞懂運作的邏輯,不過Wanda跟Vision懂就夠了。 「我知道。」Steve說,「但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安心。」 因為Bucky的警戒心太強,他們最近的監控也只能放在馬路上或是超市裡,再更近就很有可能被發現。如果Bucky想消失的話,這些東西根本無法找到他的存在,就連這次找到他都是運氣使然。 他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Steve沒有連繫時,這隻貓就自由自在的在Bucky家的附近亂跑,時不時的去挑釁比他體型大上很多的貓。 跟某人真是一模一樣。 Steve在實驗台上躺好,下次再醒來的時候視野已經換成距離地面只有十五公分的低矮高度,他辨認了一下方位,接著就快步往Bucky家的方向跑。 10. Bucky開了門,門口蹲坐著一隻貓,藍色的眼睛對著他看,一臉無辜的樣子。 他把門關上了。 過沒多久又打開,手裡還拿著一個貓罐頭,還有點冰,冒著絲絲的涼氣。 Bucky把罐頭打開,放在門外。 接著又把門關上了。 11. 「咦?Cap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Wanda不過去外面倒杯果汁,順便從Clint的早餐裡偷走培根還有蛋,只留下白吐司給他,晃回實驗室的時候,Steve已經抱著頭坐在實驗台上了。 「我覺得貓罐頭好難吃……」 12. Bucky注意到家裡附近的超市的貓罐頭全都下架了。 於是他買了一包看起來最小包的乾飼料。 13. 拜託了Tony幫忙把超市貓罐頭下架後,Steve今天也不屈不撓的到了Bucky家的門外。 喵了幾聲之後,他就看到Bucky打開門,用一個小塑膠碗端了半碗棕色的飼料出來,他頓時間不知道該走開還是該留下。 棕色的乾飼料看起來不是普通難吃,說不定罐頭都好一點。 就當作餅乾,就當作餅乾。Steve催眠自己,吃了幾口之後發現味道居然勉強可以接受。 他抬頭,看見Bucky居然就蹲著看著他吃,背後的房門沒有關上。於是他試著從Bucky的腳邊鑽過,往房間裡走了幾步,踏進玄關之後回頭看著Bucky。 「你想做什麼?」Bucky問,微微的皺起眉頭,眼尾漂亮的紋路變得異常明顯。 想住下來。Steve認真的說,雖然聽起來大概只像是喵了一聲。 「我不會照顧貓……」 Bucky低沉的說,拎起Steve的脖子,又把他放到門外去了。 Steve跟那個塑膠碗一起被留在門外,接著門關上了。 14. 「Steve,你在做什麼?」Natasha晃進大廳的時候被Steve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大廳裡被Steve堆滿了貓咪專用的各式各樣生活用品,地上散落一堆毛線球和毛線老鼠,還有幾個明顯就是剛剛快遞過來的箱子,連拆都還沒拆封。 「我正在想如何能讓Bucky自然的收下這些東西。」 Steve摸著一個藍色的小型貓爬架,正在思考是不是把中間圓盤的部分多漆一個星星上去。 Bucky說他不會照顧貓咪,那我就把所有貓咪需要的東西都送到他家去,這樣他就不用苦惱了。Steve想。 Tony剛熬完夜,摸出來喝一杯咖啡,發現大廳被堆滿奇怪的物品,他隨口問了一下,知道前因後果後漫不在乎的揮了揮手。 「隨便找個名目寄到他家裡去不就得了?像是恭喜抽到超市大獎之類的。」 「好主意!」 Steve立刻拿起筆,開始發揮素描功力打算畫一個中獎的箱子, 「我開始覺得這是個壞點子了。」Natasha皺著眉走開了。 15. 在聽到敲門聲的瞬間,Bucky立刻抓起了槍。 「有人在家嗎?快遞!」 門外是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氣息很亂,感覺是個連訓練都沒有的普通人。 九頭蛇的訓練已經爛到這個地步了嗎? Bucky心想,緩緩的靠近門邊。 「是誰?」 「快遞!送貨的!」 「我沒有訂東西。」 「上面寫的就是你家號碼!你不開門我要放在這裡啦!」 那個人不耐煩的說著,接著Bucky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越來越遠。 Bucky把門微微的開了一條縫,發現門外真的沒人之後用力把門甩開,拿著槍跳到門外。住在對面的鄰居小女孩正站在家門外,她抓著娃娃目瞪口呆的看著Bucky,Bucky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大哭起來,轉身走回家裡。 Bucky覺得自己很無辜。 16. Steve滿心期待的小步跑到Bucky公寓外。 他已經習慣低矮的視線高度和靈巧的身軀,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正好,Steve覺得路上連盆花看起來都那麼漂亮。 他穿過防火巷,從逃生梯往窗內跳去,他已經聽見樓上Bucky的腳步聲,還有一些奇妙的雜音。 很快Steve就蹲坐在門口呼喊Bucky的名字。 但Bucky這次並沒有很快開門。 Steve困惑的試著推門,但門文風不動,鎖的死緊。 Steve苦惱的在門外繞著圈,木門看起來明明非常脆弱,看起來隨便撞一下就會開了,但那是對變成貓前的Steve來說,Steve貓只能用爪子抓門,希望Bucky快點出來。 對門突然打開,Steve警覺的回頭,發現是個小姑娘盯著他。 Steve頓時緊張起來,試著學了一聲貓叫。 「……喵?」 17. Bucky一開門就看見一隻貓和一個女孩對望,互相喵喵叫的畫面。 他必須坦白說那還挺可愛的。 女孩看見Bucky出來立刻躲回家裡,自以為很不明顯的從門縫裡看著Bucky。 好吧,至少比大哭好了一點。Bucky安慰自己。 貓又跑到他的腳邊蹭著,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你又來了。」Bucky自言自語的說著。 貓像是聽的懂似的很開心的回答了一聲。 Bucky看著橘黃色的花紋在自己的褲管上蹭著,把貓毛落了幾根在上面。他試著伸手,一般來說他記得貓不太喜歡被陌生人碰觸,但這隻貓連閃躲都沒有,反而一臉開心地把頭塞進他的手掌,從喉嚨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你真是隻怪貓。」Bucky說。 18. 在Bucky出來之前,Steve一直都很緊張的盯著那個女孩。 雖然女孩抓著布偶,看起來一臉無害的樣子,但Steve明顯感覺到這是他貓生裡最大的敵人! 果然在他們對望著叫了幾聲之後,女孩就撲了過來。 「貓咪!抱抱!」女孩尖銳的叫著。 Steve立刻炸毛的閃開,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發出威嚇的喊聲。 除了Bucky之外誰都不准摸我! Steve努力用全身表現出這個態度。 但女孩似乎敏銳的感受到這隻貓和她以前遇過的都不一樣,不像是會在她的手上留下爪痕的樣子,於是非常堅持的又撲了過來。 Steve只好一邊在不傷到她的情況下一邊努力地躲避著。 幸好Bucky很快就出來了。 Steve立刻委屈地躲到Bucky腳邊,滿意的看見女孩躲回家裡。 美國隊長勝利!Steve在心裡握拳。 19. Bucky本來想把貓放在家門外。 他剛剛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一場大戰,所以在處理完該處裡的事情之後,立刻就開門出來看看究竟發生什麼事。 幸好除了貓的毛澎的像個毛團之外,看起來一切正常。 但當Bucky想把貓放在門外,進去替它弄點吃的出來時,發生了異常的困難。 只要他的手掌一離開貓身上柔軟的毛皮,試圖進房間時,貓就發出可憐兮兮的叫聲,像是被遺棄了一樣,還死命的巴上他的腿,用爪子勾住他的牛仔褲。 「在這裡等著,我去拿吃的。」 Bucky試著對貓說,但現在那一點用都沒有了。貓像是要假裝聽不懂一樣轉開了頭,仍然死命抱住他的腿。 最後Bucky屈服了,他讓貓進入他一團混亂的房間。 20. Steve一進門就看到房裡的慘狀。 棉花、木板、布料,各式各樣的破片散亂在Bucky的房間內,混亂的讓房間裡看起來像個小小的災難現場。 Steve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從那些殘骸裡分辨出某個藍色的物體,看起來非常像那個圓形的貓爬架,但也已經毀的不成樣子了。 Bucky把Steve放在冰箱前的桌子上,那是少數沒有被殘骸波及到的乾淨區塊之一。 「等著。」Bucky說,轉身去拿了水槽邊塑膠碗和貓飼料。 Steve等到Bucky把那個碗放下之後自然而然的湊過去吃了起來,他已經對貓飼料適應良好,甚至買了各式各樣的廠牌通通寄到復仇者大樓去,一家一家試吃出自己喜歡的牌子,正在思考該如何帶Bucky去買。 Bucky沒有離開,靠在桌子前發呆似的看著Steve。 「一團亂,對吧。」 Steve動了動耳朵,抬頭望著Bucky。他發現Bucky雖然看著他,但實際上並不是在對他說話,而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有人寄了一箱……說是獎品。」 Bucky把一張紙放在Steve旁邊,Steve低頭看發現是自己畫的得獎廣告單。 畫的挺不錯的,看起來印的很讚。Steve滿意的點點頭。 Bucky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把它們全部拆碎了。」 「竊聽器、炸彈都沒找到。」 「所以真的是獎品。」 「我始終不能適應。」 Bucky沉默了下來。 Steve頓時慌張了起來,他突然覺得偽裝成獎品真是個超爛的主意,這種一聽就非常可疑的包裹一般人都會覺得很奇怪了,何況是Bucky。Steve決定一回去復仇者大廈就把第二箱、第三箱、第四箱、第五箱,還有還沒打包裝箱的那些用具都處理掉。 他跳上Bucky的手,一路小跑到他的肩膀上,補償似的想蹭蹭Bucky的臉。 等等,這是個機會? Steve看著Bucky近在咫尺的臉,散亂的髮絲遮蓋了一部份的臉頰,但是露出來的部分看起來閃著蜜色的光。 Steve頓時心猿意馬。 他想親那張臉。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很不甘心。 現在親下去的話,不就是讓一隻貓比他還搶先親到Bucky了嗎? 雖然貓也是他自己。 他痛苦的考慮,連Bucky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自己從肩膀上抓下來也沒發現。 21. Bucky還是第一次看到擺出抱頭苦思的動作的貓。 22. Wanda覺得前一段時間Steve心情都不錯。 在她還沒加入復仇者之前,聽說Steve跟Sam就已經找了Bucky很久,但是一直都沒找到。 因為世界很大,要找到一個人太不容易。 何況那個人是一個非常善於銷聲匿跡的戰士。 於是她義不容辭的幫了點小小的忙。 她控制了他們找到Bucky的機率,讓Steve在其中一次前往布加勒斯特的任務時注意到一台監控,模糊的照到了Bucky的影子。 Steve立刻就認出那個身影,即使一旁的Sam對那個人的體型感到極度不確定。 「Cap,你確定嗎?」Sam看著監控裡那一道模糊的影子,「我可不記得那個人有這麼……」 Sam比了一個圓圈。 但Steve連看都沒看他,只是心疼的把影片暫停,看著畫質低到不行的監控錄像。 「他瘦了好多……」Steve喃喃的說。 Sam臉上的表情驚恐的像是有人打了他的眼睛一拳。 但事實證明Steve是對的,那個人就是Bucky。 從那天之後Steve的笑容就變多了,甚至帶點傻氣。 像是那個人出現之後他的傻勁就全都回來了。 Wanda很開心,那些點子有一部分也是她的功勞。她能感覺到Steve非常感激她,讓她覺得自己很重要,她喜歡這種感覺。 所以當Steve坐在沙發上,看起來表情是最近最憂鬱的一次時,她自然而然的走過去關心。 「嗨Cap,有事煩心?」 23. 「Wanda。」 Steve抬頭看著紅髮少女露出微笑,雖然這也無法掩飾他的失落。 「覺得自己錯失一個大好機會……」 他就不該猶豫的能親Bucky他有什麼好猶豫的! Steve一直到被Bucky抓著放回門外,才痛苦的發現自己居然放過了那個機會,就為了跟一隻貓爭風吃醋,而且那隻貓就是他自己! 他差點沒把自己關在房間哭一個晚上。 這讓他今天一早醒來精神就不太好,連慢跑時對Sam喊On your left都喊的有氣無力的。 「什麼機會?」Wanda張大眼睛問。 「嗯……先不說那個。」Steve決定問問少女的意見,「假設,這只是假設,不是真的。假設你有一個朋友,他喜歡一個人喜歡很久了,現在有個機會突然可以親那個人,但是他卻不是平常的打扮,所以那個人沒認出他來,你覺得他應該要親那個人嗎?」 Wanda覺得這個朋友真是異常熟悉。 「我覺得,我應該會建議那個朋友親那個人。」Wanda謹慎的挑著用詞,「因為如果那個人沒認出他來,即使親了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不會太唐突嗎?」Steve猶豫的問。 「完全不會。」Wanda試著露出最可信的眼神。 「好!」 Steve從沙發上跳起來,表情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他放鬆的走進廚房。 「你吃過早餐了嗎?要不要幫你做點什麼?」 「火腿蛋,蛋不要太熟。」 Wanda覺得被餵了一嘴狗糧之後,是該吃點好的。 24. 於是Steve隔天不屈不撓的又跑到Bucky家門前。 這次他很小心鄰房的小魔頭,直到確認那戶人家裡似乎沒有聲音後,Steve才放膽到Bucky家門口喊著。 還沒喊到第二聲,Bucky就立刻把門打開了。 Steve立刻快步的從Bucky的腳邊鑽了進去。 確保戰略目標1:進入Bucky房間。 Steve在心裡記事本第一點上畫了個圈。 「你又來了。」Bucky說,自言自語的關上了門,「這裡到底有什麼吸引你的。」 有你啊。Steve在心裡回話,彎起了貓樣的眼睛看著Bucky。 「在這等著。」Bucky說。 進門後,Steve感覺到房間裡似乎有跟前幾次來的時候不一樣的地方,於是東張西望的看著,不一會兒就發現那是因為房間裡飄著一點食物的香味,一瞬間讓小小的昏暗公寓裡面有種溫暖的氣息。那味道吸引了Steve的注意力,讓他一瞬間覺得非常熟悉又飢餓。 Steve看著Bucky走到瓦斯爐邊,上頭有個小鐵鍋正被火溫著,Bucky把裡面的東西倒到一個小小的塑膠碗裡,香甜的味道頓時飄散四處。 Bucky把碗在Steve面前放下,Steve低頭一看,那是溫過的牛奶,正飄散著暖暖的煙。 「喝吧。」Bucky說。 Steve覺得他似乎看到Bucky的嘴角微微的上揚了一點。 25. Bucky基本上已經放棄讓這隻怪貓安分留在門外的打算,他發現他只要想把貓趕到外面,那隻貓就會用盡各種手段掙扎,但是如果不表露出要把它趕走的意思,它就會安分的待著,甚至對他露出笑容。 應該是笑容吧。Bucky心想,看著嘴角彎彎,眼睛都瞇起來的貓咪。 Bucky雖然覺得自己不該讓它留下來,但也不想太過嚴厲的驅趕他,於是只好退讓一步,讓那個謎樣的小生物任意在自己的家裡亂走。 坦白說,他覺得有這隻貓在的時候,這間房間感覺起來似乎比平常更有生氣一點,讓她感覺平靜。 爐子上的牛奶恰好咕嚕嚕的滾了,Bucky關上火,接著把牛奶分成兩半,一半倒進自己的馬克杯,一半倒到一個塑膠的碗裡,端給在他腳邊繞著的貓咪。 塑膠碗是他之前跟飼料一起在賣場順手買的,上頭標示著耐熱120度,即使用來裝煮沸的水都沒有問題,上頭畫著一隻白色的貓,黃色的花紋看起來很明亮,看到那張圖Bucky第一眼就想到這隻常常跑來他房間的貓。 真是隻黏人的怪貓。Bucky想著。 他端起自己的馬克杯喝了一口,溫度雖然有點高,但是熱牛奶的香氣卻讓他覺得連手指都溫暖起來。 接著Bucky就聽到一聲悽慘的貓叫。 26. 好燙! Steve感覺自己的貓舌頭好像都被燙掉一層皮。 他明明已經確定牛奶已經沒有冒煙,但是舌頭一舔到牛奶裡的瞬間,他就覺得自己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貓咪可沒有美國隊長的四倍回復力,被燙到舌頭的火辣感覺久久不散,他只能追著自己的尾巴團團轉,在Bucky房間裡的地板上滾來滾去,時不時悽慘的哀鳴幾聲。 「怎麼了?」 Bucky困惑的看著他,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馬克杯,試圖伸手摸摸Steve的頭。Steve立刻把頭湊了過去,一邊蹭一邊還哀怨地抱怨著,只是那些抱怨傳到Bucky耳裡都變成一聲聲貓叫,還是特別悽慘的那種。 「發生什麼事?」Bucky問,臉上露出了有點困擾的表情。 雖然Bucky的手很舒服,但是舌頭的問題還是得快點解決。Steve看著附近,接著踩著餐桌的椅子和桌子俐落地跳上洗手台,用貓掌拍著流理台的水龍頭。 「你想要水?」Bucky挑眉,而Steve點點頭,喵了一聲。 Bucky轉開了水,小心翼翼的沒讓太多水潑到流理台裡的Steve。 Steve立刻把舌頭湊到水流底下,當清涼的水澆到被燙到的舌頭上時,他立刻放鬆了下來,像是被救贖一樣的把半張臉都泡進水流裡。 「所以是太燙。」Bucky小聲說,看著Steve伸著舌頭讓水不斷沖著。 大概過了五分鐘,等到舌頭灼熱的感覺消失之後,Steve從流理台裡跳了出來,偏過頭看著Bucky。 Bucky的臉上看起來有點擔心。 27. 等到那隻貓濕的像塊抹布,從流理台裡出來時,Bucky覺得自己心裡那種令人憂鬱的情緒大概可以稱之為愧疚。 「等等。」在那隻貓作勢要跳下流理檯前,Bucky出聲阻止了它,「你不能這樣溼答答的。」 那隻貓看著Bucky眨了眨眼睛,接著乖巧的蹲坐好,用貓掌開始抹著自己臉頰濕透的毛。 Bucky在房間內看著,平常他洗完冷水澡都是直接穿上衣服,因此也沒有多餘的毛巾,他在裝著衣服的小小箱子裡翻著僅有的幾件衣服,挑了一件最少穿的綠色上衣出來。 他用上衣把濕透的貓咪包住,抱到腿上,試著用輕輕的力道把貓咪身上沾的的水輕輕拍乾。 「我第一次看到貓會主動接近水。」也是第一次看到會被燙到的貓。 Bucky看著手底下蠕動的毛團,貓被包在衣服裡安安分分的,小小的身體裡傳來穩定的心跳。 自己不應該給它那麼燙的食物。 他果然不會照顧貓。 28. 是Bucky的味道! Steve使勁的在那件綠上衣上蹭著,整張臉都埋進衣服裡,甚至從喉嚨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等到Bucky把他的毛擦乾、擦澎的像個球之後,Steve從衣服裡探出頭來,看著Bucky若有所思的眼睛。 Bucky像是在發呆,眼睛雖然對著他但是眼神裡似乎沒有焦距,於是Steve趁著蹲坐在Bucky上的機會,用貓掌按了按Bucky的褲檔。 嗯,好像跟七十年前差不多。 戰略目標2:和Bucky親密的肢體接觸。 雖然還隔著一層牛仔褲,不過應該算吧。Steve心想。 「……你在做什麼啊。」Bucky回過神,用一種很無奈的眼神看著Steve。 Steve偏過頭,試著用自己最無辜的表情看著Bucky,撒嬌地叫了一聲。 「這時候又這麼像貓了……你到底是什麼。」Bucky喃喃的說,一邊把腿上的Steve抱到地板上,但當他想試著把那件綠色的上衣抽走時,卻發現Steve的貓爪緊緊抓著衣服不放。 「放開手。」Bucky說。 Steve偏過頭不看Bucky,但爪子死死的抓著衣服不放。 Bucky皺了皺眉頭,困擾的看著Steve跟衣服,最後把他們一起抱了起來。 好懷念。 Steve想起以前自己也曾經被Bucky抱著,雖然那次是在他生病的時候,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風雪導致醫生無法出門,Bucky沒有辦法,只能抱著他走過大半個布魯克林走到醫生家門口,請醫生治療他,他差點撐不過那個晚上。 後來倒都是他抱著Bucky了,自從打了血清之後,Bucky就再也沒試著抱動他了。 然後Bucky把Steve跟衣服一起放到門外,關上了門。 戰略目標3:留在Bucky家過夜。 失敗。 29. 「Tony在哪?」 一從連繫中解除的Steve一睜開眼睛就立刻跳了起來。 「Rogers隊長,Boss正在實驗室裡,他吩咐過沒有重大的事情千萬不要打擾他。」冰冷的機械女聲響起。 「Friday,我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情要拜託Tony,麻煩你通知他。」 「好的。」 沒有實驗室權限的Steve只能站在外頭等著,直到揉著眼睛的Tony推開玻璃門。 「什麼事?先說,最好是非常緊急,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已經熬夜三天的Tony沒好氣的說著,他手上的實驗進度正好在最微妙的階段,像是只要在多研究一下就能突破。 「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拜託你。」 Steve非常認真地看著Tony,甚至微微的低下了頭。 「哇喔,隊長的請求。」Tony瞪大已經有了黑眼圈的雙眼,「看來我無論如何都得要答應是吧?那好吧隊長,你欠我一次。說吧,要我做什麼?」 「幫我去把Bucky的衣服帶回來給我!只有你可以在短時間飛過去!」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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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Bucky花了一點時間熟悉自己的新定位。 他看著營帳裡人群中心的Captain America正和其他小隊的成員討論下一個攻堅的地點,熱火朝天的在沙盤上推演計畫,Bucky原本也在裡面,但在開了數個小時的會議之後,房內的壓力跟熱情開始讓Bucky莫名覺得難以呼吸,於是他隨口說著自己要去廁所之類的藉口,快速從那個帳篷裡開溜。 外頭的空氣很好,雖然混雜著塵土和火藥的氣味,有些刺鼻,但濺起的泥土跟黃沙帶著陌生的異國氣息,加上篝火裡木材燃燒的淡淡香氣,讓人精神一振。Bucky在外頭溜達兩圈之後頓時覺得剛剛的窒息都是幻覺,伸個懶腰之後他再次走進營帳裡。 帳篷中心的人原本正低頭看著地圖,但在Bucky掀起營帳低垂的門簾時瞬間,像是感覺到光線的變化一樣,他立刻把視線投向門口,原本嚴肅而緊皺的眉頭在看見進來的是Bucky後,立刻放鬆,嘴角也微微的露出笑容。那一瞬間Captain America就消失了,剩下來的是Steve Rogers。 「回來啦?」 「嗯,剛剛被個可愛的姑娘纏上。」 這其實也不算是謊話,他剛剛確實幫了個路過的後勤姑娘搬了點東西,不過是他主動去幫忙搬的就是了,不僅如此,他還收到了一個甜蜜的笑容和隱晦的邀約。他太熟悉那些微笑背後的含意,那是一個晚上的芬芳,或者還會有更進一步的可能,那些甜蜜的溫柔是他曾經非常熟悉也喜歡的,直到他突然發現原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那一瞬間,Bucky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這麼愚蠢。 明白什麼才是更重要的之後,Bucky就很少像過去那樣繼續在花朵當中留戀了,只是他仍然會下意識地對女孩子溫柔,而女孩們也總是會發現他身上有許多吸引人的地方。但Bucky會溫和的婉拒她們,一次又一次。會進入軍隊的姑娘大多個性都爽朗,這個也不例外,收到拒絕後也不惱,就只是笑著捶Bucky的手臂一下就離開了 「你還是那麼受歡迎。」Steve說,像是自己受到稱讚一樣露出驕傲的笑。 「那當然。」Bucky輕佻挑眉,嘴唇勾起微笑,「我可得連你的份一起努力。」 說完話,Bucky發現這句話似乎不太適當了。 Steve Rogers已經成了高大英俊的Captain America,人群中的耀眼的中心。軍隊的戰士信賴他、仰慕他、崇拜他,願意跟著他赴湯蹈火;女孩們會為了他的金髮、藍眼、微笑,還有滿身健壯的肌肉尖叫,獻上親吻與笑容,和他跳每一隻舞。他再也不需要Bucky那些愚蠢的,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的雙人約會;在小巷打架時再也不需要Bucky的幫忙,他自己就能把所有敵人打倒;再也不是那個Bucky需要時時細心照顧,一陣冬天的寒風都能把他吹倒的童年玩伴。 他不需要他的保護了。 「怎麼了?」Steve像是發現Bucky的不對勁,小小聲地問,「身體還有不舒服嗎?」 原本營帳裡專注在沙盤和地圖上的其他咆嘯突擊隊的成員,這時才齊齊的把視線轉過來看著Bucky,像是在Steve開口後才突然意識到Bucky在營帳裡一樣,似乎絲毫沒有發現Bucky的已經偷偷去外面晃了一圈,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帶著淺淺的困惑與關心。 「沒事啦,你想多了。」Bucky微笑,走到Steve對面的位置,隔著整個世界的距離,站在嶄新的位置上看著染著金光的Steve,「你們剛剛討論到哪啦?」 行軍的那三天,在回來的路上,Bucky一直到問了Steve準確時間這才糊里糊塗的發現,其實距離他們被俘虜才過去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就連要宣告自己死亡的信件都還沒來得及寄回家,但Bucky卻覺得彷彿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Bucky曾經想著,一定是已經過了很久的時間,所以Steve才會變了一個模樣,從時間的盡頭漫步而來,帶著金黃色的光芒;而他在敵方的實驗室裡度日如年,體會著沒有盡頭的痛楚,不知過了多少歲月,連安靜的睡眠都是奢求。 但其實他們分別的並不久,不過是短短三個月。 但三個月就改變了很多事。 除了那個總是打架打輸,卻從來不放棄的小個子突然變成了185公分,還高了他半顆頭之外,Bucky發現他的好友突然就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不單單是軍營裡長官的器重與士兵的崇拜,就連每週跟著補給送進軍營的報紙上滿滿記載的都是Captain America的訊息,像是:英勇的Captain America勇敢的深入敵後,從邪惡的Hydra手中拯救了400名士兵,凱旋歸來。這個故事Bucky很熟悉,畢竟他就是那些可憐的被拯救的對象之一,但其他部分可就不一樣了。 和熟悉的後勤人員打了聲招呼之後,Bucky端上一杯咖啡,翹著腳開始翻看起今天的報紙。這是歌功頌德的第三天,同樣還在報導Steve拯救士兵的事情,理論上跟前兩天沒什麼不同,但Bucky突然注意到報紙的角落有些黑白的照片,雖然因為印刷的油墨暈開的關係看起來有些模糊,但是卻意外的讓他有了新發現。 關於Steve拯救他之前發生的事情,Bucky一直想問,但Steve一概不提,好像從科學戰略軍團的訓練營離開後到拯救他以前,這一個多月都消失了一樣。就算Bucky再怎麼逼問,Steve也只是紅著臉,什麼都不肯說。 於是Bucky只好從其他人口中拼拼湊湊,偷偷的背著Steve去翻那些報紙。這件事可不容易,前兩天Steve黏他黏的可緊,好像擔心他會掉了一樣,就連他去廁所Steve都要跟著,像是擔心閉上眼睛他又會不見一樣。 雖然他是覺得挺開心,畢竟Steve這麼坦率可是很少見的,但趁著Steve今天一整天都不在,Bucky在軍營裡溜達,沒花多久就把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問的清清楚楚,還順帶贏到了那些精彩的宣傳照。 「可愛的Stevie。」 Bucky靠在營帳的門旁邊,手上抓著幾張照片,微笑的看著背對他正在收拾東西的Steve。這是他們回來的第三天,經過兩天休息之後,今天Steve一整天都被逮到機會的Phillips上校抓去開會,一直到晚餐時間過後才被放了回來。 燭光下,Steve的背影被拉的很長,在營帳下投下巨大的影子。 「每次你那樣叫我,我就覺得沒有好事。」Steve說,頭也不抬的。 「怎麼會呢,親愛的。」 Steve放下手上擦到一半的鋼盔沒好氣地回頭,一眼就看見Bucky手上的照片一角,那一角深紅色的背景上頭有個穿著藍白紅三色緊身制服的影子,被頭盔遮住了半張臉,樣子簡直不能再熟悉,Steve立刻就急急地撲過來要抓。 「嘿別急。」Bucky靈巧的閃開,一步就坐到Steve的床上,把那些照片迅速都收到軍裝胸前的口袋裡,他可是花了幾條巧克力才從其他人手上換來這些照片的,可不想一把就被他的小男孩撕破,「我可真沒想到,當年那個不會跳舞的小男孩居然都可以上台表演啦,難怪你來救我的時候皮外套裡穿著一身緊身制服,我一開始還以為那是什麼新開發的防彈裝備呢。」 「Bucky……那不是……」 Steve覺得自己的臉燙的像是可以煮蛋,吶吶的不知該從何辯解起。畢竟那些照片都是真的,他確實是穿著那套緊身戲服上台,賣了很多債卷出去,雖然那些人總是跟他說這同樣可以為了國家效力,但他始終覺得這樣似乎不是對的選擇--他希望的是在戰場上和其他人一起奮鬥,而不是躲在安全的後方,和姑娘一起做一些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也記得第一次來軍營時他是如何的受到士兵們的『歡迎』,他們可看不起連槍都沒對人開過一發的人,就算他的官階是上尉也一樣,而賣了再多債卷出去也換不了士兵的尊敬,畢竟他們可沒看到那些錢,刀口舔血的人只會尊敬從生與死的界線上打滾過並且活下來的人。 但現在Steve能夠感覺他們看他的目光倒是很不一樣了。雖然還是有些人低低的嘲笑著他的服裝,但他感覺到大多數的人都是帶著善意的,即使敬著歪斜的軍禮都是真心誠意的。 「坦白說你那樣穿挺好看的,畢竟你身材變得這麼好。」Bucky看著Steve,微勾的眼角上下的看著Steve全身,露出有點邪惡的笑,「我的小Stevie都變得這麼大啦。」 「Bucky!」Steve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好像被調戲了,不由得有點惱羞成怒,「連你也這樣嗎!」 「我不過是稱讚你而已!」 「你才不是!」Steve看起來真的有點生氣了,「你覺得我那樣子很可笑嗎?」 Bucky訝異的眨了眨眼睛。 「嘿,Steve,我的小Steve,你一點都不可笑。」Bucky微笑的拍拍Steve的肩膀,Steve正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膝蓋和Bucky靠得很近,「你很努力了,辛苦你了,我為你驕傲,Pal。」 Steve安靜了下來,沉默的伸手用力把Bucky抱住,緊到Bucky覺得自己的肋骨幾乎要被勒斷的程度。但Bucky沒有掙扎,只是安分的拍著Steve的背,讓他把額頭抵在自己的脖子旁。 「好了好了,你快把我勒死了。」感覺到Steve的心跳似乎平復了下來,Bucky打了他的背一下,半開玩笑的要他把自己放開,Steve這才慢慢的鬆手,回到椅子上坐好。 「那麼,你跳得如何?有踩到她們的腳嗎?」Bucky好奇的問。 「……花了好幾天訓練,還背了好多次講稿。」 「我有聽說你把小抄寫在盾牌後了,你根本沒背起來吧。你有舉著姑娘跟摩托車,她們會很重嗎?」 「是那些詞太難唸了。其實不會很重,我覺得他們說不定加起來都沒你一個重。」 「這怎麼可能!」 「你不信?我試試。」還沒等Bucky拒絕,Steve一把就把他抱了起來。 Bucky驚慌了一下,一時間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接著就忍不住大笑,Steve甚至抱著他做了幾下下蹲,Bucky笑到幾乎岔氣,感覺自己的胃都快抽筋,笑聲大聲到大概整個營區的人都聽得到。 「Punk!還不放我下來!」Bucky把左手環過Steve的脖子,右手忍不住把Steve梳得油光閃亮的金髮全部弄亂。 「真奇怪,你比我想像的輕好多。」Steve沒管Bucky的惡作劇,輕輕地又把Bucky往上拋了兩下。 「那當然,我可是被那群人邪惡的科學家折磨了整整兩週啊。」Bucky不在意的說,「搞不好那些打進我身體裡的藥劑剛好就有可以減輕體重的呢。」 Bucky感覺到抱住自己的手臂緊了一下,接著Steve慢慢坐上床,卻沒有要放下Bucky的意思,而是把他緊緊的側抱在自己的懷裡。原本僅能容納單人的木床再加上了兩人的重量之後負擔不了的哀鳴了一聲,Bucky小心地把自己的軍靴伸到床外,免得上頭沾染的泥土蹭髒了卡其色的床單與枕頭。 這感覺其實滿新奇的。Bucky心想,以往都是他這樣抱著Steve,拍著他的背,讓他呼吸道盡可能保持暢通,至少可以安穩的睡上幾個小時。 「嘿,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黏糊糊的啦,Stevie?」Bucky問,感覺到金髮埋在自己的頸側,觸感刺刺癢癢的。 沒有理會Bucky的話,過了一會Steve才問:「還會痛嗎?」。 「偶爾。」Bucky聳聳肩。 「現在呢?」 「有點。」 「哪裡?我能看看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好像也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復原的很快。」Bucky捲起綠色的袖子,手臂上頭原本密密麻麻的針孔與紅點早就已經全部消失,「你看,一點傷痕都沒有,大概就只是覺得全身都有點痠痛,特別是頭吧。」 「Bucky,我給你按摩好嗎?」 「你會?」 「都是跟你學的,以前你不是很常幫我按嗎。」 Bucky忍不住想笑,其實說是按摩也不過是簡單的揉捏,畢竟他也沒有學過,有時候Steve因為生病臥床過久時他就會一邊跟他聊天,一邊幫他隨手按著小腿,避免久躺的抽筋和痠痛。大部分時候Steve都很能忍痛,總是被Bucky按出紅印,讓血液循環看起來好上很多。 「好啊,我來試試小Stevie的手藝吧!可不要一時太大力捏痛我啊。」 像是沒有意識到那不過Bucky開的一個玩笑,Steve認真的回答:「我會很小心。」 「那就拜託你啦。」Bucky說,把沾著土的軍靴踢到地板上,一個翻身就躺到床上去,「你想怎麼按?」 「把上衣脫掉趴著,我幫你按背。」 「看來我只好乖乖聽從隊長的命令了對吧。」Bucky嘻笑著,把綠色的上衣脫掉遞給Steve,Steve則是小心翼翼的把那件已經破了幾個洞的上衣整齊的掛到椅子上,接著坐到Bucky身側。 帶著溫度的手掌很快就貼上了Bucky的背,一開始還有點僵硬,但很快的就熟練起來。Steve的手勁不小,雖然可以感覺得出動作很小心,但是Bucky仍然覺得被按過的地方很快就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嘿,你手勁真大。」 「抱歉。」 說完,Bucky就感覺背上的力道很快就減弱成舒適的大小,把肩膀原本僵硬的肌肉都按得柔軟,他趴在Steve的床上,下巴裡墊著Steve的枕頭,感覺枕頭裡似乎都是Steve的味道。那是青草的香氣與剛出爐的烤麵包混在一起,再加上海潮濃濃的氣息,裡頭夾雜著刺鼻的硝煙味。 柔軟而堅硬的味道。 Bucky忍不住想起那個晚上,他報到的前一個晚上,那天他也是同樣待在Steve的床上,兩人貼的很近很近,帶著汗水的肌膚貼在一起,交換著呼吸間的氣息。Bucky忍不住蹭了一下床單,感覺帳篷裡似乎變得熱了起來。 「Stevie,技巧不錯嘛,有在誰身上試用過嗎?」Bucky問,帶著點調笑。 Steve哼了一聲沒有回話,手勁卻重了一點。Bucky一時驚訝慘叫了出來,但那聲痛呼聽起來卻低低啞啞的,有種曖昧的氣息,Bucky立刻發現不對,連忙把臉埋進枕頭裡,把另外半聲壓進喉嚨裡。那瞬間,Bucky感覺到背上Steve的手震了一下,接著卻繼續按了下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腳也會痛嗎?」Steve問。 「還好。」 「那一起按吧。」 原本背對Steve趴著的Bucky停頓了一下,接著翻過身就把自己的長褲毫不猶豫地扯了下來,甩到一邊的地上去--現在他身上只剩一件內褲了--他對著Steve露出近乎挑釁的微笑,「對了Steve,都已經晚上了,你還把制服穿的那麼整齊不累嗎?我看你按的滿頭大汗的,應該很熱吧?」 「還真的有點熱。」Steve微笑,把原本整齊穿著的軍裝外套扣子一顆一顆解開,接著拉鬆了淡金色的領帶,「反正現在也沒人會看到。」 帳篷裡嚴格來說並不熱,但Bucky很快就覺得自己出了一身黏膩的汗。 Steve並沒有跟Bucky一樣脫個精光,而是留下了襯衣跟長褲,一天的汗水在Steve的襯衣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也讓半濕的衣服緊緊的貼在胸膛上,讓布料緊的像是快被撐開了一樣。Bucky注意到Steve脖子的部分也冒著汗,看起來濕淋淋的,汗水沿著肌理的紋路滑進領口,被布料吸收。 一定是Steve的手太熱了,Bucky在心裡抱怨著,感覺自己被烤得熟的像塊烤雞。 Steve的手在Bucky的肩頸、背部按著,接著下滑到腰部,Bucky原本舒服的躺著,但一按到腰他立刻像是觸電一樣彈了起來,接著大笑了起來,努力的推開Steve的手。 「Stevie住手,會癢!」Bucky說,一邊往床裡縮著。 「我怎麼不記得你這麼怕癢。」Steve說,輕而易舉的就把Bucky的手推開,然後對著那個部位又按了下去。 Bucky立刻慘叫,抖的像上岸的魚一樣,在床上到處踢著,把棉被弄得一團亂,差點連Steve一起踢下床。幸好Steve快手快腳的抓住了Bucky到處亂蹬的腳,還順帶把Bucky整個人壓制住,這才沒讓他的枕頭一起報銷。 「說了住手!」Bucky說,聲音抖的幾乎走調。 看到Bucky整個人紅了起來,Steve忍不住試著搔了一下手上抓著的小腿,接著立刻看到Bucky顫抖了起來,眼睛緊閉緊咬牙根,長長的睫毛在他略帶有黑眼圈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模糊的陰影,臉頰通紅,頭髮也在剛剛的掙扎中弄的一片散亂。 「Buck。」Steve說,溫柔的像是要滴出水的口氣,「睜開眼睛。」 後來他們是怎麼親在一起的,Bucky也忘了。 或許是Bucky先拉過Steve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撕咬般的吻;也說不定是Steve先用灼熱的眼神看著Bucky,直到他整個人好像被火燒了起來一樣。Bucky發現Steve一直就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只是他太遲鈍,發現的太晚,晚到幾乎要錯過。 Bucky把手插進Steve陽光般的金髮裡,忘情的吻著紅潤的像是塗滿果醬的熱麵包般的嘴唇,而Steve也熱情的回應,急迫的把自己的舌頭塞進對方的嘴裡,好像只有那裡存在世界上最後的一口空氣,沒有呼吸到就無法生存一樣,他們的舌尖濕濡的交纏著,舔過每一寸口腔敏感的位置,直到鼻息都變得粗喘。 等到他們想到要呼吸的時候,Bucky已經幾乎要喘不過氣,Steve倒是游刃有餘,像是血清連他需要的氧氣都減少了。 「你的吻技,一點進步都沒有。」Bucky喘著說,被吻的發紅的嘴唇感覺有點刺痛,那是剛剛Steve好幾次不小心牙齒粗魯擦過,還有太大力啃咬在上頭留下了齒印的原因。 「沒人可以練習。」Steve說,聲音比平常還來的低沉,「我想多練習幾次會好一點。」 於是他們又交換了一個吻,再一個吻,一個又一個。 Bucky不得不承認,Steve在有人可以練習的情況下進步的比他想像的快很多。Steve吻起來的味道就像是陽光,帶著海的氣息。Bucky在很小的時候曾經看過一次海,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一次家人出遊,Rebecca那時還很小,被抱在媽媽手裡,他則是跟著爸爸背後爬上了礁岸。那天天氣晴朗,天空裡看不到幾片雲,金色的陽光照在藍色的海面上,把海面波光嶙峋的連成一片,像是銀白色的魚鱗,在海裡閃閃發光。 一直到這些年,海的顏色和波浪的聲音還會時不時的在Bucky耳邊回響,就像是現在,Bucky感覺自己似乎聽到規律的潮水聲,而他花了一點時間才發現那些浪花聲響是他跟Steve的心跳聲重合的聲音。 等到Bucky回神時他已經被Steve緊緊壓在床上,他們氣息黏糊糊的纏在一起,Bucky感覺到自己光裸的大腿貼著Steve略為硬挺的硬質長褲,粗礪的材質磨過大腿內側的肌膚時,傳來一股令人戰慄的興奮。 「……如何?」Steve問,在話語的間隙還不斷啄著Bucky的嘴唇。 「還不錯。」Bucky不得不承認那感覺真的很棒,「這樣就算跟女孩子接吻也不會丟臉,我可以放心了。」 Steve看著Bucky,臉上原本一直帶著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後可以說是嚴肅的看著他。 Bucky幾乎是陌生的看著那張臉,Steve很少用這種表情看他,他總是對著Bucky苦笑,即使板著臉也很快就會被Bucky逗得笑起來。 他們仍然親密的貼在一起,Bucky感覺自己炙熱的分身仍然貼著Steve的肚子,把他的內褲弄出一小塊濕痕,但是房間裡原本那股甜蜜而火熱的氣氛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Bucky甚至感覺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開始泛起了顫慄,像是營帳外頭的冷空氣突兀的闖了進來。 「你剛剛說的是認真的?」Steve問,「希望我跟女孩子接吻?」 Bucky本來想扯扯嘴角,像以往一樣說一些玩笑話蒙混過去,但是對上變了一個模樣的Steve,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聲大的像是大砲擊發的聲響,幾乎要把他的耳膜震破,指尖不安的顫抖,嘴唇也被抿的發直。 「這太不公平……」Bucky吶吶的說,視線甚至都不敢對上Steve藍色的眼睛,那裡頭現在平靜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一樣,「Stevie你太狡猾了……」 「Bucky。」Steve喊著,把Bucky的下巴扳過來看著自己,「不管那天你有沒有聽到,我說過,我只要一個人就會滿足。」 Bucky覺得自己幾乎要溺死在海裡。 「好啦好啦!」Bucky自暴自棄的喊著,「我喜歡你,喜歡Stevie,這樣總行了吧?」 「我愛你,一直都是你。」Steve說,輕輕的再次吻住Bucky。 那吻像個虔誠的誓言。 11. 他聽到隱隱約約的音樂聲。 老舊而抒情的旋律,悠揚的小喇叭節奏輕快,溫柔的女聲唱著繾綣的曲調,從他理應空無一人的家中響起。 他立刻繃緊全身神經。 有人入侵他的住所。 是誰? 他在腦中思考任何可能性,快速過濾會這麼做的人選。確實有幾個人有可能做出這麼無聊的舉動,像是悶聲不響就潛伏到別人家裡,美其名是要給他們一個驚喜,然後順帶幫別人改造了電視或遙控器的億萬富豪;或是已經來地球這麼久了,卻仍然分不太清楚客套話跟真心邀請的高個男;那個紅髮女間諜也曾經這麼做過,只是為了想看看他有沒有私生活。 不過他應該跟他們警告得很清楚了,他需要一點私人的空間,順帶讓他們看了一下如果他以為自己遇到竊賊或強盜時盾牌會往牆裡扔多深,而那之後他們就很少這麼做。 那麼現在在裡頭的又是誰? 殺手?搶匪?小偷? 雖然他不認為會有人這麼無聊,在作案前還先打開音響好生享受一番,但是他確實看過很多擁有無聊小癖好的人,像是跟屍體合照的法醫--那是個挺令人毛骨悚然的經驗,他不太想回想。 他悄悄推開門,盡量不因為太過老舊的門軸而發出任何噪音。 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嗆鼻的血腥味。 他往音樂聲的方向走,從正在播放的曲調時不時會產生極小幅度的走音這一點,他輕易認出那是他客廳裡擺的黑膠唱片機。那台上了年紀的唱片機是他好不容易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因為唱盤的唱針有點歪斜的緣故,在某些音上總是會走音,不管撥放什麼曲子都一樣。他試圖送修過幾次,但最後總是在拿回來的幾天後就會開始走音,屢試不爽。幸好不大影響音樂本身,如果不仔細聆聽幾乎不會發現,他也就自在的當成一種特色。而這樣的損壞現在已經很少人會修理了,人們已經習慣淘汰舊事物,直接換新對他們來說更便宜也更輕鬆。 而他或許更念舊一點。 他舉著盾,提高警覺小心翼翼沿著牆走,盡量不讓皮鞋在地板上踏出太重的跫音,最後在拐角處,他靠著盾牌的反光在自己的客廳躺椅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Nick Fury。 Fury坐在那裡,整個人仰躺凹陷在客廳唯一柔軟的椅子內,閉著眼睛呼吸急促嘴唇發白,細微的水滴聲響不明顯的混雜在音樂當中。他定睛看去,注意到深褐色的血液在木質地板上蜿蜒出一個小小的湖泊,從中心規律而緩慢的漾起波紋,那明顯是遠超出一般傷口的失血量,Fury明顯受了重傷。 「我可沒給過你鑰匙吧?」他出聲,看著Fury警覺的從假寐中驚醒。 這不自然,他是說,他跟Fury的關係根本沒這麼好,不是那種會笑著給對方療傷的關係。何況就算Fury受了傷也不應該來他家,神盾局的醫療明顯會比整個公寓裡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醫藥箱狀況好,而且說真話他根本不知道裡面的藥水過期沒,那是他兩年前習慣性地買了之後就擺著再也沒動過的東西,因為他買完才發現原來根本已經不會有人用到了。 太習慣了。 那就像是孩子們的安心毯或是睡前一定要抱著的熊娃娃,醫藥箱裡總是要有防止哮喘的藥以及退燒藥,還有專門拿來揉散瘀青的藥酒,甚至還有紅藥水等等的,沒有準備他就渾身都不安心,一定要傻傻地買齊,放在電視櫃底下的最外面,櫃子一打開就最容易拿到地方,他才能在晚上睡個好覺。 他可不認為Fury會認為過期的藥對槍傷有極佳的療效,那麼他為什麼來這裡就很令人困惑了。 於是,出於各種疑惑跟堤防,他與Fury一開始的對話都像是在看不見光線的黑夜裡互相拋球,不但希望對方能準確分辨出自己扔出去的時機不被球砸到,還希望對方能夠好好的把球給接到,再扔回來給自己。他不太擅長這個,而這件事本身就是困難的近乎不切實際,他們的隱喻與對對方的了解都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紀,這讓解讀對方話中的密碼這件事變得更加困難。 不過幸好現代科技還有手機這麼方便的東西,在Fury在手機發著淡淡螢光的螢幕上寥寥的打上數個字之後,他立刻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神盾局裡有內賊。 這就是為什麼Fury沒辦法去接受醫療,而必須來他這個小小破破的公寓裡面暫避風頭,或許一部分也是覺得他能夠護住他。 正當他在心裡盤算著究竟是要聯絡Clint還是Natasha,而他們兩個人又有誰是更值得信任的那一個的時候,他的眼角餘光注意到什麼東西閃了一下,而後在那瞬間他突然聽見了異常急速的破空聲響。 但已經來不及了。 三聲接連的槍響,Fury倒在地上。 「別相信任何人。」Fury只來得及把一個小小的隨身碟交到他手上,就沒了聲音。 他從被風吹開的一小條窗簾縫隙,看見斜對面的樓頂有一個黑影閃動,速度非常快。他家的窗簾根本沒拉開,連要看到屋內的情況都是極度不可能的事情,而且Fury待著的位置很好,從窗外根本不可能看見他的身影。 但子彈是從牆後來的。 玻璃甚至是完好的,連一丁點碎裂的痕跡都沒有。 他有個不可能的猜想。 住在隔壁的那個護士衝了進來,喊著自己身為特工的身分。13號,真是不吉利的數字,不過他早就猜到了。怎麼會有那麼剛好每次他任務回來時她就剛好在家,即使她沒有在他面前出現,他仍然能從屋內的燈光和腳步聲中判斷這個事實,再加上那種小心翼翼的禮貌說話方式,跟神盾局內所有特工對他的態度如出一轍。 他可是知道紐約一直都不是這麼友好的地方,他更習慣把拳頭砸到別人的臉上,把腳踢到別人的屁股上,讓自己的四肢和其他人來一場好好的親密對話。 而不是微笑著好好應對那些煩人的事。 他立刻就把Fury交給她--反正現在提防她也已經來不及了,她手上的槍足以在一秒鐘之內讓快死的Fury死的不能再死--自己則是連忙抓起盾朝那個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快速的跑著,試圖追上那個在屋頂縱躍的影子,在這樣的速度下他控制不太住,只能瘋狂的加速,衝破一切擋在他面前的事物,一邊瘋狂的在腦中理著思緒。 有一個可能,就是Fury亮起手機燈光的那個瞬間,那個殺手就是在等這一刻。 沒有燈光的室內亮起燈的那一刻。 那個殺手不需要待在窗外能夠看的見他們的地方,那樣是意味著雙倍的危險,因為能看的到他們就表示他也有機會被他們看到,Fury是一個多謹慎的人,他一定會注意這樣的情況,所以為了避免暗殺失敗,那個殺手需要的是一個鏡子。 放在兩棟大樓中間,像是三角形的第三個點,能夠看到屋內燈火亮起那瞬間的鏡子。 那就是他眼角的一抹閃光。 靠著推算風速與距離,只要殺手看見鏡子裡亮起燈光,不管是手機微弱的螢光或是其他更明顯的燈光,就能立刻靠著推算位置來準確瞄準到光線,也就是Fury的位置,而那就是為什麼子但穿牆而過。 因為面前就算是牆也無所謂。 他感覺心裡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怖感,這幾乎是他所見過最強的槍法跟眼力,一直以來他都只知道有一個人能做到這樣的事。 還有上次那艘船上的影子。 他突然在奔跑的過程分心想起那顆貼著他的頭劃過的子彈,還有那個冰寒徹骨的鐵櫃。 說不定那個人也辦的到。 屋頂上的影子動作非常快,輕手輕腳的在屋頂上高速穿梭,像是隻靈巧的蝙蝠,或是沒有重量的影子,在燈光的間隙下閃躲,腳步靈敏的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跟的非常吃力,笨重又跌跌撞撞的不斷在牆上發出噪音,全身的肌肉像是在這瞬間都想跟他作對一樣的抽動著,反抗著他的意志,但是他仍然很快,快到跳躍時飛躍了整整一條馬路。 那個影子就在他的面前。 沒有多想,他把盾牌直直的朝著那個人奔跑的背影扔了出去,絲毫沒有控制力道。 在盾牌飛出手的那一瞬間他就有點後悔了,較常人大上數倍的力道可能會讓盾牌打斷那個殺手的脊椎,讓他再也舉不起狙擊槍,這讓一瞬間覺得有那麼點惋惜。他本來只是希望阻止他逃跑,因為他必須要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了Fury,對對方造成致死的致命傷並不是他的本意。 他的思緒很快,但在還沒有結束前,一個規律而清脆的金屬聲響起,像是鱗甲一吋一吋摩擦的聲響。 那個殺手接住了盾。 這是第一次。 這是第一次有人能接住Captain America的盾。 他愣愣地看著那個殺手,臉上黑色的眼影和半臉的面罩,在黑夜裡與其說是活人,看起來更像是一道鬼魅的影子,夜風把那頭深棕色的及肩長髮吹的凌亂,眼睛裡灰綠色的瞳眸無神的望著他,左手臂明顯的金屬光澤,在沒有月亮的夜裡被樓底下路燈的光反射的微微發亮。 那個影子把盾扔了回來。 他慌亂的接住盾,但那上頭的力道卻意料之外的沉重,重擊讓他整個人向後滑了一大段,幾乎要被推到樓外。當他好不容易站穩,再次抬起頭時,面前那道黑色的影子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道裡了。 他盯著那個人消失的方向,不安和疑惑同時在那瞬間拜訪了他的心。 他覺得那道影子非常熟悉,那雙綠色的眼睛輪廓在他記憶中異常的鮮明,說不定有可能是他曾經認識的人。 但怎麼可能呢,那些人早就都已經死去了。 已經過了七十年了。 警笛聲從遠處響起,似乎是槍聲引起來其他人的通報,但鳴笛聲很快就被擋在幾個街口之外,應該是13號特工通知了神盾局裡的人封鎖現場,接下來一切將會由他們接管。他快步下樓,在自己的公寓門口看見Natasha焦急的臉。 渾身是血的Fury躺在擔架上,被救護人員運上救護車。 胸口毫無起伏。 10. Bucky不確定究竟過了幾天。 他只知道,每次醒來時總是全身都痛,像是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虐待,想從他的身上逃離。他看見他身上露出皮膚的地方都佈滿了針孔和瘀血,那些士兵當然不會那麼好心在插針前給他用酒精消毒,也不會在把針拔開之後壓著那些傷口,於是那些血塊就淤積在他身體裡,青青紫紫的占領著每一塊膚色的領土。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母親以前放在針線盒的針包,每天的工作就是接納那些針,當然還有針管裡那些詭異顏色的藥物。只有金黃色和透明無色的液體不會帶來疼痛,根據出現的次數判斷,Bucky認為那大概是能夠代替食物的東西,讓他不需要進食。 其他的藥劑或多或少都會帶來某些奇妙的變化,像是幻覺或是幻聽--他老是聽到Steve的聲音,或是看見Steve的身影,他仍然瘦瘦小小的,眼睛裡燃燒著炙烈的火,像是只要有個人需要他他就能去抵擋整個世界--當然最多的還是疼痛。 坦白說他不會餓,大概是因為全身的感覺都用來感受痛了。他甚至無聊到把疼痛分成好幾個階級,好像正在面臨疼痛的不是他的身體一樣。當那些層出不窮的痛被分類,就好像被納入了一張表格,有了合理的邏輯,當疼痛被理解之後,似乎也就不再那麼令人恐懼。 那些繽紛的藥物會帶來什麼影響,他反而已經不太在乎了,他只希望自己能活下來。 那天,那個矮小的白袍男人命令那些士兵把Bucky拖到一個疑似實驗室的地方,之所以說是疑似,是因為這裡實在是太破舊了,除了一張床之外什麼都沒有,但Bucky很快就確定這裡確實是實驗室,用來關押他們這些實驗體的實驗室。 Zola把Bucky綁在唯一的那一張床上。大概是窮極無聊了,那個男人坐在他床邊對他自我介紹,他說他叫Zola,Zola博士。Zola的講述裡提到很多他不認識的名字,像是Erskine或是Schmidt,從那些對話裡,Bucky推測出自己的狀況。 他不是唯一一個被Zola拿來進行實驗的人,那些隔牆時不時響起的隱約慘叫聲大約就是他的鄰居們唯一能對他做出的友好招呼,根據Zola所說,他們之間距離的不遠,一個一個被分別關著單人隔間內,全都是接受過第一階段藥物篩選的人,同樣相貌英挺,身材結實。 Zola並沒有把細節說得很清楚,於是Bucky也只能在疼痛沒有占領他的全部思緒的時候隱隱約約的猜測。 是誰會需要改造他們,拿他們的身體來做實驗? 很快地,Bucky就發現這些藥物似乎正在緩慢的改變他的身體,Bucky感覺每次幾乎要讓他崩潰的疼痛減弱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多了一點力量,那幾乎是微乎極微的不能察覺的變化,但是由於Bucky試圖在無法理解的情況下仍然掌握一些他能夠計算的數據,他靠著每次輸入那些金黃色或是清澈的溶液的次數來記數,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指甲能在金屬的床面上留下越來越深的刻痕。 這一天,Zola又如同平常一樣的走了進來。 「早上好,No.42。」 Zola露出面容慈祥的微笑,如果去除掉眼神裡的瘋狂和手上血紅色的藥劑之外,他看起來簡直就像個無害的老爺爺。 No.42是Zola給Bucky的編號。在實驗裡名字一點都不重要,用編號來歸類反而更加方便易記,於是Sergeant James Barnes的稱呼像是垃圾一樣被丟在外頭,他的名字被剝奪,他成了No.42。 Bucky沒有回話,他試過討好和嘲諷,結論是都得不了什麼好,所以他也就早就放棄嘗試。Zola也不在乎Bucky的反應,自顧自地揮手讓門外的士兵進來,再次把Bucky綁死在床上。 「過了這麼久,我們的特工總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用生命把最寶貴的東西帶回來給我們了。」Zola非常愉快地說,把手上閃著艷紅光芒的藥劑在Bucky眼前晃著,「No.42想知道這是什麼嗎?」 又是個科學家無聊的怪癖,總是希望有人能問問他們那些偉大的發明。Bucky撇了撇嘴,感覺乾裂的唇瓣因為這個動作又撕開了一道裂口,他伸出幾乎分泌不出唾液的舌尖舔了舔那處,把那些帶點鹹腥的液體都吞下肚子裡。 「什麼?」他問,乾啞的嗓子連發出聲音都顯得艱困。 雖然Bucky完全不覺得那個紅色的藥劑是對他有益處的好東西,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會怎麼死--這大概也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所以他就順著Zola的意思問了。 得到實驗體的反應,Zola顯得非常激動,他揮著手把那些士兵趕到門外,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是我的完美計畫得到的獎品:殺死Erskine和偷走血清不過都是些幌子,我們重點需要的是實驗體的血液。」Zola眉飛色舞的揮著那管藥劑,力道過猛像是幾乎要把它扔出,「血清其實我們早就開發出來了,難道Erskine真的以為我們在他的身邊沒有留人嗎,他那點小心思我們早就發現了,只是讓他逃出去對我們的計劃更方便罷了,我們可不想讓他知道太多魔方的事情。」 血清?魔方?Bucky皺著眉頭,他聽過幾次Erskine的事情,當然都是Zola轉述的,他總是用帶著憤恨的口氣說著,對他們這些實驗體訴說那些和機密無關的其他事情,絮絮叨叨的,好像他們是他不會洩漏秘密的寵物一般。 但血清的事是第一次聽說。 「我們每天給你們打的那些藥劑,那都是為了讓你們更可能適應血清所調配出來的藥物,但是就連稀釋到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藥,都沒有幾個人能撐得下去。」Zola遺憾地嘆了口氣,「No.42應該也注意到了吧,鄰居都消失了,就剩下No.42一個。」 Bucky確實是發現了,不知道兩天前或是三天前--他已經沒有時間感很久了,即使他有那些刻痕,偶爾痛昏過去的時候醒來仍然無法分清現在又是哪時,雖然實驗室裡有一個流通空氣用的窗戶,但是窗戶外也只是另外一個房間,從來沒有亮光,他甚至連想看見太陽都沒有辦法--那些時不時傳來的呻吟跟慘叫聲都已經全部消失了,他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聲音打在牆上的回音。 「我的實驗做了這麼多次,從頭到尾就只有No.42活了下來。坦白說我一直都沒搞懂為什麼No.42能夠活下來,又不是特別強壯。」Zola不解地看著Bucky,捏了捏他的手臂,像是想衡量他的肌肉。 Bucky立刻感覺到一陣疼痛,他的手臂上的瘀血仍然存在,而Zola就這麼恰好的捏上了其中一塊,他隱隱抽氣,告訴自己這樣的疼痛不過是二級。 但Zola很快的放開了手,「不過幸好還有No.42活下來了,不然第二階段的實驗不知道何時才能開始。」 「第二階段……是指什麼?」Bucky吞了口口水。 「我就知道No.42會有興趣!」Zola開心的說,湊近Bucky的臉。Bucky幾乎可以看見Zola眼裡凝固成實體的狂熱和瘋狂,那眼神打量著他,像是他不過是一隻白老鼠,或是一塊餐盤上的肉,Zola能夠隨心所欲的對他做任何事情。 「這一管實驗體的血液是獨一無二的,是唯一一個血清成功改造體的血液,感謝那些犧牲的探員替我把它帶回來。」Zola毫不誠懇的說著,噁心的吻了下那管血,「第二階段就是,我要複製這些血液,然後把它們全都打進No.42的身體裡,當No.42身體裡的血全部被換掉時,我相信血清就能夠發揮出百分之百的效果!」 Bucky顫抖了一下,毛骨悚然的感覺從他的脊椎漫延到全身。 「對我來說複製一點都不難,我已經快速的全都完成了,接下來就是看看No.42能不能撐過去了。當然,我會盡可能不讓No.42死的,至少要給我提供足夠的數據!」 Zola示意他們的對話到此結束,接著他走到門外讓人推了一台機器進來。 「No.42,我想這過程大概會有點痛。」Zola微笑的說,把輸液管分別插進他的左手和右手裡。 機器開動,發出奇妙的震動的瞬間,Bucky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還有一陣尖銳的慘叫。 那是他自己的慘叫。 這過程持續了幾天,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當他下一次朦朦朧朧的清醒的時候,眼前就是個陌生的面孔。 並不是太陌生,眉眼的輪廓其實非常熟悉,金髮藍眼,筆挺的五官,但是他一時間想不起來那面容是屬於誰的--原諒他,他已經混混沌沌了太久--那對漂亮的玻璃藍眼珠裡面現在正燃燒著一股異樣的情緒看著他,但他一時間無法分辨那是什麼,只知道他不覺得厭惡。 「Bucky?」那個面孔問。 誰是Bucky? 他的腦袋一片混亂,疼痛依然在他的四肢肆虐,只是弱了很多,大概是五級,勉強可以忍耐的程度。他努力張開眼睛,試圖看清楚面前的人。 「是我,Steve。」那個人說。 Steve?小Steve?Bucky瞪大了眼睛。又是這個該死的幻覺,還有聲音,總是在他想不到的時候出現,多半時候他幻覺裡的Steve都是他們去未來博覽會的那個晚上的樣子,早一點時候他們都整整齊齊地穿著衣服,晚一點的時候就是衣服沒穿得那麼整齊--或是沒穿--的樣子,但這次幻覺穿著的是一套看起來很帥氣的皮外套,身材看起來還比他印象中的高上許多。Bucky都快要佩服起自己的想像力了。 Steve把他從實驗台上解了下來。 「Steve?我以為你更矮一點。」 一直到他搭著Steve的肩膀,費力地用自己軟的跟麵條一樣的腿在工廠裡穿梭時,他還是渾渾噩噩的,說著一些含糊的囈語。而Steve就像是以往每次對待他的方式一樣,總是回答他每一句胡說。 Bucky開始覺得這次的幻覺真是美好,直到他看到有個人--他想那大概是Schmidt,因為Zola待在他身邊,還是那個討人厭的樣子--撕掉了自己的臉皮。 他猛然清醒。 這不是夢,他的小Steve來救他了。 喔不,不能再叫他小Steve了,他已經變得比他還要大了。 「Steve,你該不會也戴著那東西吧?」Bucky心驚膽顫的問。 如果說Steve變大的代價就是要變成怪物的樣子,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這個打擊。幸好Steve只是白了他一眼,像是他又說了什麼傻氣的話,只是那一眼Bucky就完全放心下來。 Steve沒變。 他們很快的逃出爆炸的工廠,坐上了Dugan開來的坦克--幸好他有跟Dugan說過自己的名字,否則Steve可能根本找不到他--這個基地被他們轟得千瘡百孔,還順帶的救出許多被關押的人,那些人都排成一條長長的人龍,跟在Steve背後走著,他也是。 Steve的背影現在看起來分外陌生。或許他太過習慣那個小個子總是待在他的懷抱裡,他們總是肩併著肩,如果一前一後,走在前面的人也通常都是他。現在他站在Steve寬闊的胸膛後,走在他的身影撐起的陰影之下,看著他的後頸,有幾公分的金髮從頭盔底下冒出。 他感覺新奇、陌生、還有一點說不上來的哀傷。 像是看著離巢的鳥而終究朝藍天展開翅膀。 跌跌撞撞的走了三天,當眼前出現熟悉的木造建築和軍營時,Bucky聽見背後傳來激烈的歡呼聲,許多人甚至激動得哭了。 他們凱旋而歸。 他活下來了。 9. 紐約大戰後,他的生活回到正軌。 正軌就是忙碌。 神盾局指派給他的任務總是源源不絕,像是不斷有人閒著沒事就想推翻世界,陰謀和詭計層出不窮,每個任務與任務中間總是沒有留下太多可供喘息的時間。執行那些任務時,有時候是他孤身一人,有時候背後會跟著一整隊反擊小組,再更困難一點的任務,那個一頭紅髮的豔麗女間諜或是帶著巨大弓箭的特工也會加入。 但這樣很好,忙碌不會讓人胡思亂想。 每次出任務回來,高度緊張後的放鬆都讓他像泡過一場熱水澡般,全身上下都瀰漫著疲倦而放鬆的氣息。他總是帶著戰場上的血與灰塵就倒在沙發或木頭地板上,像是一台被瞬間斷電的機器一樣立刻睡去,手裡緊緊的抱著金屬盾牌,在夢裡不斷的聞到硝煙的氣息。 木板地很硬,沙發的扶手也很不好躺,不過都比以前的營地好多了。 那時候他們時不時睡覺一翻身就能被一顆石子烙到,在極度的困頓又不願意醒來的情況下,只能在睡夢中喃喃罵著粗口,試圖把自己翻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當然,只是相較起來舒服一點的位置罷了。在戰場上,一堆聞起來像是垃圾的男人堆裡,即使是最好的房間睡起來感覺仍然糟透了。 但是,每次醒來,當他每次在清晨醒來,他都寧願張開眼看到的是略略軟榻塌的三角帳篷屋頂,而不是平整而光潔的白色天花板;比起輕柔的悅耳鳥鳴聲,他更願意被外頭的砲聲隆隆和交錯的槍聲驚醒;還有個人總是溫柔地把他從睡夢中喚醒,替他拿起槍和軍服,而不是一個人抱著冰冷的盾牌醒來,身上還殘有昨天的黏膩血腥味。 他無可避免的想念戰場。 床太軟了,即使他選了最硬的床墊也是一樣,躺在上頭的那感覺就像是正在慢慢陷進積雪一樣,白色的天花板在那一瞬間化為雪季的天空,白茫茫的一片,雪花一絲一絲飄落在他的臉頰上,最後在他的眼角化成濕潤的雪。 在那樣的床上他總是做著一樣的夢境。 鴻毛般的雪在空中打著旋,把遠處的景象皆染成雪白的顏色,寂靜的顏色。細細碎碎的冰雨拍在他肩上,一點一滴地滲入他的大衣、他的靈魂,讓他從骨子裡感到寒冷。火車隆隆行駛在黑沉木般的鐵軌上,規律的喀喀作響,時不時夾雜著蒸汽鳴笛,燃燒著的煤灰與煙氣拖得很長,但最後都將消弭在潔白的雪中。 當他每次醒來,積雪融化成的雪水總是浸濕他整個枕頭。 但他對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不滿。 他走進浴室,洗去昨日的硝煙。 電動刮鬍刀很方便,電動牙刷也是,刮鬍泡讓他很少再在自己的下巴上弄上刮痕,即使那些刮痕很快就會消失。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金髮、藍眼、筆挺的五官,那樣貌永遠熟悉的深入他的心底,卻因為注視的太久而模糊了形體,就像是緊盯著一個字,不斷深深的在心裡描繪,卻會讓字的輪廓變得模糊,即使盯著也開始覺得陌生,涵義變得無法分辨。於是那就變成一張陌生的幾乎他要認不得的臉,卻又熟悉的深入骨血。 「早安。」他對著鏡子裡的臉說,擠出一個微笑,看著鏡子裡的人回應似的回笑,嘴角的線條僵硬,「準備好跟著Captain America出生入死了嗎?」 當然。 他是說,他還能有什麼不滿呢。 但Fury的野心太大了。 從母艦上他找到的那些能量武器就能看出,一個復仇者聯盟並不是Fury要的。 Fury想要的是軍隊,又或是其他更強的隊伍。一個能夠被他全權控管,聽令行事不會質疑的軍隊,而不是他們這群大部分都神出鬼沒,還沒有半點紀律的復仇者們。 雖然最後他們似乎學會了一點點團結,多虧那些染著血的小卡片,還有一條性命,Coulson探員的性命。 他對Coulson探員一直都有點不好意思,把Coulson探員設計的制服穿在自己身上時,似乎有些褻瀆偶像或是什麼的,而且他真的認為復古的藍白紅配色在現在看起來有點太過時了,像是最一開始的那一套馬戲裝……他又忍不住想笑了,愚蠢的海報,愚蠢的舞步。 總之,跟短暫的合作比起來,更無法抹滅的是他們花了更多的時間在爭吵,或是試圖殺死與擊敗自己的隊友。 這很危險。 他後來曾經在某次任務時試圖跟Natasha提了自己的顧慮。 「Steve,我不懂你的問題,我是說,我們表現的挺好不是嗎?整個紐約得救了。」 Natasha坐在他的身側,火紅色的豔麗髮絲長長了點,略帶弧度的披在肩頭,襯的光潔的臉龐看起來幼小。 「是,結局來說我們確實做的不錯。但是我們……整個復仇者,就像是把一團定時炸彈綁在一起的武器,如果哪一次我們沒有成功炸倒敵人,那麼我們就會把自己炸死。」他說,面罩下的眉頭蹙起。 「那麼你希望什麼?一個軍隊?」 Natasha反問,他頓時啞口。 他想像的隊伍,是在每次戰爭結束後會在一家小酒館內舉杯共飲狂歡,有時唱著稀奇古怪的歌,調戲著所有出現在他們身邊的女性;有時則安靜的沉默,在飲盡桌上所有酒之後總有人會負責把它加滿。能分享彼此最親密的秘密,願意背負其他戰友生命的重量,在戰鬥時放心把後背交託給任何同伴。 而且,有一個值得跟隨的隊長。 『你準備跟著Captain America出生入死了嗎? 』 他恍惚聽見一個聲音說。 『當然不。那個布魯克林的傻小子,打架從來不知道逃跑。我得看著他。』 另一個聲音回答。 他又能跟著誰呢? 他沉默下來,安靜迅速的結束了這次任務。 「Steve,你是想組一個新的咆哮突擊隊嗎?」 最後,在任務結束時,Natasha帶著疲憊的眼神問。 「不,那個名字該光榮的留在歷史中。」他說,回答的速度快到讓他自己覺得有些詫異,像是這個答案早就存在他的心中,「或許我的顧慮只是過時的想法吧。」 但事實證明他並沒有錯。 即使神盾局是Peggy Carter和Howard Stark的遺產,即使科學戰略軍團是神盾局的前身,即使他們曾經抱持著多麼崇高的信念,但七十年過去了。 人總是會變的。 而神盾局也不再是當年的神盾局了。 當他的任務差點被Natasha的行為破壞,人質險些被殺,只因為她接到了不同的指令,而那指令優先於他的指揮時,他怒氣沖沖的甩下Natasha走進Fury的辦公室時,看到冷靜地等著他的Fury,聽他說完自以為是的歪理後,比方說區隔化,比方說不勉強他,比方說Natasha什麼都願意做,他只感覺自己一肚子火,想把拳頭狠狠的灌在Fury完好的那隻眼睛上。 但他沒有。 因為他必須是Captain America,歷史上最偉大的戰士。 而他終於明白他的小隊缺了什麼。 信任。 他在那場外星戰爭裡根本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因為他花了更多的心思在提防自己的隊友,就連他的後援神盾局都讓他無法信任。信任並不是有恃無恐,並不是在包裡端著槍,準備隨時射殺對自己有危險的任何人。而是更珍貴的,能夠把自己全心交托出去的那種。 他曾經擁有。 但已經失去了。 他跟Fury的關係其實一直都不太好,既不像是上級與下屬的關係,也不像是同事或是朋友,他們相處起來的感覺異常尷尬,總是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幸好多半時候他們都不用相處。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己似乎有權利去影響Fury的判斷,在某些地方Fury總會對他讓步,就像他終於在那一次爭吵之後,被Fury開放權限,帶著進入最高機密的洞見基地。 洞見計劃。 那就像是把所有人架在絞刑台上,監控著你的一舉一動,隨時等著犯錯就可以讓你人頭落地的計劃。 那不是自由,是恐懼。 這是美國隊長無法接受的事。 但他沒有選擇。 「或許你該接受現實。」Fury說,意有所指的。 「我不這麼認為。」他回應,接著轉身就離開。 現實是什麼? 現實就是,當你以為你已經死了,終於可以卸下肩頭的責任,再也不需要面對一切之後,卻發現自己還得繼續活著,而其他你愛的人,你認識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Dum Dum Dugan、Gabriel Jones、Jim Morita,或是其他的咆嘯突擊隊隊員都死了。而他也曾經委託神盾局協助調查James Buchanan Barnes唯一存活的親人,他的妹妹。在發現Rebecca一切都過得很好,家庭安穩快樂,甚至已經是有三個孫子的奶奶後,他也沒有去打擾她的生活。 於是他與過去唯一的聯繫,已經只剩下Peggy Carter一人了。 他去見過Peggy幾次,有時候能和她聊到天,有時候則不。她的病情狀況時好時壞,有時候什麼都還記得,也能和他聊上幾句;有時候卻像是記憶被回溯一樣,下一秒鐘他們就得重新再相見一次。 世界已經變了,我們都回不到過去,只能把現在做到最好。而有時我們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重新開始。 Peggy會再次熱淚盈眶的看著他,他就像讀劇本那樣把準備好的台詞給念了,一次比一次感覺心裡酸澀。 但他總感覺Peggy知道。 因為她清醒的時候從不叫他Steve。 8. 那些拿著發出藍光的奇怪武器的人並沒有殺了Bucky他們。 他們被團團包圍,仍存活的人被示意放下武器,而那些試圖舉起槍反抗的人都被一束束藍色的光芒擊成灰燼,連個影子都沒留下。有些人逃走了,Bucky聽到追擊的槍聲,但大部分的人都被留在這裡,足足上百個。 很快的,先是第一把槍落地,接著第二把,第三把,最後武器撞擊地面的聲響接連的像是短暫的驟雨聲。 「怎麼辦?」 Bucky聽到身邊有個聲音問,他轉頭,對上一張染著焦慮的臉。 那張臉屬於一個剛補進隊伍不久的新兵,吃飯時Bucky見過幾次,時常神采飛揚的咧著嘴角。但現在那張臉神色緊張雙脣發白,雙手顫抖著,額頭上冒出點點冷汗,Bucky幾乎可以清晰的聽到他的牙齒互相撞擊的聲音。 Bucky定定的看著他,先是看到了他眼裡的驚懼與害怕,接著才看見自己的倒影。 從倒影中,Bucky這才發現,原來他的表情同樣僵硬死板,帶著黑色的絕望,他根本不像自己想像中冷靜。他手裡原本緊扣的板機緩緩鬆開,臉上掛上了苦笑。 「投降吧。」Bucky把他的槍,他的甜心拋在地上,槍管被濺上淺淺的泥土,落地只發出一聲輕響,卻沉重的宛如天際的雷鳴,「投降才有逃出去的希望。」 「我們能逃出去嗎?」 「會的。」Bucky回頭看了一下綠的看不見盡頭的來路,「我們會的。」 他想再看到他的Steve。 他們被俘虜到對方營地裡。 Bucky注意到這似乎是個正在轉移的據點,到處都是凌亂散落的物資,一箱一箱隨便靠著營帳放著,不停的有貨車的聲音開動開遠。他們被迫在一處空地蹲成一圈,雙手都背在頭後,那些拿著武器的人顧著他們,眼神裡染著瘋狂的熱情。 異樣的詭異瀰漫四周,Bucky只能全身繃緊提高警覺,沒過多久就聽到一串模糊不清的德語從遠處傳來。 「……Schmidt閣下……新抓到一批士兵。」 「把他們帶到克羅伊茨貝格,那裡需要……實驗。」 還來不及蒐集更多的情報,就有人拿著繩索走了過來。他們每個人都被緊緊綁住,接著像是行李一樣被粗暴的推上一台貨車,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層層疊疊的擠在一起。 「他們要把我們帶去哪裡?」有人小聲地問。 Bucky沒有說話。 那個陌生的地名在Bucky的舌尖顫動,他確定自己一定至少聽說過一次這個名字,但那會是在哪呢?他絞盡腦汁的回想任何可能的情景,他記得那是在一個陰暗的、沒有光線的地方,氣味混濁而難聞,血腥味與穢物的味道混在一起。 對了,那個德國戰俘。 那個德國人提過一次,他的家在日耳曼尼亞,在上次的轟炸裡千瘡百孔,他們的紀念碑被炸個粉碎,就在最高的十字山上。 「柏林。」Bucky輕輕的說,「他們要帶我們去柏林的十字山。」 他們將橫越大半個德國。 接著是數十個小時痛苦而沒有盡頭的旅程。狹小的車廂裡擠了太多的人,每當車子顛簸,他們就像是一袋馬鈴薯,即使只是互相撞擊也能在彼此的身上造成疼痛的凹痕,數十個大男人融合在一起的味道可怕的嚇人,但沒有人在意,他們的心思都被移動的旅程囚禁了。 幸好的一點是,每過四個小時,車子便會停下。 他們會被全部趕下車,像是畜生一樣輪流去處理生理情況,或是獲得一些糟糕,但足以果腹的食物。偶爾Bucky會聽到輕響,那是藍色的武器發射時發出的滋鳴聲,接著他們的空間就會變得寬廣一點。 絕望又灰暗的氣氛充斥在他們中間,讓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染上了死氣。即使他們仍然活著,但沒有什麼比看著自己一步一步離死亡更近更令人瘋狂的事了。 在第三次下車時,Bucky注意到那個輕響連續響了幾聲,甚至遠遠的傳來斥罵聲,近乎瘋狂的語調。 Bucky舔了舔唇,他的嘴唇已經因為缺水乾裂嘗起來有淡淡的鐵鏽味,喉嚨也像是火燒一般的嘶啞,幾乎要沒辦法把那些乾硬的乾糧吞進嘴裡,但他仍然吃著,用力的把那些食物的碎片嚼成粉塊,和著口水奮力一口一口的吞著。 他不能理解那些破碎的德語想表達什麼,但是食物和休息很明顯的表明這些敵人的意思:他們不希望我們死。 那麼他就會活著,想盡辦法活著。 「你們應該慶幸。」趁著看守的人不注意,Bucky突然輕聲的說。 「慶幸什麼?我們等等才會死嗎?」有個老兵沒好氣的說,狠狠瞪了Bucky一眼。 「慶幸這個。」Bucky晃了晃手上的軍用乾糧。 「慶幸他們不想餓死我們?」另外一個聲音問。 Bucky挑挑眉,「慶幸這不是英國做的。」 眾人愣了一下,有種陌生卻很熟悉的滋味在他們嘴角邊跳著,是幾個小時之前他們還記得,這幾個小時卻突然被他們拋到世界的盡頭的滋味。他們情不自禁嘴角上揚,眼裡的死氣和絕望散去了一點。 他們不能再多說什麼,因為看守的人走回來了,帶著憤怒的神色。 但事情至少有了點不一樣的變化。雖然他們仍然被綁著,悲慘的依舊身為戰俘,等待著他們的未來可能非常糟糕,甚至糟糕也不足以形容,但他們看向Bucky的眼裡都閃著跟方才不同的神采,那是淡淡的感激和希望。 Bucky鬆了一口氣,他們不能絕望。 他不能放棄希望。 將近兩天的旅程,當車子緩緩停下,遮蓋著全車的棚蓋被拉開,他們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不見天日的昏暗環境。 像是個工廠。Bucky心想,打量著那些裸露在外的管線與器具,或許是佔領了某家工廠改造而成的基地,他慢慢跟著那些士兵粗暴的命令爬下車,一串一串的被繩子牽著,往更黑的隧道帶去。 四周並不是很冷,或許是因為這裡連個窗戶都沒有,各式各樣被悶住的味道衝入他們的鼻腔,令人作嘔。沒過多久,在經過兩道向下的樓梯後,一整條走廊旁的牢房出現在他們面前。那些士兵拿著武器,把他們每十人分作一批,壓進鐵柵欄後的牢房裡。 那些鐵柵欄裡有的已經有人,面黃肌瘦的倒在地面,暫時還沒死去,但距離死亡大概只有一線之隔。Bucky盡量觀察著四周,試圖尋找任何能逃出去的漏洞。 他被塞在其中一間房裡,同時被塞進來的還有幾個他不認識的陌生面孔。房裡的角落早已有了居民,一個人坐在光照不到的影子裡,臉孔藏在低垂的陰影底下,呼吸安靜緩慢的像是已經死去。 「他死了嗎?」 Bucky聽見有人輕輕的問著。 「我還沒死。」陌生的聲音說。 角落的那個身影動了一下,抬起一張面黃肌瘦的臉,雙頰凹陷,半長的頭髮髒亂而糾結,眼神裡灰暗的絕望在那個瞬間準確的對上了他們的臉,發出了像是含著痰的沙啞笑聲。 「又來一批新貨,來自哪裡?美國?英國?」那個人問,接著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之前自顧自地又說了下去,「算了,那不重要,反正你們全都會死。」 Bucky一開始還沒明白那個人話裡的意思,直到幾個小時後,第一份食物和清水發了下來。 那是一隊士兵用一台生鏽的推車推過來的,久未上油的輪軸隨著移動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們沿著牢房一間一間的發著,速度異常緩慢。Bucky他們的房間接近走廊的最末尾,一直到最後才輪到他們。 推車上頭放滿的食物已經被拿空了一半,但剩下的部分看起來也很糟糕,用鐵桶裝著的清水也不是非常乾淨,底部有著沉積的泥沙,但是勉強可以入口。 「食物給幾人份?」其中一個士兵漫不經心地問。 另一個看進房間內,用手指點了點:「六個。」 Bucky回頭,發現陰影裡的那個身影似乎沒被他們算到,他們應該是七個人。 「七個。」Bucky說。 計算人數的那個平頭士兵愣了一下,抬頭確認了好一陣子才肯定剛剛是Bucky開口對他說話。 「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的問著。 「我們有七個人,最角落裡還有一個。」Bucky盡量平靜的說著。 「居然還要囚犯來教你……」推著推車的另一個士兵低聲地笑笑,瞬間平頭士兵的臉上就流露出感覺被冒犯的微妙憤怒。 「你,過來!」平頭的那名士兵粗暴的吼著,掏出槍兇猛的敲著鐵柵欄,瞪著Bucky。 Bucky依言往前站了一小步,遠離眾人,更貼近鐵柵欄了一點,他的視線緊緊地盯著那把揮動的槍枝。 「喂!別幹傻事!」推著推車的士兵急忙的拉住平頭的那位,「你別忘了他們是拿來做什麼的!」 平頭士兵不耐煩的揮開了阻攔的手,「我沒要做什麼,只是讓他們多盡到一點用處!」他手上掏出一把白色的藥丸,足足有五顆,「你,過來,把這些吃下去。」 「這是什麼?」Bucky問。 「吃就對了。」平頭士兵手上的手槍上了膛,「或者你繼續問,我一槍打死你。」 Bucky沒有說話,過了片刻沉默地把手伸到鐵柵欄外,接過了那五顆白色的藥,一把吞下。 「婊子。」那個平頭的士兵惡狠狠地罵著,露出了殘酷的微笑,把乾的像泥土的麵包和裝水的鋼杯都砸到Bucky身上,把他潑的半濕,「晚點有你好好享受的。」 其他人也被強迫一人吞下了一顆藥,拿了屬於他們的那一份食物,只有坐在陰影裡的人影拒絕了食物跟水。 「餓死你,老瘋子。」 平頭士兵朝地面啐了一口唾沫,就落在Bucky腳邊,接著推著推車走了。 那個角落的影子看著Bucky,用憐憫的幾乎像是在看已死之人的目光看著他。 「你知道那藥是什麼?」Bucky了然的問。 「我不知道。」那個身影說,把頭又低了下去,像是說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但我知道吃了會發生什麼。」 遠遠的,突然傳來一聲哀鳴。 「開始了。」他說,「很快的,你們都會死。」 Bucky突然醒來。 他試圖從地面上爬起來,但那瞬間他全身的骨頭都抗議的傳來虛軟的疼痛感,讓他只能散架的又躺回地面。汗水濕透了他的衣服,讓他全身都泛著難聞的味道,臉頰和額頭傳來微涼的溼潤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全身都已經夠慘的了,這時他的腹中卻隱隱約約作響的聲音。 「好餓……」他喃喃的念著。 「你還活著?」一個聲音說。 Bucky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前模模糊糊的,這時候一個有著奇怪鬍子的腦袋卻突然湊到他的面前。 「我們都以為你死了。」那個人說,金色的鬍子不斷隨著說話擺動。 「我怎麼了?」 Bucky感覺喉嚨又乾又渴,像是被烈日曝曬了整整三天,又像是吞進一杯滾燙的黃沙。 「你昏過去整整一天。」有著金色鬍子的人回答,順手把掙扎中的Bucky扶到牆邊靠坐,「都是那些該死的藥!」 「發生什麼事?」 Bucky記得自己似乎聽見許多淒厲的慘叫聲,但對於發生什麼事卻感覺模模糊糊的。他的記憶停留在吃完藥沒多久,還啃著乾硬無味的黑麵包時,突然就有一把火燒般的疼從胃裡開始往全身漫延,痛到極致時他似乎還拿頭撞了牆壁跟柵欄,骯髒的指甲縫裡還殘留著緊緊摳住鐵欄杆留下的鐵屑。 「那些藥有問題,吃完之後有人死了。」他說,Bucky這才注意到房間裡只剩下五個人,包含那個陰影裡的影子,「屍體都被那些人拖出去了。說真的,我沒想過你會活下來,你是怎麼辦到的?你吃了那麼多,還躺在那裡足足一整天,頭燙的像是一塊燒紅的鐵,身體卻冷的像冰。那些士兵幾次過來看。發現你還沒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真是詭異。」 「可能因為我吃過更多難吃的東西。」 Bucky艱難的對著他扯出一個友善的微笑,舔了舔唇,感覺喉嚨泛著甜腥的味道。他感覺自己似乎好了點,多了點力氣。 「兄弟,佩服你。你叫什麼名字?」金鬍子男問。 「James Barnes,叫我Bucky。」 「我是Timothy Dugan,或者你可以叫我Dum Dum。」Dugan把一邊放著的一塊黑的看不出來本來是什麼形狀的東西放到Bucky手上,「來點麵包?或者該說可能是麵包的東西,大概吧。」 「我似乎沒別的選擇了。」Bucky皺著眉頭咬了一口,難吃的嚇人的味道讓他訝異的笑了出來,「像是在嚼木屑,但,還是感謝你。」 「兄弟,木屑說不定還好吃多了。」Dugan認同的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胃裡有了點重量之後,Bucky很快覺得自己好了很多。 但他們待著的環境很糟。鐵柵欄圍成的空間只有短短的幾個手臂長,卻被塞進五個成年的男子,身材高大的Dugan不只一次喃喃念著這件事,抱怨一揮手就能打到別人的屁股或是卵蛋。其中一個角落有個溝,是他們解決生理需求的地方,不斷的有臭味從那裡飄出。 「這裡真是糟透了。」Bucky說。 「還能待在這裡你就該慶幸了。」角落的那個影子說,咳了一聲,「被帶走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 「被帶走?有哪些人被帶走了?」Bucky立刻問。 「強壯的、英俊的,就像你這種樣子的,他們最喜歡。」影子笑笑,「他們很快就會帶走你,就在你吃下那些東西卻能沒事之後。」 「什麼意思?」Bucky試圖追問,但那個影子只是靠在牆邊,一動也不動。 「別管他,他一直在說一些胡話,大概是餓瘋了。」Dugan揮了揮手,「照他說的我們大概已經死了上百次。」 「他待在這裡多久了?都沒吃東西?」 「至少比我們久很多,說不定有幾個禮拜了,從我們被關進來之後我就沒看他吃過,大概是因為不想碰那些藥,我倒是寧可被毒死也不想餓死。」Dugan聳聳肩。 「我也是。」Bucky微笑的咬了口麵包。 下一次推車經過他們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Bucky本來靠著牆近乎睡著,卻被刺耳的輪軸摩擦聲喚醒,然後他立刻注意到如同針刺一般的視線。像是Dugan說的一樣,那些士兵幾乎是驚恐地看著他,竊竊私語後立刻離開。 Bucky覺得不太妙。 沒多久,士兵們又簇擁著一個矮小的白袍男子出現。白袍男子快步跑到Bucky他們這間牢房外,把臉緊貼在鐵柵欄上,柵欄把他的臉壓的扭曲,他上下打量著Bucky,小眼睛裡閃著近乎瘋狂的熱情跟歡欣。Bucky感覺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老鼠,渾身發毛。 「非常好,非常好。就是他了。」白袍男子滿意的說,聲音裡充滿極度的歡快,「把他帶到我的實驗室。」 Bucky踉蹌的被士兵們拖出牢房,還泛著疼痛的虛軟身體根本無法掙扎,甚至連站穩都不容易。他只能勉力的回頭給Dugan一個微笑,接著手臂就被士兵架住,後腰也被槍給抵住,他只能整個人被拖在那個矮小的白袍男子背後,一步一步的往地獄走去。 7. 後來他也忘了船上那個鐵櫃的事。 畢竟紐約被外星人入侵實在是一件太衝擊想像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順理成章就被他拋在腦後,他以為他在這個年代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不會再被任何東西嚇到,殊不知事情沒有最誇張只有更誇張。 「你們老實說,這七十年其實外星人已經入侵很多次了對吧。」 在打倒一波齊塔瑞軍隊,稍微能喘口氣的時候,他忍不住對著通訊器另外一邊的隊友喊著,「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嘿,你該去看個什麼,裡面有告訴你外星人入侵該如何應對。』之類的啊?」 『嗨,冷靜點老冰棍,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們真的是第一次好嗎?』Tony輕挑的聲音從線路那頭傳來,還混雜有某種奇特黏膩的聲響,『Jar,記得提醒我要做一套對外星人專用MK,這套防水但換氣系統不夠好,我現在還能聞到那怪物肚子裡的味道。』 『As you wish,Sir.』 Jarvis的聲音從鎧甲內的廣播傳出,冷靜的像是Tony剛剛不過只是說一句『端一杯咖啡過來』之類的話。 『至少這裡很通風,我還記得某一次Nat和我一起執行任務,我們被堵在一個密閉的垃圾場的……』 Clint話說到一半就被Natasha打斷。 『紳士們,我已經夠倒胃口了,請不要分享那些噁心的訊息,否則我不能擔保我會不會把這把權杖插到誰的小腦袋瓜裡。』 Natasha正拿著權杖,困擾的繞著那個正在對天空輸出宇宙魔方能量的裝置敲打。 「所以有人知道那個洞該怎麼關上了嗎?」 他問,順手把盾牌扔出去幹掉了幾個外星怪。 『我真希望你能問些更有建設性的問題。』Tony一如往常的譏諷回應。 『不如我們把大廈整個炸掉吧,或許失去支撐點那種機器就會自動關閉,你知道的,類似保護程式那樣。』弓箭用完的Clint終於拿起來比較實用一點的武器,像是大口徑的槍或是其他東西。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大廈,要炸之前先徵求一下主人的意見可以嗎?』Tony立刻回答,能量砲的聲音密集不斷。 「還是你有更好的辦法?」 他問,而Tony頓時不說話了。 「很好,聯絡Banner跟Thor來客串一把拆遷大隊吧。」他擦了擦面罩下透出的汗水,激烈的戰鬥讓他的面頰跟嘴唇都透著紅,「誰能聯絡到他們?」 『……』 通訊器立刻不友善的沉默了下來,他立刻想起那兩個傢伙一個身體比例根本不可能帶的住對他來說過小的耳機,另一個雖然能好好帶著,但是在高壓的電留下,大概所有電子產品都會被電壞。 「早該猜到的,Tony你能找到他們在哪嗎?」 『喔當然可以,等我解決完我背後兩隻大的跟航空母艦一樣的怪物,之後如果還活著的話當然可以幫Captain America找。』 『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們的時候Thor似乎在第四大街那邊。』 「謝了,Barton。」 直接無視了Tony的垃圾話,他舉著盾就往第四大街的地方跑。 街上斷垣殘壁,到處都有血跡和爆炸的殘骸,他跳過那些鋼筋水泥塊,翻過被壓扁的汽車與小餐車,一路小跑著往第四大街的方向前進。唯一令他慶幸的是,剛才那些警察似乎有好好聽從指揮把戰鬥的範圍全都拉了封鎖線,所以路上沒幾個人,應該是都被疏散了。 但他在某次縱躍時突然聽到哭聲。 很細微,不過血清改造過的聽力仍聽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停步,沿著聲音找去,最後在一個瓦礫堆中找到源頭。 那是一個傾斜倒塌的牆壁,下方壓著一台汽車,車體撐住了牆頭,讓車和牆根中間形成了一個夾角,成了一個僅能容下大人半個身軀的空間。他在其中看到一抹金色的影子,哭聲就是從那裡傳出。 他在牆邊蹲下,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任何東西。 「嘿,孩子,你還好嗎?」 他問,立刻聽到哭聲停止,換上了一個仍帶著哭腔的幼小男孩嗓音。 「我……我的腳,好痛。」 「嘿,看我,你看的見我嗎?你的腳被壓住了嗎?能爬出來嗎?」 他看見那抹金黃淺淺的動了一下,接著縫隙中出現了一小塊藍天,是一對藍眼珠。陽光剛好從縫隙穿過,讓他可以清楚的看見眼裡折射的光彩。 「不,不行,嗚……腳被,車子壓住了。」 他立刻確認了男孩目前的狀況。男孩應該是背靠著牆,腳被車子的某個部分壓住所以無法掙脫,他衡量了即將被壓散架,已經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的汽車,跟裂紋滿布,看起來一擊就會讓它碎成粉塊的牆壁,最後下了個決定。 「孩子,聽著,等等我會把車子抬起來,這可能會讓你有點痛,但你要把腳抽出來,努力爬得離我近一點,行嗎?」 那孩子含含糊糊的回了一聲,他聽不出來內容,但是時間已經非常緊迫,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就走過去把車子抬起了一角。牆面的土石立刻鬆動,他的角度無法看清那孩子的動作,只能祈禱他的動作夠快,一邊騰出一隻手往那個縫隙伸去。 「抓住我的手!」 在那個瞬間,在他的掌心感受到纖細的手指觸感的瞬間,他立刻緊緊抓住那隻手,像是抓住一個曾經碎裂的夢境,緊得幾乎要把那隻手捏斷,接著他一把把男孩從縫隙拉出,同時扔下了汽車。 汽車跟牆在他們的身後同時碎成粉塊。 「你沒事吧?」 他低頭看著自己懷裡抱著的男孩,男孩大約八、九歲,雖然大部分都被塵土遮蓋,但他仍然能看出男孩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和奶白色的皮膚,藍色的大眼睛裡此刻泛著淚水,卻倔強撐著不讓眼淚流下。 「沒事。」男孩說,咬著嘴唇。 他對這樣的表情太熟悉了,熟悉到呼吸胸腔都會痛的地步。他眼睛一熱,連忙低頭檢查著男孩的腳。 「幸好,只是點挫傷,不礙事。你叫什麼名字?」 他抬頭,對上天藍色的眼睛頓時愣住了。 『我叫Steve。』他彷彿聽見有個聲音這麼說。同樣弱小的身體,同樣的年紀,同樣是就算受傷也不願意表現出來的個性,小小的身體卻藏著整個世界的勇氣。 他幾乎要摸上那張熟悉的臉。 男孩叫什麼名字,最後說了什麼他都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終究強自鎮定的指引男孩避難的方向,就快速繼續往第四大街的方向跑去。 他確實找到了Thor,但在兩人回到隊員身邊,打算拆掉Stark大廈之前,核彈就來了。 核彈來的太過倉促,讓整個復仇者都精神緊繃,如臨大敵。幸虧Dr.Selvig醒來的夠快,讓他們明白如何把天空上的宇宙傳送門關閉,也幸虧Dr.Selvig醒來的太慢,沒有讓他們在核彈到達前就先關閉傳送門。 但在Tony把核彈送進宇宙傳送門,卻遲遲沒有再次現身之後,他最終還是做了選擇。 「關上門。」他對著Natasha說。 「但是……」 「關上。」 看著天空上的傳送門漸漸縮小,他感覺那個下達冷酷命令的人彷彿不是自己,而是一個更崇高的,名為Captain America的意志,捍衛著自由以及美國,如同鋼鐵一般的意志。 幸好,在最後一瞬間,Tony神蹟般的回到了這個世界。 一切都是不幸中的大幸。 最後,當他們坐在Tony推薦的沙威瑪店,一行人圍著破舊的桌子吃著沙威瑪時,他看著那個形狀和熱狗麵包有些雷同的食物,忍不住想起了從前。 那一次康尼島的短暫出遊,雲霄飛車、射擊遊戲跟娃娃,木製的車廂行駛在高空的鐵軌,發出規律的喀答聲響,垂直降落的速度把他們的肺和尖叫都顛了出來。還有最後兩個人連車錢都不夠,跳上冷凍車的後頭,躲著寒風你一口我一口分著一份熱狗,看著在夜裡亮起金黃色的樂園漸漸離他們遠去。 熱狗麵包的番茄醬和酸黃瓜醬味道混雜在一起,Steve很喜歡那個味道,吃得黏稠的醬汁都凌亂的沾在他的唇邊,形成不太均勻的暗紅色痕跡。Bucky並不是太喜歡那個味道,但是大概是一點點把他拖上雲霄飛車的愧疚,讓他方才由得Steve把那個麵包弄成一團混亂。他們坐在晃蕩的車尾,在每次Steve把麵包遞過來時,Bucky就對著對方的齒痕咬下一口。 那時他們都還很小。 「不合胃口嗎?」Natasha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對勁,低低的問了一句。 「對於老人來說太刺激了嗎?」Tony問,但語氣卻很溫和。大概是剛剛面臨過死亡般的衝擊,他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不再咄咄逼人。 「不。」他說,咬了一口,讓混雜的醬汁跟鐵板的香氣充斥在他鼻間,「其實……我挺喜歡這類食物的。」 從以前,就很喜歡。 「再來一份!」Thor大笑,把沙威瑪吃剩的紙袋往地上一扔。 他們放鬆的吃著,加了點啤酒跟氣泡似的興奮在氣氛裡,高聲談笑,像是已經把世界差點要毀滅的陰影拋在腦後,像是他們真的能解決所有事情那樣。他溫和的融在他們中間,時不時用些老派的言論逗的他們發笑。 身為他們其中唯一的女性又是善於分析的特工,Natasha終究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在他們陸續走出店門口,等著Jarvis副駕駛開著飛機來接應時,走在最後伸手攔住了他。 「Steve,說真的,你還好嗎?」 他本來想一如往常的笑笑,卻發現嘴角的線條已經僵化的不可思議,於是最後只扯出了一個Captain America式的笑容。 「沒事,大概是被冰了太久。」 他只是有點覺得累了。 Natasha的眼睛一直盯著他,試圖在他臉上發現任何線索,但最後仍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的臉戴著七十年的霜雪面具。 幾天後,在目送Thor帶著Loki離開後,其他人都回到了他們的正常生活。Clint和Natasha一如往常的作為特工,在世界各地出著任務;Tony把Dr.Banner帶回了Stark大廈住了幾天,一邊研究那些魔方的數據,順便一起改建了大廈,重新給了它一個名字。 復仇者大廈。 這名字總忍不住讓他發笑。 他們究竟能對誰復仇呢。那些穿越空間,四處毀滅世界的的外星人?總是把武器賣給恐怖份子,讓他們的武裝總是一年比一年更強的軍火販?或是曾經迫害過不知道多少家庭的納粹殘黨?又或是,已經消失在歷史裡的九頭蛇? 他終究還是帶著Winter Soldier回到了基地。 接著,回到神盾局的Rumlow和整個反擊小組都收到了下一個命令。 抓住Steve Rogers。 在一票慌亂的部下當中,Rumlow顯得格外冷靜。他立即地掏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三兩下就把所有人安排好,成為隊伍的軸心冷靜地運轉起來,而這甚至引來了Alexander Pierce的側目。他難得地獲得了那個陰冷如蛇的人的讚譽,在Alexander Pierce口中甚至像是打算在他活捉Steve Rogers之後,把原本屬於Captain America的那個位置交付給他。 他才不在乎那個位置,但沒有人知道他等這天等了多久。那是他所有夜半無眠的時分,擦著槍枝跟彈藥時細細琢磨過,在白紙上畫著幾十種、幾百種,各種方法中可能性最大的一個,只是把最重要的槍換成了磁力手銬。 畢竟他從來沒想過活捉。 只是,縱然是可能性再大的方案,在神祗的面前仍然不過是凋蟲小技,那些數據與可能性都被絕對的暴力破壞,他們根本沒有太多能夠抗衡的機會。 在踏進電梯的瞬間,Rumlow聽見自己的心跳轟鳴的響著,宣洩著無可名狀的憤怒。 金髮藍眼的Captain America對著他笑了笑,像是每次他們在走廊上擦身而過時的那樣。Rumlow一直都認為自己裝得很好,像是他有多麽仰賴Captain America的指揮,多麽信任那些二戰時留下來的寶貴經驗,他幾乎快要成功騙過自己。他把那些無以宣洩的憤恨都細細地收進盒子裡,將上了鎖的鑰匙掛在冰冷的夢裡。 只是,這次那個盒子似乎終於被他打翻,洩漏了一絲出來。 他背對著Captain America看著電梯關上門,緊繃的氣氛在他的頸背走著,把寒毛逼得直豎。 Steve Rogers終究是發現了。 那是當然,整部電梯裡的緊張感幾乎可以化為實體,從鏡子的反射、金屬的光澤,他們帶有威脅性的打量視線昭然若揭。 「在我們開始之前,有人想離開的嗎?」Steve Rogers問,口氣一如往常的有禮。 玻璃帷幕外的日光照了進來,把他的金髮照的透亮,像是鎂光燈永遠照著他,讓他周身發著透明的光。他身上穿著的深藍色制服把肌肉每一吋起伏都襯託的無比完美,精緻的像是精心的凋塑,從來都不似人類。胸口正中央的星星反射著銀色的光澤,他就像是大衛像,心中充斥著能夠打倒歌利亞的正義感,被神祝福。而Hydra就是注定會被打倒的歌利亞,隨便一個圓滑的鵝卵石都能讓他們被擊成粉屑。 在Steve Rogers開口的瞬間,Rumlow想過,是不是掏出腰間那把被細細打磨過的小刀,轉身插進Steve Rogers的胸口。他是有機會的,如果他夠快,說不定有可能在Steve Rogers發現過來前把刀尖送進他的心臟。血清不可能連心臟都保得住,那不是萬能藥。 但最後他終究沒有。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或許,可能只是害怕成為那個下手的人,必鬚麵對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在Rumlow的所有部下都被打倒之後,他擦了擦鼻血,扯著嘴角咧嘴對那個金燦燦的美國凋像笑著:「隊長,事先聲明,這不是個人恩怨。」 --才怪,這就是。 在神盾局的第一次會面其實並不是Rumlow第一次知道Steve Rogers。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Winter Soldier的口中。 在認識Steve Rogers之前,他早就認識Winter Soldier。那時他還是個孩子,剛被撿進Hydra名下的孤兒院沒多久,Hydra旗下本來就有各式各樣的企業,而孤兒院則是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最好的掩飾,他們在那裡被培養成軍隊,輕易地學會殺人的技巧。Rollins倒是後來才加入Hydra的,他從來也沒問過他的理由就是了。 而那時,表現最優秀的孩子有機會得到更嚴苛的訓練和更厲害的教導,那時他還很嬌小,他也從沒來想過自己最後竟然能長得比Winter Soldier更高。而Winter Soldier那時候當了他的教官好幾天,直到有人發現他似乎開始回憶起過去,把他再次送上洗腦儀。 在那幾天裡,他總是看著他的臉,叫著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曾經瘦小的名字。 他們訓練完都會被送到阿富汗,在戰場上洗去關於Hydra的過去,重新回到世界。 這麽一轉就是二十年。 當他再次回到Hydra的基地,Winter Soldier早就不記得有過他的存在,那把小刀甚至是當年他從Winter Soldier那裡偷來的,但是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記得了。 Rumlow看著Winter Soldier被洗腦了這麽多次,每一次都是因為那個金髮藍眼的人帶來的片段勾起他的回憶,有時候僅僅是一張照片,一道金燦的日光,都會逼得他們逼不得已一定要再次把他清空。Winter Soldier的記憶被一次一次洗去,就像海浪沖刷寫滿字的沙灘,總是在下一刻就平整如新,但只有Steve Rogers例外,他們都是被掏洗的砂礫,只有Steve Rogers是他記憶裡的黃金,總會在最後被小心翼翼地保存下來。 Rumlow看著面前的Steve Rogers,舉起了拳頭。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勝利,但是他至少可以纏住他,直到火箭炮把他們一起炸死,他已經聽到部隊整齊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了,他甚至不用撐過太久。 這是個很棒的死法,像是煙花一樣燦爛。 這麽多次的記憶裡,終於有一次,Winter Soldier能唸得出他的名字--Brock Rumlow。 那麽死在這裡或許也不錯。 Rumlow朝著Steve Rogers的拳頭迎了上去。 他的願望沒有實現。 當Rumlow被喚醒的瞬間,他看見的是灰色的醫護室天花板。 他最終也沒有等到煙花。 他扶著仍然抽痛的頭坐了起來,受到重擊的脖子讓他的腦子裡嗡鳴作響,他看著醫護室裡躺滿他的隊員,滿臉青青紫紫的,像是剛參加完嘉年華會,臉上的妝容已經落了一半,另一半卻還牢牢地黏在身上,難堪的不堪入目。他們似乎都被帶到了神盾局的醫護室,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忙碌地穿梭在他們中間包紮傷口。 待到Alexander Pierce火燒火燎的來到他的床前把隔間的布簾拉上,開始廢話連篇時,Rumlow這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整整一天。Steve Rogers和Natasha Romanoff已經帶著機密資料逃脫了Hydra與神盾局的控制,甚至翻出了曾經在神盾局埋藏的最深的資料--人工智慧,得到了最大的機密。 Hydra就在神盾局裡。 而後即使Alexander Pierce派出飛彈把那個基地轟成一片白地,但Steve Rogers和Natasha Romanoff仍然在不久之後就出現在監視儀器上,甚至還找了個神盾局無關人士的家躲著,搶了一套裝備。 而本來還能勉強保持淡定的Alexander Pierce在得知Jasper Sitwell被抓走的消息後,氣急敗壞的給了那個傳遞訊息的特工一個巴掌。而Rumlow只是冷漠地看著他們,任由護士包紮他身上和臉上的傷口。 Alexander Pierce過了一會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下來。 「我不希望任何無關人士,我是指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你懂吧?」Alexander Pierce瞇起眼睛看著布簾內的護士,她因為聽到Alexander Pierce的話而臉色發白,卻強自鎮定的低下頭,顫抖著手替Rumlow包紮,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噁心的殺意盯上。 「Hail Hydra。」Rumlow回。 他推開了護士包紮的手,從腰後掏出了手槍。被攻擊的腹部和頭部仍然很痛,像是有一隻巨大的槌子仍敲著他,但他精準地把槍口抵上了護士的頭。她眼中在那瞬間被驚懼的淚水填滿,顫抖的牙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Bye-bye。」Rumlow咧嘴對著她笑。 血在雪白的布簾上開出了艷紅的花。 Alexander Pierce掏出手帕擦了擦被血沫噴到的手背,臉上又露出黏膩的笑容。「你帶上資產。」他對著Rumlow說,「讓資產去把他們幾個全殺了。」 「是。」Rumlow拉開布簾走了出去。 他在走出房間之後臉上的笑意就沒有停止過,像是聽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讓Winter Soldier去殺了Steve Rogers。 多麽荒謬而完美的點子。 他笑著,一邊為了這樣想的自己感到噁心。 正中午的刺殺不意外的失敗了,在Rumlow看到車子底下那個燒焦的大洞時,Winter Soldier早已跟著跳了下去不知道多久。 Rumlow揮手,把人從大街上撤離。 他不擔心,這是他們計畫的一部分,而Winter Soldier身上也帶著他給的對講機,他會知道該在什麽時候給他一個訊號,他們能夠聯絡的上。 只是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等到對講機的那頭有聲音響起來時,他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按下通話鈕。 「你該死的去了哪!」 「……任務完成。」 Winter Soldier對Rumlow的大叫毫無反應,只是冷靜的回話。 Rumlow喘了口氣,平復下在焦急的等待時已經變得紊亂的情緒,好不容易才惡狠狠地咬著牙問:「你人在哪?」 直到Winter Soldier一身黑衣勁裝的打開車門坐上廂型車時,Rumlow從後照鏡環視著他全身,看得他塗著黑色迷彩的眼睛,被面罩复蓋的大半張臉,還有被戰術服緊緊包复的身體,確認他一點傷口都沒有之後,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慢慢平復了下來。 但Rumlow立刻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這件事本身就很詭異。他是說,他居然會擔心一把武器的安危。 這不合理。 在接到Winter Soldier的回報後,那些部下已經全都被Rumlow給打發回去,車上就只有他們兩人,車子被他停靠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裡,繁華的街道喧鬧離他們很遠,聲音都變成模模煳煳的背景,幢幢的迴盪在空蕩的只有雜物的巷子內。 Rumlow遲遲沒有把車子發動。 「你去哪了?」他問,盯著後照鏡裡的Winter Soldier。 「任務。」面罩下傳出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為什麽沒有通知?」 Winter Soldier看了Rumlow一眼。 「不需要。」他漠然地說,擦著手上的狙槍。黑色的狙槍在他的手裡溫馴的待著,新鮮的硝煙氣息在車內飄散,溷雜著薄荷的涼意。 Rumlow沒有說話。 Winter Soldier說的沒錯,鬼影從不需要通知誰,只需要完成任務。 Rumlow從後照鏡看著抱著槍沉默的閉著眼睛的Winter Soldier,他仍然沒有解下面罩,但Rumlow卻覺得他身上明顯傳出一股不自然的煩躁感,像是對某件事異常的在意,就連方才擦拭著槍的動作都透漏著急躁。 他是追著Nick Fury走的。 Nick Fury最有可能逃去哪?有哪裡可以躲藏?又會覺得哪裡是安全的? Rumlow溷亂的想著,卻發現有太多可能的名單。神盾局長的人脈遠遠超出他能夠調查到的範圍,他不可能猜到是誰--如果Winter Soldier不要表現出異常的話。 Captain America。 只有可能是Captain America。 只有他才能讓Winter Soldier擁有如此明顯的情緒反應, 他感覺憤怒而茫然,難以言明的情緒幾乎把他整個人漲滿。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顆即將要爆破的氣球,隨便一根針都可以讓他像是煙花一樣碎在空氣裡,不留半點痕跡。 大街上的車燈不時地路過他們,即使塗上隔熱和防窺的漆,亮眼的車燈晃過他們時,車裡仍然會透進朦朦朧朧的光,讓陰影順時針偏轉著,在他們身上拉下斜曳的影子,每一次燈光閃過就像是渡過了一個晨昏,時間在那瞬間變得很長。Rumlow總覺得那光耀的令人眼睛生疼,令人眼眶深處泛出酸疼。 他或許躲在陰暗的沼澤裡太久了,開始厭惡起金黃色的光芒。 過了片刻,他安靜地發動車子。車子發出轟鳴的聲音走上了大街,穿梭進光一般的車燈河流裡。 既然任務完成了,那麽Winter Soldier就沒有待在外面的必要了。 他需要把他帶回去,冷凍起來。 如果說一切都像是Alexander Pierce規劃的一樣順利,那麽後天,也就是洞見計畫啟動的那一天,所有Hydra的敵人都會消失,那麽Winter Soldier就再也沒有解凍的必要了。 Rumlow漠然地想著,沒注意到自己抓著方向盤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的死緊。 花費了Hydra極大精力製造、開發、保養的Winter Soldier,最有可能的下場當然是銷毀。不會有人希望這樣的兵器流到別人手上,但也不會再有人願意在花那樣一筆錢去費心的保持他的狀態,畢竟保持一個毫無用武之地的東西不是Hydra會做的行為。 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下場就是毀滅。Rumlow很早就知道這一點。 他也不可能把Winter Soldier藏起來,就算他真的想過、計畫過也一樣。Hydra的人輕易的就能找出他們的踪跡,他們的勢力老早就已經滲入了每個國家機關,只要他們路過監視器的眼皮底下,沒幾天就會有人找上門。就像是Hulk一樣,他以為自己躲得很好,殊不知只是神盾局當時還不需要他。而要翻出Winter Soldier甚至更簡單,只要把他過去殺過人的記錄隨意送到任何一個不是Steve Rogers的人手上,就會有人為了找他把整個世界翻的底朝天。 他沒有任何辦法。 即使想做點什麽,現實仍然像是一座大山,壓的人喘不過氣。 在即將回到基地的最後一個街口,綠色的燈號倒數剛好結束,紅燈亮起,於是Rumlow慢下車子,看著紅色的燈號。 那瞬間Rumlow突然就那麽鬼使神差的將問題問出口。 「你有想去哪嗎?」 他本來根本就沒打算會得到答案,但卻意外的聽到Winter Soldier從口中吐出一串地名,像是那個單字已經在他心底爛熟。那個地方距離不遠,僅僅是車程一小時以內就能到的距離,於是Rumlow毫不猶豫的調轉車頭,往著基地的反方向開去。 他依照Winter Soldier偶爾的低聲指示在幾乎空無一人的偏僻道路上開著,這裡似乎是少有車子經過的區域,一路上連路燈都時不時地暗下,路邊的陰影處睡著或聚著人們,每當他們路過時,Rumlow幾乎可以從他們眼中看出飢餓的瘋狂,那是對一切絕望的眼睛,燃燒著對世界的恨意。 路很快就開始變得狹窄、彎曲,但Winter Soldier的指示仍然清晰,像是那些曲折的線都牢牢的畫在他的心上,即使不斷的洗腦或是長久的歲月都沒有辦法剝奪它們。 最後他們在一棟破舊的幾乎要倒下的屋子前停下。 布魯克林。 Rumlow知道這裡並不是James Barnes的家,他的家不在這裡,他一直是個富裕的小少爺,即使參軍也無法把那種氣質抹滅,他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咆嘯突擊隊的照片裡看來一直都像是個異類,即使深藍色的軍裝外套在現在看起來是非常過時的設計,也無法阻止那些紀錄片裡從他身上透出的貴氣。 那麽這裡是誰的家就很清楚了。 Winter Soldier打開車門,輕巧的滑下車,Rumlow緊跟在後,亦步亦趨地走著,現在他反倒更像是他的影子,貼著他的腳步前行。他們翻過早已廢棄的圍欄,穿過雜草叢生的地面,在能直接通往二樓的樓梯口站定。 他們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方才草叢裡被驚擾的生物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重新規律的鳴叫著,靜謐而安寧的延續夜晚的平穩。 Rumlow站在Winter Soldier背後,看著比自己矮了幾乎快半顆頭的影子,看到深色的髮旋中有幾根不聽話的髮絲翹著,他靜靜地數著,一句話也沒說的等著。 今晚是個陰天,大部分的夜空都被厚厚的雲層給遮住,只有少數幾個區塊點綴著脫逃的星子,還時不時地躲進云裡,偶爾才探出一點點光彩。大城市的光害讓整個天空的雲都泛著灰紅,於是夜晚再也不那麽漆黑,反而像是太陽依舊不願讓光輝落下,仍然想把艷紅的手伸到世界各處,找到陰溝裡所有的罪惡,還有與他失散已久的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的墜落從來都只是因為追逐的日光過於炙熱。 他知道的。 Rumlow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待了多久,只注意到當天邊泛起魚肚皮的白時,Winter Soldier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哪?」Winter Soldier問,上著黑色迷彩的眼睛看起來濕淋淋的,面罩也讓他的呼吸聽起來異常溷濁。 「……布魯克林。」 「我知道是布魯克林。」Winter Soldier冷靜的複述了一次,「還有其他的?」 「什麽其他的?」Rumlow不自在的說著,偏過頭望向太陽露出曙光的方向。 「你知道這裡是哪?」 「我應該要知道?」 「我以為你知道。」Winter Soldier說,望著在晨曦中漸漸被漆上色彩的破舊木造房屋,「我記得這裡……或許。」 Rumlow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陽光下被曬成金黃色的棕色髮絲。 他當然知道。 他也知道總有些事情是面前這人從來不願意忘記的。 Rumlow走回車上,發動了引擎。 他想過就這麽離開。 他可以把車開回基地,只要說沒看見Winter Soldier的踪跡就好,這非常容易,洞見計畫的最後一步驟就在眼前,他們不會有足夠的人手來搜尋一個逃逸的武器的踪跡,這樣對他最好,反正Hydra再過幾天就再也不需要他的存在。 但Winter Soldier只是打開車門,安靜的坐上副駕駛座。 就像那一天。 那一天,他們開著車,窗外的風把荒野與雪地的氣息帶了進來,在他們週遭繚繞。他們一路開著,把世界扔在背後,白芒的雪地讓前方的路像是沒有盡頭。 如果沒有盡頭多好。 於是Rumlow終於伸手橫越了一條河的距離,他越過了排檔桿,翻過了日光,攀上了飽受風霜的臉龐,他輕輕把Winter Soldier的面罩取下,放在擋風玻璃下,他看見Winter Soldier的眼睛盯著他,眼裡滿滿的都是平靜。 擋風玻璃那一瞬間反射的日光刺的耀眼,幾乎要穿過他的心臟。 Rumlow在那一瞬間明白,或許,那在他心口陰狠的糾纏許久,總是冷不防帶給他劇烈疼痛的毒蛇或許並不是慾望。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但,誰在乎呢,Rumlow心想。他已經這麽久沒好好吃過東西,這點食物也不為過。 Winter Soldier很快伸出左手接過,猶豫了一下之後把原本靠在膝蓋上的鐵罐右手遞給Rumlow。Rumlow接過手後看了一下包裝,是奶油馬鈴薯濃湯。大塊的馬鈴薯跟細碎的肉塊沉積在罐子底部,食物的香氣讓他也餓了起來,根據腹中的飢餓感,Rumlow推測現在的時間差不多是下午,他從早上神盾局過來之後就沒吃過任何東西,腹部已經抗議似的輕輕抽動起來。 於是他索性拿著湯匙就坐在床邊吃了幾口,味道極其平凡的馬鈴薯跟碎肉今天吃起來卻有種別樣的滋味,不像是以往每次不得不吃時明顯能感受到其中夾雜著人工的香氣和口感,似乎不再那麽難以下嚥。 Rumlow慢慢地吃著,卻感覺到一股視線一直盯著自己看。 他抬起頭,注意到Winter Soldier灰綠色的眼睛正盯著他--正確來說,是他手上的湯匙。 Rumlow把唯一的湯匙拿走了。 他連忙把遞回去給Winter Soldier。但Winter Soldier卻猶豫了一下,不知怎地,並沒有馬上接過。 Rumlow愣了下,看著手上垂著幾乎要滴落地的奶白色湯汁的湯匙。 因為他用過? 「……還是我拿新的給你吧。」 Rumlow正想站起身,手上的湯匙就被迅速抽走了。 Winter Soldier仔細的把湯匙上白色的湯汁舔的一乾二淨,像是擔心湯的味道被破壞一樣,等到金屬的湯匙表面亮的彷彿鏡子一般,他才小心翼翼的把變得晶亮的鐵湯匙插進手上顏色紅豔的湯汁當中,一口一口喝了起來。這次大概是沒那麽餓了,進食速度放慢了很多,緩緩升起的熱氣把他的臉蒸得通紅,帶著剛沐浴完的香氣。 Rumlow看著他,心裡在那一刻轉過各種念頭,連他自己都沒搞清楚在想什麽。像是腦中紛亂的思緒都化為一片白茫,定睛仔細看去,全都是那個冬夜落下的雪。剛剛強自壓下的慾望反應就那麽突如其來的燒了起來,卻不炙烈,而是緩慢、溫和,卻鮮明的刺眼,像是陽光下白茫茫的雪地。 他站起來,自然而然的在Winter Soldier的雙腿間跪下,像是這件事是如此天經地義。 他聞到Winter Soldier身上飄散著淡淡的沐浴乳香氣,是薄荷清涼的味道,和他身上如出一轍,卻又有點不同,像是同樣的香水噴在不同人身上總會散發出不同的溫度,留下不同的印象。Winter Soldier身上清涼的味道讓他想到鐵、冰雪,還有血與死亡。 --還有性。 Rumlow跪著,拉開Winter Soldier鬆垮的彈性褲頭,掏出其中軟垂的分身,分身上還帶著水氣與剛沐浴完乾淨的香氣,他含住那個還沒甦醒的分身,直接吞嚥到最底部。那瞬間,他感覺Winter Soldie的大腿抽動了一下,像是想掙扎又或是想把他踢開,但最後Winter Soldier一動也不動,安靜的坐在那裡。 Rumlow看不見他的臉,當然也無從知道他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感覺到他的分身在自己的口腔內緩緩地脹起,頂住了咽喉。Rumlow的鼻頭被稀疏的毛髮弄得怪癢的,但他沒有撥開,只是任由它細細碎碎的搔著,像是一群歡快的小鳥啄著他的臉。 嘴裡的陰莖很快就硬的發燙,他一邊用手輕輕地按摩底下的囊袋,一邊配合唇舌的吸吮安撫硬挺的陰莖,被唾液打濕的分身變得滑潤,筆挺的直直插入他的喉間,他吞的很深,反覆地把昂揚戳刺進自己的喉間,深到幾乎到要反胃的程度。 他看不見Winter Soldier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似乎不似往常般淡定,平常總是壓抑的極低的喘氣聲現在清晰的猶如在耳邊迴盪,也或許是Rumlow靠得太近的原因,他幾乎可以聽到兩個速率不盡相同的規律心跳聲。他的舌根嚐到前液苦澀的味道,有著鹹腥的海潮氣味,混雜著被摩擦到生疼的喉嚨深處漸漸擴散的微微鐵銹味。 沒多久,Winter Soldier很快就在他的嘴裡射了。 Rumlow把濃稠的驚人的液體嚥了下去,舔了舔唇角,抬起頭來正好對上Winter Soldier盯著他的眼睛。眼角微微的泛紅,長長的睫毛在光照下形成兩道微笑的陰影,嘴唇卻抿成一條直線。灰綠色的瞳孔看不出明顯的情緒,卻近的能讓他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看見自己笑了。 Rumlow站起身來,伸手碰了碰Winter Soldier的金屬手臂上舉著的鐵罐,他從剛剛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像是找不到地方能夠放下。 「湯冷了。」Rumlow自然地說,喉間有種沙啞的鈍痛感,「要幫你熱一下嗎?」 Winter Soldier微乎極微的搖搖頭,繼續拿起湯匙喝著那鍋帶著微酸口味的番茄湯,Rumlow則是坐回床上,拉起筆電和桌上的資料就開始安排起明天的刺殺。 房內異常安靜,除了湯匙偶爾敲到金屬的聲音之外,就只有Rumlow偶爾發出紙張翻頁的摩擦聲響,但明明是這樣安靜到幾乎壓抑的狀況,Rumlow卻意外的感覺平靜。 其實沒有Winter Soldier,任務應該也能達成。Rumlow在心裡盤算任務時一邊分心想著,只是成功率或許會低上幾分,因為他們並不是暗殺,而是光明正大的刺殺,那麽有沒有Winter Soldier並不是那麽重要。 他其實並沒有刻意要求Winter Soldier加入任務的必要。 他轉頭,看著安穩啜著湯的Winter Soldier。Winter Soldier對待食物似乎有一股崇敬,非常認真的把全副精神都用來品嚐與接受,吞下的每一口滋味都能在他的眼睛裡點起小小的火花。 承認吧,你就是想看到他。Rumlow聽見有個聲音這麽說。 但他只是像以往每次做的那樣,惡狠狠地把這個聲音拋到腦後,像是這樣一切就不復存在。 Rumlow收攏心神,讓紙張翻動與鍵盤的敲打聲安靜的填滿整個房間。他專注的看著資料,謹慎的規劃是他每次都能從任務裡生還的原因之一,尤其Nick Fury幾乎是他遇過最難對付的敵人,神盾局長的身分讓Fury勢必有很多保全自身的手段,如果沒有一擊到位,這次的刺殺幾乎不可能成功。 正當他皺眉苦思時,背後突然有一隻金屬的手臂越過了他的肩膀,點著他螢幕上地圖的某個部分。 「Bazooka。」Winter Soldier說。 Rumlow詫異的回頭,看著Winter Soldier面無表情的臉。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走到Rumlow背後,正低頭認真地看著Rumlow手上那些數據與資料。 「你要在這裡用火箭彈?」Rumlow問,得到Winter Soldier肯定的點頭。 Rumlow認真思考在市區使用火箭炮這個荒謬的提案,卻發現沒有任何可以阻止的理由--他當然能夠搞定交通或是偽裝那些東西--一個簡單大膽卻精心的計畫在他的心中立刻成型,像是一個編織精美的蛛網,正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這是個好提議,Soldier。」 Rumlow滿意的點點頭,抬頭看著Winter Soldier時,卻在他的眼尾發現細碎的閃光。 雖然極輕極淺,一閃而逝,下一瞬間Winter Soldier又像平常一樣只是面無表情地用毫無情緒的眼神盯著他,但Rumlow覺得自己在那一剎那像是捕捉到了什麽。 那幾乎像是笑意。 一個在他心中醞釀許久的疑問在那一秒脫口而出。 「Soldier,你認得我嗎?」 「是,Sir。」 Rumlow毫不意外地聽到Winter Soldier說,像是每次都會答复的那樣回答。 那就好。Rumlow本來想這麽說,以為自己方才看到的不過又是一次恍神的產物,那些幻想總是不斷不斷的纏著他,好像他離了那些就會活不下去一樣,但是Winter Soldier突然又補了一句話。 「Brock Rumlow,我認識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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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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