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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要做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又一次看見拒絕的話,Colin關掉交友軟體的視窗嘆了口氣。 自從那天被男孩擁抱過後,他發現自己似乎得了病。 他給自己的這種病取了個名,叫做『體溫依戀症候群』,症狀是無時無刻都希望被人擁抱,甚至到了有些瘋魔的地步。 他甚至為此下載了Tinder,就是想找找看有沒有人會願意給他一個擁抱,但是除了擁抱之外,他不想上床也不想做愛,甚至連想一下都不願意,就只是想感受一下隔著衣物的體溫,因此也毫不意外地被許多配對成功的男性拒絕了。 其實Colin也可以懂那些人的想法。不管是誰在約砲到一半,正『性』致勃勃的時候卻被對方潑了一大桶冷水說:『對不起,我不打算跟你上床,只想要一個擁抱』的話,生氣大概是最普通的反應了,更甚者拉黑封鎖也是合理的。 他後來也好幾次回到那個廣場,但是卻沒有一次遇到那個男孩。而每當前往那個廣場一次他就對自己更厭惡一分。 Colin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找糖吃的孩子,吃過一顆糖之後就念念不忘想再吃一次,即使知道可能有其他更好的糖也吵著鬧著要原本那一顆。 花錢買吧。最後他想。花錢買總是比較簡單的。 於是在深夜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提供該種服務的網站後——不得不說,網路讓一切變得非常方便,一直以來被隱而不宣的性事在此處能夠近乎攤在陽光底下,只隔著一層名為資訊海洋的輕紗,底下的情慾流動鮮明而濃烈——他約了一個面貌大致上符合自己喜好的孩子。 刻意忽視了自己從數百張相片中挑選出來的這個孩子與那天那個廣場上笑容滿面富有熱情與感染力的男孩有多麼相像的事實,Colin在與對方談妥價碼後約在了離家稍微有點距離,公司的女同事曾經分享過的評價不差的一家位在二樓的簡餐店。 在不想被發現自己有多渴望體溫和多等一分一秒都是焦灼的雙重掙扎當中,Colin還是選擇了盡快約在隔天下班後的晚餐時段。 像是約會一樣,一起在餐廳吃個飯然後牽手擁抱開房間。Colin在心裡鄙視自己翻不出花樣的行程,有些頹喪地看著對方簡短的答覆後頭像很快暗了下去。 我是不是已經失去魅力了?Colin對著反光的玻璃看了一下,看到因為心情沮喪跟著低垂的眉毛後更憂鬱了幾分。他記得再年輕幾歲的自己當時還受到很多大叔們的喜愛,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也已經變成大叔了嗎? 算了,反正都花錢了,如果看得順眼的話乾脆順便上床吧。Colin自暴自棄地想,伸手關了燈,在小小的套房裡抱著不安穩的夢境睡著了。 ※ 當Colin到達簡餐店時,他和對方約定的時間還沒到。 並不是因為準時下班這麼開心的原因,而是因為他今天又被上司痛罵了一頓。其實要說是痛罵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就是在尖酸刻薄地指出他犯的錯誤之後,明裡暗裡的諷刺跟鄙視,就差沒主動講出希望他自己提離職這句話。 雖然自尊很重要,但為了生計著想Colin還是一如往常選擇了假裝聽不懂那些暗示,接著乾脆借跑業務之名提早離開公司,拋棄那根本就沒多少錢(甚至不到一次開房費用)的全勤。 簡餐店樓下是個星巴克,Colin看了下錶發現距離他們約好的時間還有很久,想著不如先打發一點時間於是走進星巴克點了一杯咖啡。 在櫃台人員念錯他的姓兩次之後Colin乾脆放棄掙扎,看著那個少了一個R的杯子被拿去排隊等待,為了不想站起來再跑第二次他百無聊賴地靠在櫃檯旁用手機刷著FB,時不時對其他朋友看起來永遠都很幸福美滿的PO文按讚。 全世界的社交網站都是來告訴我別人有多幸福的嗎?Colin忍住按怒的心情跳過那些情侶的放閃文,過沒多久又拉回去重新按讚。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讚不過是幾百個讚當中的一個,但如果不按的話他跟其他朋友還有其他相處方式嗎。 正當Colin還在看著別人的光鮮亮麗人生時,星巴克門上的風鈴吵雜地響了起來。 「對不起我遲到了!」 「這是這週的第幾次了?Ezra,今天又是什麼?水龍頭壞掉還是熱水器壞掉?」櫃台的女店員頭也沒回地開口。 「我送了一隻車禍的貓去看醫生,你看外套上還有血。」 「不要過來!快去換制服!」 「好喔!」 Colin懶洋洋地起頭看著一進店門就引起一陣騷動的青年,卻在看清楚輕快經過他身旁的青年側臉時差點摔了手機。 「你是那個……」Colin看著幾天前在公園裡遇到的那張臉,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稱呼對方,「Free Hugs那個!」 感覺到自己被叫住,被稱呼為Ezra的青年回身歪過頭看著Colin好一陣子,像是正在亂中有序的腦袋中檢索面前這人的長相,接著露出滿臉的笑容:「對是我,直接叫我Ezra吧!怎麼樣啊先生?今天看起來好像沒那麼寂寞了呢。」 「是嗎?」Colin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嗯……對啊,你現在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Ezra回答,彈了彈身上的貓毛,「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大概是因為我翹班了。」Colin回答,有些猶豫是不是該說出自己晚上有場約會——雖然是買來的。 「真好,今天天氣很好我也想翹班!我想在草地上躺著曬曬太陽。」Ezra露出羨慕的神情望著Colin,但很快就在女店員彷彿殺人的目光中端正表情,一臉正經地說:「不過現在還是得認真上班!」 「您的咖啡。」就在這時女店員把寫著『Farell』的咖啡杯放到Colin面前,Ezra順勢探頭過來看了杯子一眼。 「Farell先生嗎?」Ezra念著,對著Colin眼睛又笑瞇了起來。 「Farrell,兩個R。」Colin接話,「但你也直接叫我Colin吧。」 「好的,Colin。」Ezra像是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對著Colin揮了揮手,「請享受你的咖啡,還有午後難得的陽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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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葛雷夫今天辦公時一直感覺到外頭似乎有些騷動。 這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情,魔國會裡一天到晚都會有人弄出些不大不小的騷動,小到奇怪的魔法搞怪糖,大到奇獸脫逃。但今天的噪聲不知為何讓葛雷夫感覺特別不對勁,像是有事情正在發生而他被蒙在鼓裡,而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格蘭德探頭進他的辦公室。 「咦?先生,你怎麼還在辦公室?」格蘭德問。 葛雷夫皺起了眉頭,這問話來的沒頭沒腦:「難道我不該在這嗎」 「主席剛剛召集了所有正氣師開會,其他人都過去了。」格蘭德很快說完,接著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問題一樣下意識摀住了嘴:「先生,您是否沒……」 「我現在立刻過去。」葛雷夫回答,順理成章地站起身,像是早就知道這個一切事情一樣踏著規律的步伐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攏在袖子裡的手卻緊緊握了起來。而格蘭德緊跟在他背後,像是條小尾巴一樣。 「好了,所有人都到齊了,那麼我們就開始……」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會議的召集地倒是一如往常的在議事廳當中,皮奎里已經站在講台上,看起來會議似乎剛剛開始,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葛雷夫打斷,朝門口望去時發現葛雷夫不知何時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波西瓦·葛雷夫,你為何在這。」皮奎里雙手叉胸,戴在頭上的金冠閃閃發光,臉色難看。 「『所有』正氣師都來了,我當然不能缺席。」葛雷夫理所當然的回覆,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別耽誤大家時間了,快點開始會議吧。」 「晚點我需要跟你『好好聊聊』。」皮奎里不著痕跡的狠瞪了他一眼,但葛雷夫只是裝作不知情的喝了口桌上的熱茶道:「隨時奉陪。」 召集了所有正氣師的會議主題並不是什麼小事,而是在討論關於最近接二連三從街上消失的巫師行跡。從蒂娜·金坦發現第一個消失的巫師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週,足足有七個巫師失蹤的情報被傳回國會,更遑論那些沒有來報案的消失巫師人數只會更多。 「成立小組吧。這並不是什麼小事,我們需要有人負責調查此案。」皮奎里在聽完所有報告後拍板決定:「誰願意負責?」 「我。」 一個皮奎里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她一低頭就看到面前的葛雷夫交叉雙腳,帶著討厭的笑容舉起自己的手:「我願意負責調查此案。」 「……還有其他人嗎?」皮奎里立刻轉頭,但議事廳裡所有被她視線對到的正氣師都轉開了頭,只有蒂娜有些呆愣地回望她,於是她問:「金坦,你來負責如何?」 「我覺得讓葛雷夫部長負責很好啊。」蒂娜下意識抹了抹嘴,發現上頭沒有醬料或是餅乾屑之後鬆了口氣:「我記得部長對於這種事件特別拿手。」 皮奎里在心裡深深地、深深地嘆了口長長的氣。她就不該指望這個粗神經的金坦。 而此時葛雷夫卻還來雪上加霜:「金坦說得對。我以前也解決過類似的案件,交給我非常適當。」 這時皮奎里終於忍耐不住,她壓低聲音對坐得相當靠近講台的葛雷夫惡狠狠地問:「某人是不是忘了自己正在休養?」 「整理資料而已,花不了什麼精力。」葛雷夫同樣低聲回答:「而且我也休養這麼多個月了,是時候復出了吧?」 「算了,我不管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皮奎里低聲說完就放大了音量:「那麼這件事就交給葛雷夫負責處理,你自己挑成員吧。」 「那麼……」葛雷夫站起來挑了幾個曾經合作過,對追查追蹤這方面特別有天賦的正氣師,最後手指一滑指了兩人:「金坦、格蘭德,你們也加入。」 「好。」金坦點了點頭,看起來毫不意外,但躲在眾人背後的格蘭德卻一臉困惑地問:「我?我不行吧!我只是培訓生……」 「相信我,你很適合。」葛雷夫站起身,握著魔杖的動作就像是握著指揮棒,讓所有人都陷入了他的節奏:「現在,跟著我。」 葛雷夫走在最前方,領著剛開完會的一行人在永無止盡的長廊中走著。 美國魔法國會的員工總是喜歡戲稱這條長廊為萬應走廊,取自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萬應室,走廊上有著數不盡的門,每個房間都對應了一個曾經存在過的專案,還有專案相關的存放資料的一些線索或是不甚重要的證物,當專案結束時這些房間就會被封存,等待下次有人需要這間房間時,對應的門才會再次出現在長廊內。雖然存在過的房間數不勝數,但當有人需要時,這裡總能再出現一個新的空房間。 而現在葛雷夫站在編號為10407的門前,扭開了原本顯示為『綠色:未使用』的門把。 門裡和所有的房間相同,灰色的基底色調,空白的白牆等著被貼上地圖與照片,深色的木頭長桌和配套的椅子設計簡潔卻不失舒適,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桌上多了一壺正冒著熱氣的紅茶。 眾人魚貫進入房間,格蘭德理所當然地替所有人倒了茶,裊裊茶香讓原本冷硬的氣氛柔軟了許多。 「我們現在有哪些線索?消失的巫師有什麼相同的特徵嗎?」葛雷夫問,接著蒂娜與幾個原先曾經接到報案的正氣師立刻從檔案櫃裡調出了相關的資料,複製到和人數相同的數量後,放到了木桌上每個人的面前。 「目前來報案消失的巫師……都是男性。」蒂娜快速翻看完七份資料後立刻提出了第一個線索。 「很好,至少有點進展了。」葛雷夫同樣取了最靠近自己的一份資料翻看起來,在看見所有資料附的照片都是金髮的青年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所有人的特徵皆為黑髮,年紀大約落在二十到三十之間。」接著有另一個人提出了和葛雷夫相同的看法,葛雷夫點了點頭,魔杖尖端飄出了銀色的花體字,將目前的線索轉印到一旁空著的黑木板上。 現在上頭寫著『男性、黑髮、年紀二十到三十。』 「消失的時間……範圍挺大的,從早晨到深夜都有,應該是隨機的。」 「報案時間也不一定,有的消失不到二十四小時就來了,也有的一直到消失好幾天才發現。」 「目前可以得知的第一個案子是金坦接到的,時間是三個多月前?」其中一個巫師轉頭問蒂娜。 「三個月又五天。」聽到自己的名字蒂娜很快就回答:「報案者是該巫師的母親。」 「有可能是綁架嗎?」葛雷夫問。 「可以排除這個可能性,因為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到目前為止受害者的家屬什麼要求都沒有收到。」蒂娜搖了搖頭。 「會,會不會是,販賣人口?」格蘭德細聲地問。 「販賣這個年紀的巫師?」葛雷夫挑了挑眉,「好吧,也不失為一個可能。」 眾人的討論進行了相當長一段時候,但黑木板上的字跡卻始終沒有增加。所有人都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但全都有著破綻或是不合理的荒謬之處,其中最異想天開的大概就是蒂娜的論調。她認為街上可能出現了食人怪物,巫師的味道特別合他們的胃口,所以有許多巫師都被吞掉了。 葛雷夫聽到這個觀點時差點忍不住笑了,但他很快端正表情,嚴肅地問著蒂娜:「那那個怪物平常會躲在哪裡?」 蒂娜想了一下:「中央公園的動物園?那裡感覺滿適合躲藏的。」 所有在場的人全都笑了起來,但笑聲裡並不帶有敵意,純粹是聽到不可思議事情的反應。 「雖然聽上去不合理,但若是沒有反駁的證據,那麼就也是一種可能。」葛雷夫神情認真的說,看了下時間後決定不繼續拖延大家的下班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了:「今天就先到這裡,明天早上除了格蘭德以外的人兩人一組,去拜訪七個消失巫師的家,看看我們有沒有遺漏什麼。」 早就已經飢腸轆轆的眾人如獲大赦的起身,很快就陸續消失在門口,房間裡只留下了葛雷夫和格蘭德兩人。 「這麼晚了,還不走?」葛雷夫問。 格蘭德本來正在收拾著桌面,一聽到葛雷夫的話幾乎像是小動物一樣跳了起來,連忙慌張回答:「收,收拾完我就走。」 「嗯,早點回去。」葛雷夫倒是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總覺得他似乎模模糊糊看到了一條線索,但那就像是細微的蛛絲一樣,只有在反射時才能濺出點點微光,幾不可見。 格蘭德在桌上又磨蹭了很久,到葛雷夫都發現他似乎是在拖延時間的時候,他才細聲開口:「先生……為什麼找我?」 「你想成為正氣師吧?」葛雷夫看見格蘭德有些迷茫的點了點頭後繼續說了下去:「那麼就別錯過任何一個機會。」 「好……」格蘭德回答,感覺似乎得到了回答但又沒有,有些摸不著腦袋的抱著文件就被葛雷夫送出了房間,「那麼先生,我就先走了。您也早點回去休息。」 「晚安。」葛雷夫看著格蘭德幾乎可以說是可愛的呆愣反應,臉上也帶上了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笑意,「還有,上次魔杖公文整理得不錯。」 在格蘭德來得及反應前,葛雷夫關上了門。 51.
「……eve,Steve?」Steve回過神來,發現是Natasha站在他的面前:「什麼事?」 會議室的燈不知道哪時候打開了,所有人都盯著Steve瞧。 「你在開會時走神了對吧?」Tony沒好氣地說,「我們正好聊到你的小情人。」 「Bucky?他怎麼了?」Steve開始緊張,「他又不見了嗎?」 昨天為了逃避吹風機,他果斷選擇切斷連繫,而這次連繫的時間短得甚至讓Wanda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還以為他又久違地被Bucky丟出家門了。 「不是,是我們懷疑之前他那場不合理的感冒跟我們調查的病毒有關。」Natasha認真嚴肅地把剛剛眾人的結論重新敘述一次,「Bruce那邊的報告回來了,那個傭兵組織打算偷竊的是一種新型的病毒,目前看來成分和血清有極大的關係。因此Bucky之前那次感冒或許就是因為那種病毒,而退燒也不是因為我們幫他買的藥起效用,而是他體內的血清主動把病毒消滅的因素,但是這同時也代表了一件事。」 「Bucky有危險?我現在就去救他!」 「……你也有危險,你們兩個和血清相關的人都有危險,暫時讓你的智商上線一下好嗎?」Natasha用手蓋住臉,「總之目前看來,病毒已經能夠影響到血清,這表示,我建議我們把這個傭兵組織的危險程度調到最高級。」 「我同意。」Steve說。 「同時我們得暫停接觸Bucky,並且把Bucky的安全屋地點上報給相關部門,因為他的位址應該已經被敵人發現,敵人甚至可以讓他感染病毒。」Natasha說。 「等等,這個……」Steve開口想阻止,卻一時想不到什麼說詞。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讓你考慮或陪著你玩扮家家酒了。Steve,做出決定吧。」Natasha說,接著把眾人趕出房間,「三天,我們等你的答案。」 「或者你可以選擇轉移他,如果他願意的話,讓他搬進來這裡。」Clint提議,一邊站起身往外走,「或者他更喜歡安靜一點,不被太多人看著的地方。」 「我倒是不反對,空房挺多。」Tony說了句。 Sam走在最後,本來他想離開,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繞過來拍了拍Steve的肩膀。 「Cap,或許Natasha說得對,你也不能永遠用貓的身體去接觸他,總有一天得換回你的真面目的。」Sam語重心長地說。 「……我知道。」 「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Sam說完,轉身也走了。 最後只剩下Steve一個人待在會議室裡。 52. 三天的時間不算太短,因此Steve決定好好想想。 坦白說,原本他變成貓的目的是想就近確認Bucky過得如何,是不是有好好照顧自己,現在看起來Bucky過得很不錯,雖然仍然有很多部分不太適應,像是貼滿報紙的窗戶;永遠只開最微弱的燈;電視裡總是無聲的畫面,但是他漸漸地在復原,像是和那個女孩和醫生的接觸,或者他找了個工作的事,他每一天都比昨天看起來更好一點。 而且貓咪似乎也開始適應Bucky的存在了,至少可以待在同樣的空間裡相處,使用過的貓砂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麼一來,他似乎沒有繼續靠著貓的身體接近Bucky的必要了。 Bucky不需要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而且Steve也聽出Natasha和Clint的暗示,把Bucky的安全屋地點上報並不表示Bucky必須在裡頭。為了安全著想他得讓Bucky轉移,同時得放棄找尋他的行蹤。為了Bucky的安全他在那附近佈了過多的人手,說不定就是這樣讓其他組織發現了Bucky的行蹤。 他該學著放手。 就當作是最後一次告別。 Steve再次試圖變成貓,但這次卻失敗了。 53. Wanda是被慌張的Steve給拖到實驗室的。 「什麼狀況?Stevie為什麼快死了?」Wanda一看到儀器的屏幕就大驚失色, 「什麼?牠怎麼了?」Steve瞪大眼睛,站在Wanda背後看著她不停在那台機器上輸入指令,「我剛剛試圖照你說的按,連繫卻一直失敗,是我按錯什麼嗎?」 「我不知道,不行,我沒辦法,Vision呢?」Wanda皺著眉頭看起來像是快哭了。 「我在這。」Vision從牆裡飄了出來,接手Wanda的操作台,過沒一分鐘就冷靜地說,「這看起來像是毒素,對幼貓來說是致命的。」 「如果是毒的話我說不定有辦法!」Wanda神色緊張,「Cap,把Stevie帶來,我能救牠,但要快!」 54. Bucky是被一陣難聞的味道驚醒的。 他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貓倒在床邊的地上一動不動,地板上還有一灘牠吐出來的混濁液體,裡頭混著幾片藍紫色的花瓣,而餐桌上原本放著的鳶尾花不見了。 他立刻跳下床抱起貓。貓的身體仍然有點溫度,心跳非常快,但是氣息短促而微弱,明顯已經奄奄一息。貓似乎感覺到Bucky的手,勉強睜開了一隻眼睛,稍微掙扎了一下就又不動了。 Bucky馬上抱著貓想衝出公寓,卻在門口被一個人影攔了下來。 55. 「Bucky!」Steve大喊。 「你為什麼在這!」Bucky立刻抱緊貓後退,眼神不斷打量四周。 「我不會傷害你,你知道我是誰的吧!」 「你是Steve。」Bucky說,看著懷裡的貓,咬了咬下唇,回頭望向房間裡的窗戶。 Steve立刻就看出Bucky有想要逃走的意思,於是毫不猶豫地大喊:「Bucky,把Stevie給我,我能救牠!」 Bucky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 56. 「幸好,母子平安。」Sam雙手交叉放鬆地靠在牆邊,「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開始會舔自己手臂的Cap。」 「你可以試試讓他舔自己的手肘,說不定他辦得到。」Clint回答。 「……我對你的幽默感已經失去信心了,不是說好黑人都很會說脫口秀呢?」Tony翻了個白眼。 「你這是種族歧視,African American也有分會開玩笑和不會開玩笑的。」Sam義正嚴詞地說,「而且這明明很好笑,你看Natasha都笑了。」 「我敢擔保她的笑容絕對不是因為你的笑點……」Clint回頭看了眼Natasha的笑容,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我不敢想了。」他覺得屁股涼涼的。 「抱歉,Mr.Wilson,我認為你把Barnes中士和Stevie用母子來相提並論是不正確的,他們很明顯是不同物種,之間也沒有親屬關係,Barnes中士甚至還沒有經過正規的手續收養Stevie,因此……」Vision話還沒說完就被James好心地拍拍肩膀,「Vision,笑點已經過了。」 Natasha正和Wanda抱著貓逗弄,貓咪看起來已經恢復健康,正伸著爪子對逗貓棒不斷攻擊,齜牙裂嘴地看起來一點都不兇猛,反而非常可愛,而兩人一邊逗貓,不時張望著前方正待在走廊盡頭的落地窗旁的Steve和Bucky。 「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樣?」Wanda悄聲問。 「上床。」Natasha立刻回答,過了一秒才改口,「我是說,他們會在上床睡覺之前就解決這件事的。」 Wanda理解又不理解地點了點頭,回頭又專心玩貓去了。 57. 「……後來,我就請Wanda幫我弄了台機器,讓我可以關心你的生活。」 Steve覺得自己的額頭和背脊都在冒汗,坦白說,他覺得沉默不說話的Bucky甚至比狠狠揍他的Bucky讓他更緊張。 「所以,哪些時候是你?」Bucky避開了Steve的眼睛,輕聲地問。 「除了牠受傷之後那幾天不是我,剩下的時間都是。」Steve試圖辯解,「Wanda有擔保過,這並不會對貓咪造成任何傷害……」 Bucky很快打斷了Steve的話:「從我第一次看到Stevie?」 「不是,後面一點,是從我第一次出現在你的公寓門口。我們是從附近所有你看過,你喜歡的貓當中挑了一隻最可愛的。」也是最像我的,Steve在心裡說。 Bucky沉默了幾分鐘,視線看向Natasha和Wanda手上的貓咪,貓咪看起來非常親人,也可能是感受到可怕的威脅的關係,牠絲毫沒有要從Natasha的手上逃跑的打算,乖巧地被摸著,而Steve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很想伸手抱抱自己一直以來的好友,暗戀許久的對象,卻遲遲沒有把手伸過去。 「所以,洗澡那次也是你?」Bucky皺起眉頭問。 「……嗯。」 「我就知道,貓咪都是怕水的。」Bucky說,有些不滿地看著Steve,「我還以為醫生說得對,但是我去餵路邊的貓時,其他貓明明都不接近我。」 Steve愣了一下,接著大聲問:「你背著我和其他貓相處?」 Natasha立刻無言地把臉遮了起來,Clint無聲吹了聲口哨。 Bucky的臉沉了下來,「Steve Rogers,你憑什麼說這句話?」 Steve張口結舌半天,最後只衝出一句話:「就憑我愛你!」 「完了,這大概是我今年聽過最爛的告白時機。」Sam小聲對著Clint說,Clint也認同地點點頭。 「我早就知道了,你還有其他話要說嗎?」Bucky問,狠狠地瞪Steve,「鳶尾花?暗戀?真是聰明,還害我的Stevie中毒是吧?」 「我沒想過牠會把花吃下去!」Steve很委屈,「那是我送你的,不是要給牠的!」 「所以你認為自己沒錯嗎?」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我不會再送你花了!我以後都送你貓糧、送你貓草、送你貓跳台、送你貓罐頭!」 「然後?」Bucky仍然不滿意的樣子。 「我會負責餵牠、負責遛牠、負責帶牠打針、幫牠洗澡、幫牠剪指甲!」 「聽起來還算划算。」Bucky皺起的眉頭鬆開了一些。 「那你願意跟我回家嗎?」Steve眼睛一亮,「我們可以一起住,一起養Stevie!」 「回家?哪裡?」Bucky問,「復仇者基地?和一大群復仇者一起?」 Steve愣了一下,「我現在是住在復仇者基地裡沒錯,但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搬出去!我們可以回布魯克林住,跟說好的一樣,我們買一棟小公寓,我會幫你擦鞋,我可以睡在地上你睡在床上!」 「傻小子。」Bucky露出笑容,笑容仍然有些僵硬,卻燦爛的像是陽光下初融的積雪,「我是開玩笑的。」 「你就是我的家。」 「你醒了嗎?果然是我的冠軍……候選者,就連恢復力也不同反響。」 索爾一醒來就聽到有個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這麼說,話語間中還夾雜著某些奇妙的雜音。索爾一時想不起那是誰的聲音,他的腦子還轟轟響著,像是裡頭有個綠色的大傢伙正拿把巨錘瘋狂的敲,疼痛攻佔了他的大腦讓他思緒混沌,好不容易才回想起一點端倪。 這裡不是阿斯嘉,這裡是薩卡星。一個奇怪的男人統治的星球,而他,堂堂的奧丁之子居然像是猛獸一樣被關在籠子裡,時不時放幾隻出來搏鬥取樂。這就算了,他們還為了那什麼噁心的美感剪掉他的頭髮! 想起自己散亂一地的金色頭髮,索爾幾乎要悲鳴起來。堂堂的奧丁之子自從落到這個奇怪的星球之後幾乎就是一連串噩運的開始,不只被那個瓦爾基麗用奇怪的東西控制,還被綁在椅子上剪掉一頭他最愛的金色頭髮。那其中還有洛基的遺物——和他的頭髮結在一起的黑色長髮,他本來會永遠結著辮子紀念他,卻被無情的剪掉了! 不對,洛基還活著。他想起。洛基從來都沒死,他甚至化身成父親,為自己立了雕像寫了戲劇,讓所有阿斯嘉的民眾稱頌他。但就算洛基不做這些事他也會永遠記得他,他是他唯一的弟弟。而後他們和那個自稱是父親的大女兒的海拉搏鬥時,洛基比他早了一點掉下彩虹橋,他差點以為他又要永遠失去他一次,但洛基卻只是因為什麼他也聽不懂的時間理論早了幾週來到這個星球,還得到了那個統治者宗師的信賴。 他是怎麼得到信賴的?索爾有些困惑地想,但在沒想出答案之前就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對了,浩克!他在這個愚蠢星球的愚蠢競技場被人逼著打架,而他失蹤的大個子同事居然出現在這裡,而且還認不得他!這讓他痛心疾首。有誰能理解他在陌生的環境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熟悉的鄉親,雖然是來自地球不是阿斯嘉,但他的朋友居然罔顧他們之間的友誼在競技場對他胡亂出手,還想把他打趴!幸好他是更威猛的那一個,反手就把浩克暴打了一頓。 雖然最後他還是被暗算了。索爾試圖伸手撫摸自己的後頸,那裡還時不時傳來一陣刺痛,讓他神經抽動。那個瓦爾基麗給他種的奇怪小玩意他一直都沒辦法把它拔下來,感覺就像是跟皮膚融在一起。說也奇怪,他可是雷霆之子,居然會被電擊擊倒!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個詭異又荒唐的玩笑。但他的嚐試失敗了,他的所有動作都被限制在熟悉的桎梏當中,連動彈一下都不能。 「該死!」索爾抱怨。 「哈囉?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怎麼一直沒反應呢,142是不是把你電壞了……」 索爾晃了晃腦袋,原本一片模糊的視野終於清楚了一點,眼神也對上了那個一直對著他說話的人:那個薩卡星的統治者,被人稱為宗師的傢伙。 「我才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電就受傷。」索爾強調。 「啊哈,我就知道142沒問題的,親愛的總是懂得輕重。」宗師擺了擺手,慵懶地又躺回沙發裡享受著身下的服侍。索爾這才注意到宗師兩腳大開坐在沙發上,而一個全身光裸,黑髮及肩的身影正埋在他的兩腿之間,上下擺動著。久於情慾的阿斯嘉人立刻就明白了剛剛那些雜音和水聲是怎麼來的,而且那個黑色的後腦勺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異常熟悉。 「啊……甜心,緩一點,我還不想這麼早出來。」宗師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嘆之後拍了拍那頭黑髮,讓他暫且鬆開他的陰莖,那人照做了,吐出分身後咳了幾聲,顯然是剛剛被頂得有些深了。 就連咳嗽的聲音聽起來都很熟悉。索爾想著。他試圖想看那人的臉,那人卻始終側著頭看著另外一個方向,就是沒有轉過來面對他。 真奇怪。 「好啦,衛冕者,我已經知道你有多強,但冠軍,你懂的吧?在該贏的時候贏,才能成為好的冠軍。」宗師不停眨著眼,靛藍色的下眼影一挑一挑的,劃過唇瓣直達下顎的亮藍唇彩勾起一抹微笑,索爾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辨認出來那或許是個媚眼。 索爾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盡可能不要思考對方對自己拋媚眼到底是有什麼涵義,順便忽略肆意打量他身上肌肉的目光。 「所以你到底想怎樣?」他盡可能不動聲色地問。他沒打算在這裡打一輩子的競技場,阿斯嘉還等著他,但如果能有辦法快速又正當的拿到一艘太空船離開,他大概也可以接受隨隨便便贏個幾場。就像打工。他想起珍解釋過的其中一種行為,用勞力換取金錢,很地球,很不阿斯嘉,但他可以嘗試。 「喔喔,或許你不該問我,該問那個獲得你的冠軍。」宗師眨了眨眼。 「你是說靠著電擊我獲得的勝利嗎?真是光明正大啊。」索爾毫不留情地戳破事實。 「嗯,看來你還不是很懂薩卡星的規則。」有那麼一瞬間宗師看起來快發怒了,但過了幾秒後他迅速地又變了一張臉,「但算了,看在你弟弟的份上我還是可以赦免你。畢竟我們關係這麼好,對吧,親愛的?」宗師對著坐在地上那個赤裸人影說著:「現在給我一個吻吧甜心,我們真不該把時間放在閒聊上。」 索爾一開始愣了一下,但當他看到有些不情願地被宗師的手抬起下巴的那張臉時,所有的疑問和解答都混雜在一起了。這讓他只能蠢笨的吐出問句:「洛基?為什麼?你怎麼會?」 洛基——那個黑髮身影翻了個白眼,甚至連話都懶得回索爾。他有些快速地親了一下宗師湊過來的嘴唇就想退後,卻被捏住下巴。 「喔,看看你。」宗師滿是憐愛地撫摸著洛基的頭髮:「我居然能看到你害羞了?因為在哥哥面前嗎?」 看著洛基和宗師臉貼得極近四目相望,讓索爾的心裡升起了一股有些不悅的感觸。阿斯嘉人樂於享受,包括性愛,索爾當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由於他的身份和身材,不少人都會自願獻身,也包含一些容貌纖細長相能入他眼的男性,如果一時興起他也不介意換換口味。但是洛基在他的記憶中從來都不會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觸,一部份原因大概是因為他的長相不太符合阿斯嘉人的喜好,剩下那一部份大概就是天性,也就是索爾後來得知的冰霜巨人的血統習性。大概是因為低溫讓他們毫無性欲?索爾曾經這麼猜測,還為此替洛基感到遺憾,但現在看見洛基在他的眼前,跟一個不知從哪來的人接吻,甚至還幫他口交時,索爾卻覺得有種心愛的東西即將要被搶走的感覺。 「洛基,過來!」索爾用著比平常低上幾度,刻意用一種每次洛基聽到就知道他生氣了的音調叫著,但洛基頭也沒回。 「嘿,小火花,別那麼急,你得有先來後到的觀念好嗎?」宗師投來一個嫌棄的眼光,但突然又思考了起來,「但也不是不行……」他低下頭對洛基開口:「像平常那樣,寶貝,然後讓你哥哥過來如何?」 洛基臉上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這讓索爾忍不住開始猜測平常到底是哪樣才可以讓他這麼驚訝——接著他搖了搖頭,下垂的嘴角看起來非常委屈,低聲對著宗師很快說了一些什麼,音量太低讓索爾只聽到一些細碎的音符。 宗師笑了起來,「喔甜心,那是非常吸引人的提議,但不是現在。」他摸了摸洛基漂亮的下顎,「現在讓我們快點開始吧!等待雖然誘人,但等待過久會讓一切變得不美味的。」 「但是——」洛基還想爭辯些什麼,對上宗師的表情後卻消了音。他心有不甘地舒展自己修長的身體站起身,索爾沒有錯過那具身體上的每一個線條,從背脊優雅的弧線到小小的腰窩,還有瘦窄的臀部……索爾慌張地避開了眼睛,感覺到脖子一股燥熱,卻沒住意到自己的表情都落入了宗師的眼裡。 光裸的洛基跨坐到全身衣著整齊,只有下半身露出怒張的陰莖的宗師腿上,在他饒富興味的眼神裡舔濕了自己的手指,接著慢條斯理地向後探進臀縫間那個小小的入口當中。 「嗯……」洛基發出了忍耐不住的低吟,或許是因為索爾在場這件事讓他失去了一貫的游刃有餘,他對自己的動作還是有些太粗暴了,這帶來擴張的疼痛,但很快地久於性慾的身體開始適應起這樣的對待,細長的手指在身體裡抽動時開始發出翻攪的甜膩水聲,疼痛都變成了快感。 宗師像是在欣賞心愛的寶物般看著洛基的一舉一動,時不時舔舔嘴唇,看著他的肌膚從蒼白漸漸染上情慾的色彩,滲出薄薄的汗水。 「弟弟!」索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看見洛基以一個堪稱誘惑的姿態跨坐在不是他的男人身上,手指在細縫裡若隱若現,從他的角度幾乎可以清楚看見那個小洞被一寸一寸揉開,從原本的乾澀變成可以容納四根手指。 這太刺激了。索爾心想。他從來沒注意過原來他的弟弟可以這麼……這麼……可口。 第二章 「先生,這些是魔杖管理部今天送來的公文,請問放在這裡可以嗎?」靦腆的黑髮男子在輕敲敞開的門後走進辦公室,穿著一身周整的西裝,一條黑色的長長圍巾掛在他的頸間。他將手上的文件放在葛雷夫的桌邊:「他們說有幾份是急件,可能需要優先處理。需要優先的幾份我替您放在文件最上頭,用紅色封皮包著。」 「好的,就放在那裡,我處理完手邊這些就立刻確認。」葛雷夫很快地說道,頓了一下後抬起頭來看著對方:「謝謝你,格蘭德。」 「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先生。」格蘭德露出害羞的微笑:「那麼現在我就不打擾了,先生把文件處理完放在桌上就好,晚點我會再過來收走的。」 「辛苦你了。」葛雷夫目送格蘭德的身影拐彎離開他的視線範圍,這才鬆開緊繃的神經,放開握緊的拳頭,低下頭繼續專心致志處理手上繁雜的事務。 其實,從復職以後,葛雷夫一直都還不習慣有人太過接近自己。 他不願意承認這是因為那段囚禁的日子,那些痛苦與折磨改變改變了他,他深信自己已經走出那些夢魘,所有心理醫生都會說他已經完全復原,甚至心靈比以前更加成熟。但事實是,每當有人突然靠近葛雷夫時,他都得非常忍耐才不至於拿出魔杖給任何人一個擊暈咒。 他並不想被任何人發現自己反應上的不自然之處,也不想收到憐憫或是探究的目光,因此在任何人,像是金坦姊妹、甚至是皮奎里靠近自己時,他總是會非常繃緊神經,裝做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直到沒有任何人在的情況下才放鬆。 而平常沒什麼人會刻意進來他的辦公室,所以他的異常一直都沒人發現,但自從格蘭德來了之後,葛雷夫發現自己需要花更多精神警戒,免得被發現他的破綻。 葛里洛‧瓦爾特‧格蘭德是培訓生計畫裡表現不錯的一位,雖然魔法能力並不頂尖的,但他溫和的態度讓所有國會裡和他共事過的員工都對他讚譽有加,也因此在熟悉了國會幾個月後,格蘭德被皮奎里分到葛雷夫的手下。 『好好跟他學學。』皮奎里當時是這麼說的:『連個實習生都比你八面玲瓏。』 『我不需要。』葛雷夫立刻回答。 『你需要,葛雷夫。』皮奎里把不知何處掏出來的一大疊紙掏出來扔在他桌上,而葛雷夫看了一眼就立刻注意到上頭的設計是他相當熟悉的格式——投訴信的格式——他聽著皮奎里繼續說了下去:『等哪天這些東西不會再出現在我桌上,而且你也交到了朋友,再來說你不需要。』 『我有朋友。』葛雷夫強調。 『呵呵。』皮奎里冷笑,只給了葛雷夫一個背影就離開。 將雜事處理完,葛雷夫便開始看起那疊魔杖管理部的公文。而當他才看了開頭幾頁,他立刻注意到這些文件和以往送來的有些許不同。 文件最上頭是一張羊皮紙,看上去是格蘭德手寫的,有些飄忽顫抖的字體條列式的將整疊文件需要確認的事項依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分類排序,一目了然。而有的公文夾裡甚至夾進了幾張便條紙,寫著某些人需要被注意的重點,有些甚至重要到如果葛雷夫沒注意到這張便條的話,很有可能會錯判一些事情。在處理完一切後葛雷夫看了看鐘,訝異地發現在經過格蘭德的整理後,整疊文件處理的速度比原本快了一倍。 『他是個值得培養的人才。』葛雷夫想起皮奎里曾經這麼說過,『所以別把你那些糟糕的壞脾氣發在他身上。』 或許他真的是。葛雷夫思考。 這時恰好門又再次被輕敲,葛雷夫抬頭後看見格蘭德已經站在門邊。 「先生。」格蘭德輕喚。 「你來得正好,把這些送下去。」葛雷夫說,下意識地就繃緊了表情,但過了幾秒鐘之後他又改口:「先等等,坐。」 「好,好的?」格蘭德有些受寵若驚地在葛雷夫面前的深紅色天鵝絨軟椅坐下,看著葛雷夫從桌上的白色瓷茶壺裡倒了一杯顏色略深的紅茶遞到他面前,連忙伸出雙手接住。 「喝茶。」葛雷夫說,而格蘭德立刻把手裡的茶一口飲盡,仰頭的姿勢決絕地像是吞下一杯毒藥。 葛雷夫這下倒是真的有些感覺到自己過於嚇人了。 「別緊張,只是想跟你聊聊。」葛雷夫站起身,越過辦公桌又替格蘭德倒了一杯茶,接著也替自己的杯子斟滿,端著茶後用一種放鬆的姿勢後仰靠在巨大的黑色靠背椅當中,隨意想了個話題開頭:「這幾個月在國會裡工作的感覺如何?」 「感覺很好!」格蘭德有些過於倉促地開口:「這裡就像是一個上滿油的機械,所有人都在全力運轉,我很喜歡這裡!而且大家都對我很好。」 很普通的答案。葛雷夫心想。而且他也不太相信所有人都對他很好這種答案。就算是在魔法國會,仍然會有一些信奉純血血統的瘋子,格蘭德的資料寫著他是由巫師和莫魔所生,對那些血統狂熱者來說這就已經構成原罪了。欺負是不至於,但是稍微的排擠跟冷待都是很有可能的。 「那你為什麼想來這裡工作?」他接著問。 「我……」格蘭德對這個問題倒是遲疑了很久,葛雷夫看著他停頓許久的反應,不由得對於問題的答案開始有些好奇,於是葛雷夫問:「這是那麼難以回答的問題嗎?」 「不,先生。」格蘭德回答:「但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從小聽著美國魔法國會的歷史,知道十二個正氣師的故事,所以有些憧憬吧?但至於為什麼想來這裡工作……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叫葛里洛(Grill),所以我希望總有一天能來拷問別人?」格蘭德像是開玩笑一般說著,抓著自己的頭低低傻笑了起來。 葛雷夫聽到回答之後沉默了幾秒鐘:「就因為這樣?」 「還有薪水穩定,先生。」格蘭德微笑。 送走格蘭德之後,葛雷夫嘆了一口氣。 他果然不擅長聊天。 午飯時間,當葛雷夫搭上電梯打算去外頭吃午飯時,剛好在電梯裡遇到了金坦姊妹。 「部長,你身體好一點了嗎?」蒂娜·金坦問。 「沒問題。」葛雷夫回答:「你們也是要出去吃飯?又是熱狗攤?」葛雷夫想起蒂娜少數被他看到在吃午飯的幾次幾乎都是吃同一家店的熱狗。 奎妮·金坦笑了笑:「聽說出了新口味,想去看看。」蒂娜跟著點頭,黑色毛帽下的眼睛閃閃發亮。 葛雷夫皺起眉頭:「偶爾也吃點蔬菜,別總吃沒營養的食物。」何況只吃熱狗感覺很不健康,還是要有均衡的蔬果攝取對身體比較好,也比較營養。 「我會的。」蒂娜回答。 「誰讓沒營養的東西都比較好吃呢?」奎妮瞇起眼睛笑:「但我們晚餐會吃水果跟很多沙拉,所以沒問題的喔。」 電梯恰好到了地面,葛雷夫走出電梯時發現格蘭德不知為何一個人站在大廳內。注意到葛雷夫的視線時,格蘭德立刻就對著他露出靦腆的笑容。 「還不去吃飯?」葛雷夫問,下意識避過了格蘭德的眼睛:「已經是休息時間了。」 「部長,他要跟我們一起去吃熱狗喔。」奎妮笑著對格蘭德招了招手,格蘭德就像一隻歡快的小狗一樣跑了過來,看著葛雷夫問:「先生,您也一起去嗎?」 葛雷夫搖搖頭:「我不喜歡那種都是醬料的食物。」 「這樣啊……」格蘭德明顯地沮喪了下來:「那就不能勉強您了……」 蒂娜對葛雷夫點了點頭,率先推開門離開了國會大樓,而格蘭德跟在蒂娜背後,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也離開了。 葛雷夫看向還站在他身邊的奎妮:「你不跟他們去?」 「我會跟上他們的。」奎妮笑著說,偏過頭望著葛雷夫:「不過,部長,你不覺得很像嗎?」 「什麼很像?」 「葛里洛‧瓦爾特‧格蘭德,他很像魁登斯。」 ▲ 第二章 ▼ 魁登斯是在十七歲那年被送到波西瓦身邊的,在那之前他是個寄住在孤兒院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因為年紀過大已經記得太多東西,所以一直沒有人願意領養他。於是,在他滿十六歲當天,他被「送」出了孤兒院。 那天下著大雨,他站在孤兒院的大門門口,鐵柵門已經關起來了,他沒有傘,因此身上穿著的白色襯衫被傾盆大雨全部打濕,而他全身的行李就只有放在腳邊一個破舊的小袋子,裡頭只放了一套換洗衣物、幾十塊零錢,和一些根本不值錢的小東西。每當有人送二手衣服來給他們,比較新的那些小衣服都會被要求留給其他弟弟妹妹,為了讓他們看起來更討喜可愛,更有機會被其他人收養,而他一直以來都只能穿著不合身過大的舊衣服,捲起袖口和褲管試圖讓自己和衣服更合適一點。 魁登斯看著門裡遠處山坡上的孤兒院,昏黃的燈光透過有些灰塵的窗戶穿過雨幕,卻照不到他的身上。 一早他就聞到甜甜的奶油氣息,他也知道今天就必須離開,收行李也沒花多少時間,畢竟他沒有什麼可以帶走的東西,但他本來偷偷以為今天生日的自己至少可以吃到一塊小蛋糕。 一口也可以。魁登斯心想。但沒有,那些蛋糕不是為了慶祝他滿十六歲,而是為了慶祝他們收到一筆贊助。似乎是有個錢很多的人願意長期贊助他們,還有可能從那些年紀小的孩子裡面選擇一個收養。 於是當所有人都在佈置大廳時,他被瑪莉女士帶著──瑪莉·盧·巴波是孤兒院的院長,她只讓那些最可愛的孩子叫她媽媽,其他人,或是像魁登斯這種不受寵的孩子只能恭恭敬敬地叫她瑪莉女士──拎著單薄的行李,推開了孤兒院的厚重大門。 他甚至連再看一眼他最疼愛的妹妹莫蒂絲提的機會都沒有,大門沒讓他有反悔的權力就在他背後重重關上,把他和他人生的前十六年一刀切開。 接著他只能站在鐵柵門門口,連該往路的左邊或是右邊走都不知道。 或許過了幾分鐘,又或是幾個小時,等到他的手指已經冰冷到發青的時候,有輛車在他面前停下來了。 車窗搖下來之後魁登斯發現裡頭是個熟人,那是常常送物資來孤兒院的大叔。那人開了車門讓他上車,說要介紹他一份好工作,可以賺很多錢。魁登斯不疑有他地答應了,甚至可以說是滿懷感激的上車,他還為了怕弄髒座墊,把包包裡唯一一套衣服取出來墊在自己的椅子上,就怕惹人生氣或是添麻煩。 魁登斯覺得自己非常幸運,雖然被雨淋得渾身濕透,但現在可以坐在一台車上,知道自己該往哪去;雖然失去了一個回去的地方,但多了一份工作,說不定還能夠多帶一點錢和好吃的東西回去給其他弟弟妹妹。他還在心裡偷偷想像,如果他非常努力工作,等他存了很多錢,帶了一大堆糖果餅乾回到孤兒院時,瑪莉女士說不定會願意摸摸他的頭,稱讚他做得好。 但事情並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往好的方向發展,他的人生總是不會發生好事。 ※ ※ ※ 車子開了好幾個小時,等到了城市裡之後已經天黑了。魁登斯眼花撩亂地趴在車窗上看著街道,看著那些閃閃發亮的路燈和櫥窗,最後他被帶到了一個巷子的後門。 打開門之後是一個臉非常漂亮,身上卻穿得很少的姐姐掩著嘴笑,大叔一反在車上時一臉厭惡的表情,諂媚地對著那個姐姐笑,兩個人對著魁登斯指指點點。 魁登斯站在角落,提著行李扭著手指,覺得像是每次自己做錯事被瑪莉女士叫出來懲罰時,想把臉埋到腳底一樣的感覺。 最後那個姐姐從胸口掏出一個小袋子給了大叔,而大叔轉身就走,連一眼都沒看魁登斯。 魁登斯呆在原地,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上大叔時就被那個漂亮的姊姊一把拉進門裡。 門裡是一堆和那個姐姐一樣穿得很少的漂亮女孩,似乎還有幾個男孩混在裡頭,魁登斯溫順地跟在前頭帶路的姐姐後頭,感覺其他人看到他時似乎都露出了鄙視和憐憫的眼神,有幾個還看著他的髮型笑了起來,魁登斯忍不住紅了臉,他的髮型是他自己剪的,模樣醜怪,他也知道不好看,但他沒辦法做得更好了。 那個姐姐在一間小房間門口停下,拿出鑰匙開了門,示意魁登斯走進去之後打開了燈。門裡是個不大的小房間,有個衣櫃和小床,甚至還有自己的浴室,牆壁似乎是新粉刷過的,房間裡還飄著刺鼻的味道。 「這以後就是你的房間。」她說,而魁登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從來都沒有自己的房間,他們總是必須很多人擠在一起,共用一條破舊的棉被。 沒有給魁登斯說話的機會,那個姊姊像是連珠炮一樣繼續開口:「你是十六歲對吧?」 魁登斯點點頭,那個漂亮的姐姐圍著他繞了一圈,臉上露出不太滿意的表情:「年紀稍微有點大了,但是夠瘦小,勉勉強強吧。」 「我會做很多事情,我會補衣服,我會洗碗,我會很努力的!」魁登斯立刻開口,聲音幾乎可以說是哀求,「拜託別趕我走,我會努力工作的!」 「你果然不知道這裡是在做什麼的,我就知道加納克果然就是個騙子。」她笑了一聲,聲音卻毫無歡意,「別人都是想逃逃不掉,你倒好,自己說要努力工作。反正現在你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加納克已經把你賣給我了,就算你想不努力工作我也不會答應的。」 「我叫雀斯蒂,這裡就是你的房間,在賺回你讓我付的錢之前,你的薪水都必須全部給我,明白嗎?」她說。 魁登斯立刻點頭:「我,叫魁登斯。」 「魁登斯?」雀斯蒂似乎是嘲諷地笑了一聲,「你和你的名字一樣愚蠢。在這裡,別相信任何人,任何。」 沒能明白雀斯蒂的意思,魁登斯只是有些困惑地乖巧點頭。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有很多東西要學,但等等是最忙的時候,明天等我起來再找人教你吧。衣櫃裡是你的制服,有兩套可以換洗,以後你就穿著那個上班。」雀斯蒂話說完就準備關門。 眼看雀斯蒂轉身要離開,魁登斯連忙彎腰鞠躬道謝:「謝謝妳願意讓我在這裡工作!」 雀斯蒂要離開的腳步愣了下,沒回過頭,只是低聲說了一句:「別謝我,你恨我還差不多。」接著快步離開。 ※ ※ ※ 從那天起就是魁登斯惡夢的開始。 隔天一早雀斯蒂找了個男孩,讓魁登斯穿上那些布料少到只能勉強遮住下體的制服短褲和脖子上一小圈的領口和蝴蝶結之後,男孩開始教他如何鍛鍊自己的身體。魁登斯一開始什麼都不會,所以雀斯蒂讓他在廚房幫忙打雜,因為還沒被鍛鍊好的男孩是不能去前廳服侍客人的,避免客人掃興。 但是就連魁登斯在廚房幫忙的時候,他體內都必須夾著擴張用的器具,有時候是跳蛋,有時候是串珠,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外型猙獰的按摩棒,震動則是控制在男孩身上,隨著男孩的心意隨意開關。男孩也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他特別喜歡在魁登斯洗碗時把震動檔調到最大,看著魁登斯失手打破碗盤,而所有打破的碗或杯子都必須從他的薪水裡扣,這也讓雀斯蒂對魁登斯的笨拙更加憤怒。 每天三次的灌腸和因為總是必須要做最多雜事──像是整理那些充滿體液的房間和關店後被要求打掃整間店──導致魁登斯有空吃飯時,桌上總是沒剩下什麼菜,這也讓他幾乎隨時都維持著飢餓的狀態,沒過幾週就變得更加瘦小。 盤算調教差不多完成後,雀斯蒂在自己的客人群裡面推薦了這個雛鳥,接著毫不意外地由總是喜歡凌虐年輕乾淨男孩的議員公子小亨利·蕭買下了他的初夜。 在被沾著鹽水的鞭子鞭打、在分身上滴滿燭淚、胸口還被穿刺了兩個沉重的徽章後,火燙的肉柱侵入身體的瞬間,魁登斯覺得自己幾乎死去。 因為痛楚流下的淚水沒有換來拯救,而是更加鼓動了施虐心。 隔天早上不成人形的他被送回自己的小房間,藥物和不斐的金錢被一同送來,雀斯蒂理所當然地拿走了那些錢,她指派幫魁登斯擦藥的男孩也只是隨意塗抹,對於受損最嚴重的後穴跟裡面那些精液和蠟燭燭淚,根本沒有要理會的意思,因此魁登斯在床上發燒了三天,等到可以下床時已經瘦到肋骨明顯突出。 接著就是他「工作」的開始。 魁登斯帶著委屈的表情剛好很能掀起那些高官的嗜虐心,因此從他第一天服侍客人開始身上的傷就再也沒有消失過,鞭子、蠟燭、夾子、菸疤、穿孔,都是家常便飯,除了因為把他玩死需要賠很多錢所以那些人比較不願意這麼做之外,幾乎什麼手段都被用在他的身上過。 而一年過去了,魁登斯仍然沒有從雀斯蒂手上拿回任到任何他該拿的薪水,一開始甚至還不知道本來該有的一週一天假期總是被其他人占用──但後來即使他拿到假期,他的假期有大多數都只能躺在床上治療身體度過──他每天唯一能休息的時候就是丟垃圾到巷子裡的垃圾箱時,那個巷子充滿了汙水和惡臭,除了他之外不會有任何人願意靠近,而他甚至不敢翻越巷子口的鐵絲網逃跑,因為他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 ※ ※ 一天晚上,等所有人都睡著之後,魁登斯一如往常拖著沉重而殘破的身體收拾了大廳和房間,床單和被套都被拆下來扔進了巨大的推車當中,會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清洗血跡和污漬,食物的殘渣則是被包進一袋袋黑色的垃圾袋當中。 魁登斯拖著步伐,拎著幾袋垃圾開了後門走進巷子,接著在蓋上巨大的垃圾箱蓋後窩到了巷子的一角,靠著鐵柵欄看著外頭的黑夜。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連偶爾會聽見的狗吠都消失了,安靜到像是整個城市一起陷入沉睡般,路燈還醒著,蒼白的光線不連續地在地面上打下一個個圓點,把週遭照得更加黑暗,一直延續到路的盡頭。 魁登斯靠著牆,留長而微卷的黑髮披散在肩膀上,安心地貼著冰冷骯髒的牆面閉上眼睛。 這裡沒有人會看見他,他是安全的。 他太過疲倦,因此並沒有聽到遠處似乎傳來朦朧的鐘聲,像是救贖在門外敲響。 腳步聲從街道那端響起,在黑夜裡緩慢朝著魁登斯的方向靠近,在路過時停頓了一下,接著彎腰在魁登斯的面前蹲下。 魁登斯今晚接了一個特別喜歡掌摑臉頰的客人,力道不算大,但接二連三的巴掌卻把他的臉頰打得紅腫,他其中一邊的耳朵因為來不及閃過被重重打了下還在嗡鳴,鼻子底下的血跡也擦得不算很乾淨,仍然可以看出曾經掛著血絲。 他閉著眼睛,白淨的臉頰上滿是紅腫,看上去是一張一點都不漂亮的臉,卻意外讓那人駐足停步。 「你沒事吧?」那人問,而魁登斯朦朦朧朧醒來,看著背著路燈燈光有個男人隔著鐵絲網蹲在他的面前,面容模糊。 魁登斯立刻嚇醒,他連忙跳起來,注意到身上仍然穿著布料輕薄的制服之後伸手試圖遮擋未果,這才結結巴巴的回話:「沒,沒事!」 「你受傷了。」男人說,視線在魁登斯紅腫的臉和破口的嘴角流連,對於魁登斯的衣著倒是沒有露出好奇的樣子。 「我,我只是不小心……」魁登斯想說些什麼反駁,卻發現自己所有藉口都蒼白而無力,於是他只能紅著臉捉著褲角,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不小心能把自己傷成這樣?」男人笑著問,語氣有些輕挑,他跟著也站了起來,魁登斯發現自己足足矮了對方快要一顆頭,對方光是隔著他一段距離站著他就能感受到男人身上就散發出逼人的威勢。 魁登斯眼神游移,內心卻隱隱不想承認身上的傷是被客人打的。 見到魁登斯沒有要回答的意思男人也無所謂,從口袋裡掏出白色的手帕靠近鐵絲網:「不想說也無所謂,靠過來一點。」 魁登斯聽話照做了,接著就感覺到柔軟的觸感在他的鼻子和嘴角擦動。 男人小心翼翼隔著鐵絲網把魁登斯臉上的淚水痕跡、鼻血,還有嘴角的血痕都擦了一遍,動作溫柔卻強硬,沒讓魁登斯有退開的機會。 魁登斯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遠處天濛濛地亮了,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照亮了黑暗的街道,也照進了暗巷裡,讓他能把面前男人英挺的五官和穿著合宜的服飾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穿著黑色的大衣,灰色的圍巾鬆鬆掛在他的身上,裡頭是剪裁高級的西服,領帶被領針夾在白襯衫的領子上,綠色的蠍子領針被太陽光照耀反射出亮綠色的光芒。魁登斯注意到男人的眼睛是像醇酒一樣的琥珀色,在陽光底下溫柔地煥發著朦朧的光。 「好了。」男人說,收回了手上原本潔白此刻卻已經被染上血跡和髒汙的手帕,魁登斯眼尖地看見了手帕上繡著一個奇怪的符號,他雖然不知道那個符號代表的意思卻狠狠把那個圖樣刻進了心裡。 「……謝謝。」魁登斯說,幾乎是耗盡所有理智才忍住不讓自己用臉繼續摩蹭男人的手。 接著兩人沉默了幾秒鐘,魁登斯的肚子叫了起來。 魁登斯立刻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男人愣了下,看著隔在兩人中間的鐵柵欄之後笑了起來:「通常來說,這種時候我應該要帶你去吃點東西,展現一下紳士風度。」 「不,不用了,非常感謝你!」魁登斯忍不住臉紅低頭,但很快又逼自己抬起頭來,他不想錯過任何可以多看這個男人一眼的機會。 「這樣嗎,那麼我就先告辭了。」男人看了下手錶,把手帕塞回西褲的口袋裡。 「等,等等!很,很抱歉弄髒了您的手帕!」魁登斯注意到男人要走之後慌了,什麼都顧不得只想多找一點藉口好讓自己能有可以再見到面前這個男人的機會,「請,請讓我幫您清洗,之後再,再還給您吧!」 「也好。」男人思考了一下,微笑地把手帕遞給了鐵絲網另一端的魁登斯:「那麼明天同一個時間可以嗎?」 魁登斯緊抓著手上的手帕,像是抓住垂進地獄的蜘蛛絲一樣死死握住,不斷點頭。 「那麼,明天見了。」男人微笑,轉身離開。 「明,明天見!」魁登斯推著鐵絲網,努力地想從被向外推的網子縫隙裡變著角度看著男人的身影,一直到男人轉過街角,走到看不見的地方之後,魁登斯才依依不捨地回到店裡。 ※ ※ ※ 隔天晚上因為是週末的關係,客人特別的多,而魁登斯的運氣一如往常地糟,接到了一位喜歡鞭打的客人。 好不容易等那位客人盡興離開後,魁登斯躺在骯髒的床面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全身充滿鞭痕,臀縫和囊袋的部分尤其疼。當發現鞭打到那個地方可以逼出他的哭叫之後,他的客人殘忍地把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那個部位,刻意讓每次鞭子的落點都朝那處落鞭,而雖然魁登斯極力閃躲,但被銬在架子上讓他的移動空間本來就受到限制,因此雖然大部分的鞭子都落在他的雙丘上,仍然有幾條打進了他的股間,讓他痛到近乎失禁。 而看著他哭紅的眼眶和從眼角和嘴角流下無法遏止的液體,的他的客人扔開鞭子,興奮地把他從架子上拆下來翻來覆去地操弄,把他的乳頭捏到紅腫青紫,還一邊操著他一邊打他的屁股,讓原本已經滿是鞭痕的部位又迎來一陣火辣的疼痛。 等到客人滿意地抽完菸,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魁登斯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像是火燒般地疼,而唯一支持他沒有暈過去的就是晚上的那個約定。小心翼翼洗好晾乾的手帕已經被整齊地折進一個精美的小盒子裡,盒子是他今天上工前用幫忙代班三天為代價好不容易從其他人那裡換到的,是個綁著白色緞帶的黑色小盒,他甚至抖著手放了一張寫著自己名字的紙進去,不抱任何希望地祈求能有機會和那位先生再次連絡。 魁登斯必須要擠出全身的力氣才有辦法讓自己抬起頭看著牆上的時鐘,大鐘上的指針顯示距離他和那位先生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得快點把自己整理乾淨。 光是從床上爬到浴室就花了他快十分鐘,他坐在蓮蓬頭下的地板,沖到熱水時傷口傳來的痛楚幾乎要讓他落淚,但他內心輕飄飄地,光想到晚一點能見到那位先生就感覺自己快要飛上雲端。 花了很多時間,眼前甚至發黑發暈好幾次,魁登斯好不容易才在浴室裡把自己從裡到外都清洗乾淨,衣服無法遮掩的鞭痕和那些傷疤在熱水沖洗後看起來也不明顯了一點。但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穿上乾淨的衣服,捧著那個小盒子興高彩烈地走出房間時,背後有人叫住他。 是雀斯蒂。 「魁登斯,跟我走。」雀斯蒂的臉上有一場暴風雨在醞釀,而魁登斯知道每次看見這種表情總是沒有好事。 他猶豫了一下,和先生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他不希望自己遲到,因此平常總是順著雀斯蒂的他這次難得鼓起勇氣提問:「怎,怎麼了?」 雀斯蒂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仍然轉身就走:「有一個客人。」 「但我今晚已經──」每走一步路他的後穴就被扯痛一次,因此魁登斯只能小碎步跟上雀斯蒂有些急促的腳步。 「所有人都過去了,你也不能例外。」雀斯蒂說,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魁登斯一眼,「別以為你可以偷懶。」 「我沒有……」魁登斯想辯解卻被雀斯蒂打斷:「沒有就閉嘴。」 像是無法呼吸的魚,魁登斯張開嘴兩三次卻都無法說出準確的話語,最後只能把那個小盒子塞進身上的口袋,沉默如同死灰地拖著疼痛的身體跟在雀斯蒂的背後。 等他們到那間房間時其他人早就都到了,猜忌、嘲笑、不友善的目光像是針刺一樣打在魁登斯的身上。人都會下意識欺負群體內最弱的生物,不管在哪裡都不意外,即使同為被看不起的娼妓,但性別、個性或是外貌都能成為他們瞧不起彼此的理由,而曾經被欺負的人總是會變本加厲地欺負其他弱勢者,就像是獵人和獵物的關係,當獵物有機會成為獵人時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像是其他被瞧不起的男孩對魁登斯。而目前魁登斯在他們其中就是最下等的關係,任誰都可以對他吐一口口水踩上一腳。 「真大牌,來這麼晚。」有人開口嘲諷魁登斯。 「全都給我閉嘴。」雀斯蒂說,冰冷的視線一個一個掃過那些男孩女孩,「等等會過來一個重要客人,被看上是你們的運氣,都給我好好伺候!」 魁登斯窩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這種需要所有人一起招待的場合他不是第一次來了,通常等那些客人玩開心了之後就會一人拉上一兩個女孩或男孩,那時候其他人就不會被注意到了,他說不定可以在那時候偷偷溜走,這樣或許就不會遲到太久。 一直到手臂被狠狠捏住,魁登斯才注意到雀斯蒂站在他的面前,其他人都已經好好地在門口跪成兩排,只有他仍然站著發呆,但雀斯蒂或許是注意到魁登斯的傷口,她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一個瘀青就示意他跟著其他人一起跪好。 門口傳來一陣騷動,但魁登斯只是小心翼翼地跪著,深怕壓到背後口袋裡的盒子,一面發呆想像著先生有沒有可能會留下來多等他一下,不計較他的遲到,緊接著他感覺到有人在他面前停下。 「這個看起來挺順眼的。」那個聲音說,接著魁登斯原本低垂的頭從下巴被強制抬起,看著在他面前有些陌生的男人:「欸?是你?你不是被我買走初夜的男孩嗎?」 魁登斯的臉白了一下,那男人看著他驚懼的表情,露出了殘忍的笑容,魁登斯記得這個笑容,他想起了這個男人是如何在他身上留下痛楚的記憶,曾經胸口被針穿刺過的疼痛讓他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但他仍必須露出笑容對著男人微笑:「是……謝謝先生的寵愛……」 「那今天就算你一個吧。」那男人──小亨利·蕭說,同時又點了幾個男孩,便揮手讓其他人都出去了。 「你們好生招待議員公子──不對,現在該稱呼您為議員大人了吧?」 被雀斯蒂恭維,小亨利意氣風發地笑了:「才剛開始選舉而已啦,不一定會選上。」 「哪兒的話,誰不知道您的家族肯定可以拿下一個席位的!」雀斯蒂嬌聲奉承,直到把小亨利哄得異常開心,上滿了酒菜後才擺著腰婷婷退下。 魁登斯慘白著臉望著離開的雀斯蒂希望她能開口救自己,照他上次的經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很有可能今天會被這個男人玩死,但雀斯蒂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帶上門走了。 留在房間裡的男孩很快就被要求脫下衣服,小亨利貪婪的視線在每個人的身上遊走,最後停在滿是鞭痕的魁登斯身上。 「你這身鞭痕真好看。」小亨利說,西裝褲下面高高鼓了起來:「過來。」 魁登斯顫抖著腿走了過去,在小亨利的褲檔間跪下,溫順地掏出已經半挺起的陰莖舔了起來。而小亨利一邊享受著魁登斯的唇舌,一邊讓男孩兩兩一組,互相鞭打起對方來。為了讓場面更加好看,小亨利甚至還指點那些揮舞鞭子的男孩該如何鞭打,很快就讓被綁在架子上的男孩生不如死地哭叫著。 而小亨利看著那樣的場面,下體更硬了一點,抓著魁登斯的頭髮就往內狠狠捅入。 連續幾個深喉讓魁登斯眼前發黑,空蕩蕩的胃裡一陣酸氣湧上,他忍不住一把把小亨利推開,趴在一旁的地面就乾嘔起來。但一整天都沒吃過什麼東西的胃只勉強吐出一些酸水,反而比沒吐更不舒服,還不小心濺到了小亨利的皮鞋上。 小亨利正爽到一半,被推開又聞到一股噁心的酸味之後立刻生起一把火,但這時他卻注意到魁登斯的褲子裡放著的盒子,於是一把從他背後的口袋抽了出來。 魁登斯乾嘔半天,感覺到背後一陣風後一摸發現口袋裡的盒子居然不見了,一轉頭看見是小亨利拿走了連忙跪到小亨利腳邊哀求:「先,先生,求求你還給我!」 「這東西對你這麼重要嗎?」小亨利打開盒子,注意到裡面放著的是繡工精細的手帕之後更不爽了,一看就是要送人的,雖然知道這些男妓不過都是些玩物,但看著自己穿過的破鞋居然對別人這麼上心讓他生起一把無名火。 「很重要,求求您大人,求求您還給我……」魁登斯拉著小亨利的褲腳苦苦哀求,被一腳踹飛之後仍然忍痛爬了回來:「真的很對不起,因為我今天胃不太舒服所以才這樣的,我保證不會了……」 「喔,這樣啊,但我的鞋子好像有點髒了……這手帕剛好拿來擦──」 「我,我會把您的鞋子舔乾淨的,求求您!」魁登斯立刻低頭舔起小亨利的鞋子,鞋子上除了他剛剛噴濺到的一點點酸水之外還有泥土和鞋油的味道,非常噁心,但魁登斯只能不停舔著,直到上頭被唾液染得光亮。 小亨利看著魁登斯那個樣子,不滿的情緒漸漸消了下去,但接著鼓盪而起的就是濃厚的施虐欲。他想折斷這個男孩的手指,把他的指甲一片一片拔掉,綁住他的陰莖讓他再也沒辦法勃起,把他狠狠壓在地上,把他那個騷穴操腫操爛,讓他變成一攤連狗都不屑幹的爛肉。 「轉過去。」小亨利低著聲音說。 「什麼?」魁登斯的臉上仍然掛著驚懼的淚水,抬起頭望著小亨利。 「我說轉過去趴在地上,把屁股翹起來把你的騷穴露出來。」小亨利低吼,魁登斯發著抖立刻照做了,他照著被教導最標準的姿勢臉頂在地上,伸直腿把臀部高高翹了起來,接著用雙手把臀瓣拉開露出中間那個紅腫的後穴,接著立刻感覺到一個粗糙的觸感被塞進他的體內。 「什,什麼?」魁登斯驚恐地問。 「手帕。如果你在三分鐘內靠著自己的力氣把手帕排出來,我就把手帕還給你。」小亨利說,踢起眼睛舔過嘴唇:「如果不行,那我就連著手帕一起操你,這樣也算是還給你了吧哈哈。」 魁登斯沒想到他刻意清洗乾淨的手帕居然會被用在這麼噁心的用途上,但他仍然不敢掙扎,只能閉著眼睛用力,試圖把體內摩得他有些生疼的布料排出。 看著面前被磨得紅豔的穴口像是一朵花一樣含著白色的手帕緩緩蠕動,耳邊迴盪的都是男孩們的呻吟,小亨利興奮地一邊給自己打著手槍一邊開口汙言穢語地罵著。 當魁登斯總算成功把手帕擠出時,還沒放鬆身體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液體射在他的身上。 小亨利把精液都射在魁登斯屁股上之後就爽快地跌坐回沙發裡,接著眼睛順帶就看到了手帕。白色的手帕上沾染了一些濁液,看起來有些汙穢,但是最醒目的是上頭明顯的兩個花體字母。 一看到那兩個字母小亨利的酒都嚇醒了,也沒管脫到一半的褲子就朝著外頭大喊:「雀斯蒂!雀斯蒂你給我進來!」 幾秒鐘之後雀斯蒂立刻推門進來,她有些困惑地看著房內的樣子,揮鞭的男孩在小亨利大喊時就停手了,同樣有些疑惑地望著小亨利。 看起來還沒死人的樣子。雀斯蒂在心裡鬆了口氣。 「議員大人,什麼事呀?」雀斯蒂問,臉上還不忘堆起了笑。 「你還敢問!你竟敢拿那個葛雷夫的東西來給我!」小亨利一面穿上褲子一面發著抖,揮開了雀斯蒂想要幫忙的手:「你是想害死我嗎!」 「什麼葛雷夫?」雀斯蒂是真的有些疑惑了,她看著房裡的幾個男孩,她不記得他們當中有誰叫這個名字。 「葛雷夫家族的波西瓦!」小亨利大喊,指著地板上已經翻身坐起來的魁登斯:「你怎麼敢把葛雷夫的東西拿來招待別人!」 小亨利這麼一說雀斯蒂就有印象了,十二貴族之一的葛雷夫家族當代當家──波西瓦·葛雷夫,常常出現在報紙上,權勢滔天的貴族後代,但雀斯蒂不記得那個波西瓦有來過店裡,更何況是跟魁登斯扯上關係了。 「是不是誤會了?」雀斯蒂問,懷疑的眼神在魁登斯身上打轉:「魁登斯他怎麼可能和那種大人物扯上關係?」 「你自己看!」小亨利指著那條手帕,於是雀斯蒂有些噁心地拎著手帕的角把白色的手帕拎起,看見上頭一個黑色的花紋。 「這花紋怎麼了嗎?」雀斯蒂問。 「你們果然真沒見識!」小亨利憤怒地在房裡摔起任何眼睛看得到的東西。 見到小亨利似乎已經失去理智無法溝通,於是雀斯蒂用眼神示意其他人離開房間,自己則是嬌聲地開始安撫對方,而魁登斯抓起手帕,混在其他人當中快步走了。 一離開房間魁登斯就往後門跑去,罔顧身上所有骨頭同時傳來的哀鳴和疼痛,後穴似乎也因為過大的動作裂開了,絲絲鮮紅沿著佈滿鞭痕的大腿流下,隨著他行走的路徑在地面上留下幾朵鮮紅的花。 他推開後門,天早已經亮了好幾個小時,他衝到鐵絲網旁,但那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陽光灑在距離他幾吋的地面,但即使魁登斯的手從鐵絲網穿過,向外伸到最長,卻也無法碰觸到近在咫尺的陽光。 魁登斯抓著手帕和鐵絲網,跪倒在地面上開始哭泣。 他早就知道男人不可能會願意等他這麼久,但當真的見到事情發生時,他仍然無法阻止淚水流下。 他沒想過要從男人身上得到太多,只希望能夠多享受手帕在他臉上擦拭的那種溫柔,即使只是短暫的幾秒鐘也可以。 只是他連這點期盼都被剝奪了。 他的人生總是不會發生好事。 魁登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像行屍走肉一般回到房間的,等他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浴室的洗手檯邊了。 於是他拿起手上被揉得皺褶的白色手帕,浸泡進水裡一吋一吋的洗,像是想把每一根纖維都洗到那般細緻。他的耳朵裡什麼都聽不見,眼裡只有水波和盪漾在其中的白色手帕,他甚至沒用洗潔劑,只用雙手細細揉搓,上頭沾染的血跡隨著他的動作漸漸在水裡消失,卻仍然留下了淺到看不見的印子,像是想努力遺忘卻始終存在的記憶,像他滿身的骯髒跟汙穢。他手上被鐵絲網割裂的傷口也不斷滲出鮮血,在蓄起的小小水池裡融進水裡一下就不見蹤影,彷彿錯失就再也抓不到的希望,在傷口被水泡得泛白之後不再流出,不再期盼。 等他重新洗好手帕晾在浴室裡之後,魁登斯才注意到似乎有人在敲門。 他打開門,門口是雀斯蒂。 雀斯蒂似乎等了很久,臉上是相當常見的不耐煩,好像一開口就想要罵人一樣,卻在看到魁登斯的臉時硬生生忍住了,臉上還少見地露出了笑容,拉著他就往大廳的方向走。 魁登斯也沒多問,他感覺現在自己什麼力氣都沒有了,他只是踉蹌地跟著雀斯蒂,腦海裡一片空白。 當魁登斯被雀斯蒂拉進大廳時,裡面所有人都轉過來看著他們。 大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男子,店裡公認最漂亮的男孩和女孩正圍著他獻殷勤,但雀斯蒂沒管其他人的視線,拉著魁登斯就推到那個男子的面前。 「葛雷夫先生,這位就是你要找的人。」雀斯蒂諂媚地說,魁登斯慢了半秒才感覺到葛雷夫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才一天沒見,怎麼傷口又更多了。」熟悉的嗓音在魁登斯面前響起,魁登斯眨了眨眼,焦距好不容易才對上面前男人那對琥珀色的眼睛。 男人──不,應該稱呼他為波西瓦·葛雷夫──看著魁登斯,臉上帶著笑。 魁登斯先是愣住,接下來眼睛立刻泛紅。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的心情就像是從谷底衝上天堂一樣,他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自己到底應該高興還是難過,深怕面前只是個想像,伸出手就會把面前的幻影給戳破。 「欸,我沒欺負你吧,怎麼這樣就要哭了。」波西瓦低著聲笑,趕走了圍在身邊的兩個人就把魁登斯拉到沙發上坐下。 一坐下時魁登斯忍不住臀部傳來的疼痛,發出細微的哀鳴,波西瓦見狀立刻拉過了一旁的沙發坐墊,示意他可以坐在上面,而魁登斯溫順地坐下,一直到其他人包含雀斯蒂都被揮手趕出大廳後還是愣愣望著波西瓦,眼睛甚至離不開他。 「在看什麼呢,這麼入迷。」波西瓦問,而魁登斯這時才像是醒過來一樣開始慌張:「對,對不起。」 波西瓦湊近魁登斯的耳朵,用著幾乎要吻上去的距離在他耳邊問著:「道什麼歉?」 「我遲到了……」魁登斯低頭怯懦地說,感覺到熱氣吹在自己耳邊時整個耳朵都燒紅了起來。 「確實呢,我在外頭等你等了好久,一直想說你會不會忘了和我的約定。」波西瓦壓低聲音,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卻被魁登斯急促地打斷:「我,我沒有忘記!我剛剛想過去可是……可是……」 波西瓦被一陣搶白後含笑看著支支吾吾的魁登斯:「但遲到就是遲到,對吧?」 「是……」 「遲到的孩子應該要受到處罰,你覺得自己該受到什麼處罰?」 「什,什麼都可以。」魁登斯含著眼淚看著波西瓦,「只要是,先生的處罰,我都願意接受。」 「很痛也沒關係?」波西瓦刻意問。 魁登斯顫抖了一下,他回想起菸疤燙在身上的觸感:「我,我很能忍痛。」 「好,你的處罰就先欠著吧,等我想到該怎麼處罰你再說。」波西瓦原本故作嚴肅地口氣轉了個語調,變得明快而輕鬆:「魁登斯,對吧?你叫魁登斯?我從雀斯蒂那裡聽過你的事了,你……想不想跟我走?」 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魁登斯眼眶中的眼淚終於落下。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快樂的淚水落下的速度比悲傷的淚水更快,在他意識到以前他的眼淚已經無法停止的落下,在他的腿上、膝上開出雨點般的花。 他摀著嘴點頭如搗蒜,眼淚在他的臉頰上縱橫出大雨的紋路,雨幕般的眼裡除了只出現在他生命中短短一天卻帶給他希望的波西瓦以外再無其他。 聽見波西瓦口中唸出屬於他的名字像是聽見鐘聲響起,悠揚而動人心魄,他幾乎想顫抖著雙腿跪在波西瓦的面前,即使下一秒迎面而來的是斷頭台的刀片也無所畏懼。 「我想你這算是答應囉?」波西瓦問,而魁登斯除了點頭之外只能哽咽,無法說出其他話語,「不怕我把你賣到更恐怖的地方嗎?」 魁登斯很努力地喘了幾口氣才有辦法開口,聲音卻破碎地如同嗚咽一般:「如,如果……去那裡,可以,可以天天看到先生你……嗎?」 「……如果我說可以?」 「那不管是,不管是哪裡,我都願意去。」魁登斯哭著說,明明是在哭泣但他卻發現自己卻同時止不住地想要微笑。 波西瓦看著哭得像隻花貓的魁登斯,嘆了口氣之後從口袋裡掏出新的手帕替魁登斯擦拭臉頰,帶著體溫的手帕棉質觸感擦過魁登斯的臉頰,像是魔法一般神奇地收住了魁登斯的淚水。 這次他們中間沒有隔著鐵絲網了。 「那我們走吧,車子已經在外面等了。」 等到魁登斯不再掉眼淚之後,波西瓦把自己的大衣脫下,披在魁登斯的身上扣好,接著輕鬆地把魁登斯一把抱起來,像是抱著毫無重量的棉花一樣邁步朝外走著。 魁登斯待在他的懷裡,看著波西瓦略帶鬍渣的下巴線條,上方直射而下的燈光讓眼睫毛被照得好似是金色的小刷子,魁登斯必須非常努力抓著自己的手指才不會忍不住伸手戳破金黃色的光。 「先生……我們現在要去哪裡?」魁登斯細聲問,而波西瓦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家。」 想起雀斯蒂剛才說過的話,魁登斯好奇追問:「請問……您是很厲害的人嗎?」 「我想,應該還算不錯吧。」波西瓦想了一下,接著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笑了起來:「只要不要招惹到其他貴族,像是瑟拉菲娜,老天,那女魔頭簡直是我的剋星,她一定是女巫。」 瑟拉菲娜?魁登斯在心中記住了這個名字。 「先,先生,我的行李……」魁登斯想起那條架子上手帕,除了那條手帕還有他行李裡莫蒂絲提給的手作娃娃,除此之外他沒有其他想要帶走的東西了。 「會有人去幫你收拾送來的。」波西瓦說。 推開大門的瞬間,魁登斯感覺陽光像是烈焰一樣在他的肌膚上燃燒著,週遭沒有什麼路人,這條街是給夜晚的人們行走的,而現在他行走在陽光之下,伸手就可以觸摸到日光。 店門口停著一輛一看就知道非常高級的車,魁登斯注意到波西瓦掏出鑰匙按了一下之後車子就清脆的鳴叫起來。波西瓦把魁登斯放在副駕駛座,魁登斯看著汽車的內裝,蜷曲在座位上幾乎一動也不敢動,就怕自己不小心把哪裡弄壞弄髒。 當波西瓦坐上車子關閉車門時,巨大的聲響忍不住讓魁登斯顫抖了一下,他緊抓著波西瓦身上的大衣,聞著上頭淡淡的煙草氣息。 外頭的景色像是水一樣開始向後流瀉,魁登斯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在心中暗自許願。 如果這是夢,請不要讓他醒來。 聽不到也無所謂,Percival把更多的心力放到了文件上。關於暗黑怨靈的宿主究竟該歸類在巫師還是奇獸這一點一直眾說紛紜,而除了Credence之外從來沒有一個宿主能夠等到魔法部前去抓捕後還能維持生命,但幸好當初在Credence引發事件後,他們定下了簡單的初步章程,這也讓他現在的填寫比想像中輕鬆了一些。 但從剛剛兩人的對話裡,Percival注意到Tina對Credence的出現毫不驚奇,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或許是Newt已經和她說過相關的事情? 這麼說起來,他倒是想起一件事:Theseus的信件似乎有提到他的小弟——也就是Newt——好像有了心儀的對象。寫到這裡時Theseus的筆跡有些凌亂,像是激動無法遏止,他用寵溺的口氣寫著Newt終於不是整日整夜的泡在一堆奇獸裡,而是開始會花點心思上街買點小東西,或是提筆寫封信給他的對象。 而根據時間Percival推測,Newt的對象大約、可能、或許就是Porpentina Goldstein。 想到總是闖禍的Porpentina跟不惶多讓的Newton混在一起會引起什麼麻煩,Percival忍不住頭痛了起來。 不管是兩倍的奇獸上街亂跑或是兩倍的違反條約所引起的公文和檢查他都不想遇到,Percival想著乾脆把Tina轉調到英國魔法部的可行性。不但能培養感情還可以避免跨國戀愛引起的困擾,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正當他一面寫著資料一面思考著這件事的可行性時,Percival眼角餘光注意到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原本只是遠遠地看著三人的魔法部成員,似乎是在看到Tina和Credence相談甚歡後,一個個都往前靠近了些,有些膽大的甚至拉起了魁登斯的衣角,對於暗黑怨靈是怎麼在人類的形體和怨靈的虛體當中轉換滿是好奇。 這些人都是文職,沒有看過暗黑怨靈之前在車站肆虐的形貌,僅僅是透過口耳相傳,自然無法把面前這個靦腆溫順的男孩與那個傳聞鬧遍紐約的恐怖怪獸聯想在一起。而見識過暗黑怨靈的正氣師們當然也不會去刻意描述恐怖之處,他們該做的是阻止恐懼,成為所有巫師的壁壘,無所畏懼的那一道牆。 「Goldstein,你帶著……Barebone先去我的辦公室,你們在那裡等。」 Percival說完後毫不意外地感覺到圍觀群眾發出了一陣不滿的情緒,但他只是停下手中的羽毛筆,回頭環視眾人,一個一個看過他們的眼睛,把那些不該有的不滿全部壓回他們原本該在的地方,接著緩聲開口:「工作量太低了?我會建議主席減少幾個人手。」 眾人立刻如鳥獸散去,只剩下Tina跟Credence。Tina也依言站起身,魔杖一揮就把紅茶收了起來,餅乾倒是落入了一個棕色的紙袋裡,被塞到Credence的手上。 「剩下的都給你吧,你等等可以繼續吃。」Tina微笑,嘴角沾著點果醬餅乾的碎屑。 Credence注意到了,他朝Tina遞去了放在口袋的手帕,暗示般點點自己的嘴角,Tina立刻意會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擦完本來想把手帕放進口袋,卻被Credence阻止。 「這個……我洗一洗再還給你吧?」Tina問,但Credence只是很快搖頭,伸手拿走了Tina手裡的手帕,在掌心抓得死緊:「謝謝你,不過沒關係的,我來就好。」 「這樣嗎?那就麻煩你了。」Tina沒發現什麼不對,只是把手帕遞還給Credence,接著就帶著他往電梯的方向走:「我們先下去吧,部長的辦公室還在更下層。」 Percival看著Credence像是依戀主人的寵物一樣每走一步都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一直到Percival向他點點頭安撫,他才有些不甘願地走進電梯,但眼神仍然一直望著Percival。 直到電梯向下沉到Credence視線消失的高度,Percival才鬆了一口氣。 那感覺有點奇怪。但從男孩出現在他家門口的第一瞬間,他就很確切的感受到男孩對他非常有好感,但實際上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過什麼會讓他產生好感的事,這讓那些沒來由的情感帶著一股詭異感。他不是沒接觸過這些情緒,但當這些情緒出現在一個和你全然陌生的人身上時,帶來的並不是被暗戀的羞澀和快意,而是難以形容的弔詭。 Percival輕輕搖頭,閉目讓腦中那些雜亂的思緒除去。他現在要考慮的不該是這些,而是自身的利益才對。他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集中精神處理這些繁雜如同蟻巢通路、苛細如同冰上裂紋一般的文件。 即使花費了全副心思,Percival仍然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該登記的、該填寫的、該留資料的部分全數填完,就差一些該讓Credence簽名的部分。於是他帶著整疊處理好的資料下了電梯,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門口。 他的辦公室門是闔上的,在敲門前他猶豫了幾秒鐘。 那股異樣感仍然徘徊不去。 他最終仍是敲了兩下門。 「請進!」Tina的聲音說,接著門應聲而開。 「先生!」原本背對門的Credence轉過頭,在看到Percival的臉之後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Percival看著隔著一張小圓桌正在下巫師棋的Credence和Tina。雖然對於上班時間下巫師棋這一點Percival頗有微詞——還有那副巫師棋是哪裡來的?他非常確定他的辦公室沒有這樣物品——但他也不可能讓Tina把Credence一個人放在他的辦公室裡,因此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這件事了。 「等很久了?」他問著Tina。 「沒有的事!」Credence急急回答,卻在發現Percival問的人不是他之後立刻脹紅了臉頰。 「還好,今天比較不忙。」Tina回答,立刻切換成匯報的狀態:「部長,最近我正在調查這一兩個月陸陸續續發生的一些小型爆炸案件,根據現場的線索,我大膽推斷這些案件或許與六年前那場尚未破獲的爆炸案是相同的嫌犯。那次現場留下的線索雖然不多,但是已經確認該案件是由巫師做出,而這次我懷疑他正在測試炸彈的威力,我想試著縮小他犯案的時間跟地點來找出他的行蹤。」 很好,又是一個幾乎由推測形成的想法,但也不失為一個有趣的方向。Percival皺起眉頭:「如果你有把握,整理完後把你的想法交到我的桌上,但記住,不要——」 「——不要未經允許對莫魔使用魔法。」Tina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又有點窘態的回答:「是的,部長,我不會再犯了。」 「嗯,知道就好,那麼你先下去吧。」Percival看著Tina離開,順手脫下大衣掛在一旁的衣架,關上門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定後才注意到一旁的Credence臉紅得不太自然:「臉怎麼這麼紅?」 「……好像有點熱。」 「熱?」Percival挑眉,雖然他並不覺得熱,但他仍然使用了一個降溫魔法讓室內變得涼爽一點:「好點了嗎?」 「好,好多了,謝謝先生……」Credence細聲地說,突然降低的室溫讓他打了個寒顫,但仍然滿臉酡紅地微笑起來。 「那就好。」Percival回答,轉手就把原本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遞給Credence,讓他一一在指定的地方簽名。 但或許是對於此類文書不熟悉的原因,Credence一直對於Percival的指示十分困惑,時不時要抬頭跟Percival確認兩次以上內容才敢填寫,前幾次Percival還能耐著性子回答,但隨著次數一多,Percival為了加快速度,乾脆從原本隔著一個辦公桌坐在Credence對面,變為站起身來手撐在桌上,低著頭從上方幫Credence看著手底下的文件。 俯視著Credence一陣子後,Percival突然覺得這畫面有些荒謬。 Credence正聽著他的指示,一筆一劃在寫滿了罪刑的證據上簽名。 就像是親手把自己送進地獄。 不,這些文件算不了什麼,Percival在心裡反駁,這還無法決定他的生死。但他心裡卻心知肚明這樣的反駁有多麼無力,他就像已經聽到警鐘響起卻仍舊妄想掩耳盜鈴的人。 他們花上了十幾分鐘,當Credence簽完了最後一份文件時,Percival吐了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但當他要坐回辦公桌時,Credence迫不及待抬頭。 Percival愣住了,他感覺有什麼柔軟的觸感擦過他的臉。 Credence先是也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後卻露出了微笑。他的笑容甜的像蜜,彎彎的嘴唇是玫瑰般的色澤,瞇起的眼角帶著淺淺一抹櫻花,臉頰上原本的粉色像含苞待放的鬱金香,卻在轉瞬間進入盛夏,盛開的花瓣在陽光下色彩鮮明。 空氣似乎帶著甜蜜的花香,Percival像是被蠱惑般停止動作,逐漸看著Credence緩緩靠近,最後吻上他。 ※ ※
早餐後,Percival帶著Credence到MACUSA登記,果不其然引起一陣大騷動。 Percival一如往常踏著整點進入了魔法部,守門的地精也一如往常地高聲向他道早安,而大廳裡原本行色匆匆,正要前往案件地點或是正在協助一些巫師處理問題的正氣師,在聽到Percival的名字後下意識地頓住腳步就要開口招呼,卻在看見他背後的Credence時立刻拿出魔杖。 Percival阻止了他們的進一步動作。 「都住手。」Percival擋在Credence面前:「他是我帶來的。」 雖然仍帶著提防和敵意,但在Percival嚴厲的眼神之下,那些曾經殺死過Credence一次的正氣師慢慢放下了魔杖,卻仍然站在遠處竊竊私語,看著跟在Percival背後,距離貼近到一步以內的Credence。 他們還記得暗黑怨靈是多麼強大,必須要所有正氣師聯手才能打敗,甚至還無法殺死——面前這個男孩就是他們失敗的成果,他不但還活著,那些魔法甚至沒有在他身上造成任何痕跡,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莫魔,再普通不過的那種。 Credence對於那樣的敵意毫無反應,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腳尖、Percival的後背,溫順地像隻寵物一樣安靜地跟在Percival背後,對於魔法部裡任何理應會讓莫魔驚訝的魔法痕跡或是那些在大廳遊蕩的奇異生物一點反應都沒有,連驚訝的眼神都沒有望去過一個。 Percival想,或許是Newt已經帶他看過奇獸,甚至是英國魔法部也去過了也說不定,因此他並沒有對於Credence的反應太過疑惑,而是很快地就遺忘了這個小插曲。 他們沒有在大廳待上太久,Percival的目的地本來就是位於地下的登記區,因此他立刻就帶著Credence坐進電梯,電梯發出了隆隆的響聲後一路朝著地底深處墜落。 當電梯門打開時,不知從何處聽到Credence消息的Tina已經等在門外。 讓Percival意外的是,已經復職成正氣師的Porpentina Goldstein倒是比想像中的冷靜。她並沒有像他猜測的那樣衝動地衝到他面前,質問他Credence是怎麼回到這裡的,只是靜靜地走上前,溫和地給Credence一個擁抱。 「Credence,好久不見。」她說,神色淒然。 你回來做什麼呢?你很可能會死的。 Tina沒說出口的話Credence聽懂了,但他只是搖了搖頭,微笑看著Tina,這個曾經在他不見日光的世界裡帶給他一點溫熱的女士,曾經真心對他好的人。 即使被下了遺忘咒,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 只是那些都過去了。 「好久不見……Goldstein小姐。」Credence細聲說,臉上湧起淺得幾乎看不清的微笑。 Percival一踏進登記處就揮手讓幾份該要填寫的文件自動飛來到他的面前,拒絕了部下推過來的椅子,直挺挺地站在Credence身後左近,讓羽毛筆和羊皮紙自動在空中流利地滑動。他一面用魔法替Credence填寫資料,一面看著Tina和Credence兩人,心裡暗自揣測著他們的關係。 在他被Grindelwald取代之前,Tina就已經交過幾份和賽倫復興會相關的報告,報告內容一如往常相當的Goldstein,從收養孩童、散波謠言、發傳單的地點、到惡靈出沒的時間,一路推理到賽倫復興可能擁有強大的魔法力量,目的是破壞魔法世界和人類世界的平衡,揣測的細節和猜想的內容甚至精細到讓人覺得有些過於神經質的程度。 雖然方向不對,Percival仍不得不說,Tina身為正氣師對於可疑事情的嗅覺相當敏銳,那些怪事確實和賽倫復興會有關,跟面前這個男孩相關。只是他當時認為人類的集會結社不可能對巫師造成太大影響,頂多就是讓莫魔人心浮動,對風吹草動惶惶不安,而那就已經是當時魔法暴露風險等級指示鐘的狀態了。既然已經不會更糟,而那時他們又有更多重要的事情,比方說一個在夜晚出沒,無邏輯破壞莫魔建築,甚至影響他們生命安全的惡靈——現在倒是能確認那就是暗黑怨靈了——因此他也沒有分神去關注過相關的事情。 現在想來當時的結論真是大錯特錯,一個專門收養擁有巫師血脈孩童的地方本來目的就很可疑,就算是為了巫師血脈的純正他也該出手調查,或許還能提早發現暗黑怨靈。 只是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事情已經發生,即使用時間轉換器也不一定能獲得更好的結果。而且就算當時讓Percival重選一次,他也不認為自己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他所做的決定都是綜合了當下所有資訊,經過思量過後他認為最正確的答案,因此他不會為了自己做過的選擇懊悔。 只是當他看著Credence時,心裡總是會覺得莫名遺憾。 那大約是對於生命即將逝去的惋惜。 當Percival仍在思考時,Tina已經非常自然地拉著Credence在一旁隨手用魔杖拉過來的椅子上坐下。雖然已經被調回了正氣師的部門,但是或許是因為曾經在這一個部門待了好一陣子的關係,再加上現在Queenie Goldstein,也就是她的妹妹也在這一區工作,Tina時不時趁著工作的閒暇出現在這裡。 而被Tina招來的還有熱茶跟小餅乾。用魔法泡的茶冒著熱氣,香味卻遠遠比不上實際用熱水澆灌,讓茶葉一吋一吋被水鬆開之後浸出的甘甜紅色茶湯;那些餅乾看起來倒是非常完美,帶著甜膩的香氣,撒上雪白糖粉和造型糖霜的樣貌則是相當令人熟悉,從簡單的線條可以隱約找出幾種奇獸的影子。 「來點茶?餅乾?餅乾是Queenie……我妹妹拿來的,是最近紐約一家新開幕的麵包店賣的,很受歡迎。」Tina試圖振作精神,為了還沒有到來的事情悲傷不是她的性格,為了轉換心情她變出了一大堆她認為Credence會喜歡的東西,還把裝滿餅乾的盤子直直湊到Credence眼前,「試試?」 Credence猶豫了看了Percival一眼,見到他沒有阻止才伸手拿了一片,小口吃了起來。 「好吃!」Credence驚訝地笑了。 「對吧!」Tina像是Credence稱讚的是自己一樣也開心地笑了起來,隨手捻起一片餅乾大口咬著,吃得嘴角都是碎沫:「紅茶雖然很普通,但是也可以喝一點喔,這種餅乾非常適合搭配熱茶,你應該也滿喜歡喝茶的吧?」 也?Percival挑起眉。 Credence點點頭,露出有些靦腆的微笑:「Newt先生每天下午固定時間都會喝茶,現在一天不喝就會覺得很不自在。」 「很像是他的作風。」吃過幾塊餅乾後Tina偏頭想了一下,突然開口問:「對了Credence,你這麼一大早就來MACUSA,所以你是昨晚到紐約的嗎?」 「是的,船昨晚抵達港口,比預想中快了一點。」一面用手接住餅乾屑避免弄髒地板,Credence把嘴裡的餅乾吞下肚後才輕聲回答。 「那Newt呢?他應該是和你一起來的吧?他又跑去哪了?」Tina皺起眉頭:「該不會是他的皮箱裡又帶了什麼違禁品吧?這次我可不會輕饒他喔。」 「這次應該……沒有的吧……」Credence非常不確定的回答,閃躲著Tina的眼神:「但我不清楚Newt先生現在在哪……」 Tina立刻皺起眉頭:「Newt不在?所以你今天……是和Graves先生一起來的?」 「是的,我昨晚住在Graves先生家裡。」Credence點點頭,嘴角不明顯地又勾起了一點笑。 Credence這句話引起的反應有些驚人,像是引發了一顆小型的炸彈,Percival幾乎聽到整個登記處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從他帶著Credence出現的那一刻這些人幾乎都張大了耳朵,什麼正事也沒做,只是專注地在偷聽——接著Percival感覺到不少視線微妙地在Credence和他身上來回游走,那些竊竊私語Percival不用想都能猜到裡面會說些什麼內容。 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和任何女性有過緋聞,已經到了適婚年齡身邊卻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對象,自然而然就會開始有人編派一些不必要的傳聞,他從來沒有費心力去澄清過,因為澄清只是讓人更見獵心喜,編織出更荒謬的臆想。雖然不阻止,但實際上對於那些茶水間的小八卦他一清二楚,最誇張的一個甚至還說他暗戀Seraphina Picquery,讓他除了無奈之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他居然敢把你丟給Graves部長……」 「Graves先生人很好的,不但收留我一個晚上,還替我準備了衣服……」 聽到Credence的話之後Tina先是倒抽一口氣,接著兩人聊天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變成竊竊私語,Percival再也聽不到了。 ※
或許是對環境的陌生和不熟悉,第一天晚上Credence在Percival給他安排的房間始終沒有睡好,整夜整夜在房裡踱步,甚至讓有些淺眠的Percival被聲音吵醒來數次,逼不得已給自己上了一個安眠咒才沉沉睡去。 於是第二天早晨,已經換好正裝的Percival在看見Credence臉上的黑眼圈時毫不意外,只是皺了皺眉。接著他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看了Credence一眼之後也倒了一杯給他。 「咖啡。可能會有些苦,如果你不習慣,可以加一些牛奶。」Percival說,指了指桌上裝在玻璃瓶的鮮奶。 Credence細微點頭,端起充滿香氣的咖啡喝了一口,很快抿起嘴唇。 「不喜歡?」Percival問。 「喜歡……苦苦的也喜歡。」Credence很快回答,伸出嫩紅色的舌頭沿著唇瓣舔了一圈,把唇線染濕染亮,艷紅的色彩讓總是抿著的唇瓣看上去像是等待採集的莓果,接著他對Percival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Percival下意識別過眼睛,感覺Credence的話裡似乎意有所指,卻一時間沒有太直觀的聯想,索性拋到腦後棄置不理。 他的早餐一向吃得很講究,煎得焦香的培根和半熟蛋,烤成金黃色的吐司上鋪著生菜和番茄,還有馬鈴薯沙拉蓋成兩個半圓的小球放在一旁,不僅營養均衡,同時還兼顧美觀。他前一晚會指定菜單,而家庭小精靈總會在他每天同樣時間坐上餐桌時,確保食物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溫度。他拿起刀叉優雅吃著,眼角餘光看著似乎有些慌亂,卻姿態優美地握著金屬叉子的細長手指,有條不紊吃著的Credence。 教養良好的孩子,只是有些太過畏縮。Percival在心裡給Credence下了定論。 等到用餐完畢後,Percival掏出隨身的手帕擦了擦手和嘴角,端起已經不再冒煙的咖啡喝了一口,把視線再次放到Credence臉上。 「昨晚你似乎睡得不是很好。」Percival放下咖啡,淺淺問了一句:「房間不習慣?」 Credence像是受驚的小羊顫抖了一下,膠著在Percival身上的眼神稍微避開了一陣子,接著又鬼鬼祟祟地溜了回來,停留在白色西裝背心的領子上,畏縮地搖了搖頭:「房間很好,只是,緊張……」 Percival點了點頭,這與猜想的差距不大。Credence會緊張是自然的,新環境固然是一個原因,但即將要面臨的審判大約才更是主因。 他不明白Credence回來紐約的原因,但他也不需要放過這個能給自己未來的政績加上一筆的機會。 捕獲暗黑怨靈絕對是一件大功。 但面前的男孩卻是活生生的,略嫌蒼白的肌膚隱隱約約透出不明顯的粉紅,黑色的眼珠就像是小鹿純潔的眼睛,總是抿著的唇瓣只比皮膚深了一些,幾乎看不出血色,被咬得泛白。 這讓他有些心軟。 「看在Theseus的份上,在可能的限度下,我會盡力為你辯駁。」Percival柔聲說,但Credence卻立刻抬起頭來望向他的眼睛,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請,請問誰是Theseus?」Theseus的名字像是滑順的蛇一樣從Credence的口中溜出,帶著嘶聲和氣音,音調柔軟,但Percival卻感覺到其中似乎帶著點不明顯的生疏,這讓原先普通的語句帶著冰渣,聽上去陰涼而冰冷,讓Percival忍不住聯想到書上讀過的爬說語。 「Newt沒和你說過?」Percival看著Credence搖了搖頭,於是開口解釋:「Theseus Scamander,是Newt的哥哥,我們在戰爭時期認識。」 「你們……關係很好?」Credence問。 「只是時常打交道。」 Percival下意識地否決了,但實際上他與Theseus關係相當良好——雖然一開始總是從互相厭惡開始的,同樣身為菁英讓他們從第一天在戰場上見到彼此就覺得對方很不順眼——但自從他在戰場上被Theseus救過,當然他也回敬地反救了對方幾次,在那之後,在過命的交情之下,那些小小的厭惡就像是冰渣消散在空氣裡。 他們一直到現在還時不時保持著信件來往的關係,也不太多,一年幾次而已,但Theseus的信件總是充滿他的個人氣息,爽朗、歡樂,即使只是讀著文字都能夠染上字裡行間的愉悅。而這或許也是Newt能在短時間分辨出他與Grindelwald的差距的原因,他和Theseus不只一次在信裡聊起Newt,而一直很寵愛兄弟的Theseus想必和Newt說過很多和他有關的事。 「只,只是這樣嗎?」Credence像是鬆了口氣,臉上也從原本的面無表情掛回了不明顯的笑意。 「有機會的話,或許我能介紹你和他認識,只是他多半時間都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Percival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把心裡最糟糕的臆測付諸言語。 Credence大約是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Percival對此心知肚明,即使他出手協助,Credence被判處死刑的機率仍然高達百分之八十,何況身為十二家族之一的他不會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賠上自己的全部政治生涯,那麼百分比就必須再提高一些。 準確地說,他幾乎是在出現在Percival家門口的那一瞬間就被判處了死刑,差別只在執行時間何時到來。 「希望有那樣的機會,先生。」Credence溫順答應,眼神卻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 ※
Steve痛恨酒吧。 太過吵鬧,氣味也混雜不堪,就連想跟身邊的人說句話都得貼在對方的耳邊大吼,對方還不一定聽得到。男孩和男人們臉上有太多的穿環和刺青,而疑似未成年的少女和女人們大多只穿著少到幾乎不能蔽體的布料,雙方在舞池中間,在不認識的人身上摸來摸去,就差沒當街做起愛。 「來這裡到底有什麼意思!」Steve在Natasha的耳邊大吼,電音和重節拍讓他覺得自己的血管快要爆裂。 「坐遠點,老爺爺。」Natasha理都不理,微笑和請了她一杯酒的男士拋了個媚眼,「你靠太近會害我沒酒喝。」 「那你為什麼要拖我來……」 雖然Steve抱怨地很小聲,但Natasha依然耳尖地聽到了。 「給你找點麻煩,給我省點麻煩。」Natasha回答:「要是有人來鬧事你可得幫我好好擋住。」 「你明明自己也打得贏……」Steve可沒忘了在搏擊課時被Natasha狠狠一拳正中鼻樑,直接送到保健室躺了半截課的事情。 「行程表——」 「我就坐那邊,你一喊我立刻就來。」Steve立刻隨便比了個方向,轉身就跑。 坦白說,Steve就沒搞懂喝酒到底有什麼意思。 雖然這可能和他喝不醉的體質有點關係,但看著一群人在喝酒後亂發酒瘋忽哭忽笑,吐得滿地都是或是直接倒在地面不動,他就覺得自己不會喝醉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需要把自己的腦子攪成一團漿糊?Steve不能理解。 他退到牆邊,拉了個沒人坐的椅子坐下,端著一杯酒百無聊賴地喝著,冷眼看著迷亂的燈光照耀在舞池當中,人群像是惡靈般扭曲擺動,彷彿群魔亂舞。 在拒絕不知道第幾波前來搭訕的女孩——有時候還有男孩——之後,Steve不耐煩的情緒已經快要達到最高點。 正當他打算拋下吧台處身旁圍繞著一群男人,看起來如魚得水的Natasha,準備先一步離開時,眼神不經意地滑過舞池。 他看到一個人。 那人站在舞池的邊緣,身上靠著兩個女孩,眼角帶笑紅唇魅惑,略捲的頭髮有些濕潤地貼在他的臉頰上,他瞇起眼睛,隨著舞池的音樂擺動,像是音樂和燈光正在愛撫著他的身體,滑過胸膛、溜過腰窩,從臀部高翹的曲線上走過。 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像是聚光燈,把他的每根睫毛都照得發亮。 一眼就讓Steve如遭雷擊。 他立刻起身,動作甚至粗暴到把椅子翻倒,鬧出不小的響動。不遠處的Natasha注意到了,蹙起眉頭快速擺脫原本圍繞在她身邊的狂蜂浪蝶,走到Steve旁邊。 「怎麼了?別告訴我你醉了,我可扛不動你。」Natasha半開玩笑地問。 「Nat,我看到他了。」Steve愣愣地說。 「誰?」Natasha眼睛一轉,順著Steve的視線立刻就找到他看著的人,「她?看起來有點眼熟,她是誰?」 「我,我不知道……」 Steve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面前那道影子,畢竟已經過去十四年了。 那個美術館的下午,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漂白水氣味,雪白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幅色彩鮮艷的畫作,混雜著Steve當年還不明白是哪裡來的,現在卻日日夜夜都會碰觸到的顏料氣息。室內的光線明亮而充足,卻反而照得面前那人的臉分外模糊,只記得紅色的眼睛,綁成小馬尾的深棕色髮絲,還有溫柔到像是陽光一樣的笑意。 那一定是Steve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沒有那一天,他不會對美術產生如此大的興趣;沒有那一天,他不會毅然決然地決定考外地學校;沒有那一天,他不可能成為畫家。 他的一切都和那一天息息相關。 有時候Steve甚至會懷疑那天發生的事情不過是個夢境,但那條繡工精美的手帕卻是個最好的證據,證明一切不是他的想像。 手帕一直像是他的護身符,即使他離家到外地讀書也從來沒有與他分離。他在遇到煩心的事時會下意識握著那條手帕,即使已經經過無數次清洗,上頭仍然帶著奇特的芳香,手帕角落的地方用白線暗繡著一個單詞,和周遭的柔順相比摸起來有些刮手,不太像是個名字,而是暱稱。 上頭鏽著:『Bucky』。 Natasha又回想幾秒鐘後終於明白人影眼熟的原因。 Steve的畫裡很少有人物,即使有也多半只是個不明顯的側臉或是模糊的身影,但面前這個人就像是那些破碎的形體合併起來的完整樣貌,不只從平面一躍而出,還有了氣息和溫度。 「她就是你的繆思女神?」Natasha意外地瞪大眼睛,「我一直以為她只是你想像出來的人物!」 「是他。」Steve糾正。 「那不重要!」Natasha立刻擺手,「重點是,他為什麼在這?你知道他在這?」 「我不知道。」Steve低沉地回答,「我只在十四年前見過他一次,接下來就再也沒找到他過。」 Steve在成年後去過那個美術館無數次,卻一次都沒有再看見他,看見那位『Bucky』。 「他看起來最多二十多歲。」Natasha皺著眉頭,「如果你是十四年前遇到他,那現在他到底幾歲?」 「你說得對,不可能有人經過這麼多年還不會老,說不定他們只是長得很像的不同人。」Steve揉了揉眉頭,拉著Natasha就想走,「我們走吧。」 「走?走去哪?」Natasha不肯動,還一把把Steve的手甩掉,「你現在就過去,跟他要電話。」 「為什麼我得——」 「不然我就在這裡幫你徵婚。」Natasha寸步不讓。 Steve被噎住半天才無力地開口:「你這是威脅!」 「沒錯Steve Rogers,我就是在威脅你,而你最好乖乖聽話。」Natasha危險地瞇起眼睛,推了Steve一把,「去吧,我在這裡看著。」 Steve發現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就連腦中閃過想拒絕的幾個藉口感覺都是如此薄弱,因此他只能一步接著一步,朝著那個像是幻夢的影子走了過去。 他們中間幾乎隔著一整個舞池,今天又是周五夜晚,人特別多,不斷閃爍的燈光和迷濛的煙氣不斷阻礙著Steve的視線,他幾乎是用擠的才能從人群中跌跌撞撞地穿過,還一連被好幾個瘋狂跳著舞的人擋住,他們拉著他一起跳舞,讓他難以脫身。 而當Steve好不容易穿過人牆,卻發現原本在那裡的人不見了。 那裡只留下那兩個女孩依舊跳著舞,神色迷茫。 Steve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湧起濃重的哀傷。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 接著他的背上突然被敲了下。 「嘿,大個子,借過一下。」那個聲音說。 「抱歉。」Steve隨口說著,回頭正打算讓開,卻看到一張臉。 那是一張在他心裡已經描繪成千上萬次,熟悉到已經無法分辨出明顯線條的臉,被記憶昇華美化過,和面前的臉有著些微的差異,卻反而讓面前的人看起來更真實,更立體。酒吧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像是鋪上了陰影濃厚的色塊,宛如畫作。 那張臉正對著Steve微笑。 「Bucky,是你嗎?」Steve不可置信地喃喃念著。 面前的人和他記憶當中的如出一轍,絲毫沒有老去。 「你認識我嗎?」Bucky像是有些意外地眨眨眼睛,像是兩把小刷子一樣濃密的睫毛搧了搧,搧得人心癢癢的,「你是誰?」 「Steve Rogers。」Steve乾啞地說。 「Steve。」Bucky念著,偏頭想了下之後搖了搖頭,「抱歉,我對你好像沒什麼印象。」 「沒關係……」而Steve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是那麼愣愣地望著Bucky。 「一直盯著我做什麼?」Bucky失笑,「我臉上有花?」 Steve搖頭,視線卻無法離開Bucky微笑的臉,像是要把記憶裡已經被時間風化的人影重新一筆一劃刻進心裡,眼神認真到近乎像是在灼燒Bucky的臉。 Bucky輕咳了下,舉了舉手上的杯子:「要來一杯嗎?」 Steve仍然搖頭。 「你來了這裡,卻不喝酒,也不跳舞。」Bucky壓低聲音,語調輕挑而魅惑:「那麼,你想要什麼?大個子?」 「你。」 Steve毫不猶豫地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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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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