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測試開始。』 隨著有些失真的電子合成機械音從天花板牆角的音響傳出,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自房間一隅的陰影中出現。 房間裡不算寬敞,長寬大約都只有男人雙手張開三倍的距離,裡頭有些陰暗,唯一的光源來自其中一面牆的四邊縫隙,似乎是在牆內裝著燈管,白熾的光芒在昏黑的房間當中看上去異常亮眼,從縫隙裡透出白色的光線也讓那面牆看上去有股不真實感。 奇特的地方還不只如此,整個房間包含天花板和地面,眼前所見之處,所有牆壁都是用毫無接縫的完整金屬製成,透著銀亮的光芒、散發著冰冷的氣味。而整個房間中唯一一件家具,是張懸浮在空中的白色椅子,面朝著白色的光牆。男人從陰影中走出後,相當自然地就在椅子上坐下。 他正對著的那面被白色光芒包圍的牆壁,在他坐下的瞬間像是湖水一般起了波紋,漣漪從牆的四角光源處向內擴散,彙集在牆面中心。男人似乎已經對這個景象相當熟悉,絲毫沒有表露驚訝,在短暫的幾秒鐘之後,牆壁中心直徑大約六十公分的圓形範圍,從原先的銀亮轉為闇黑,並在幾秒鐘後出現了與此處截然不同的景色。 透明的金屬牆壁對面也是一個房間,甚至可以說是一間可以說是相當女性化的房間。大小似乎比男人所在之處大上數倍,牆面被粉刷成粉色,地板是有著溫度的深色木質,房間角落有一張雙人的立柱大床,掛上了白色蕾絲的床帳,床上堆著些玩偶,看上去有些凌亂。房裡另一面牆邊靠著一個巨大的書櫃子,裡頭放滿了書。 距離男人最近的物品是一張擁有原木質感的桌子,被漆成粉色,上頭的雕花刻紋精細而美觀,桌面擺放許多瓶瓶罐罐,各種顏色質感的液體容納其中。 男人靜靜坐在椅子上,似乎是注意到了此處的不同,沒多久後從房間的角落無法注視到之處,走出了一個女性的身影。 有著黑色長髮的女性對著男人露出笑容。 「早上好,K。」 「早上好,Joi。」 被稱為K的男子原本僵硬的表情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看著被他稱為Joi的黑髮女子帶著嬌俏的笑在他面前拉開椅子坐下,接著雙手撐著下巴面對面望著他,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 「怎麼了嗎?」被那樣的視線盯住,K有些不自然地轉開了視線問:「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你沒注意到我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了嗎?」Joi問。 K皺起眉頭,視線在Joi的身上來回巡弋,試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而被打量著的Joi也絲毫沒有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一派自然地任K看著。 過了好一陣子,K問:「你換了新的唇膏?顏色滿好看的。」 「是衣服!衣服!我換了一件新的款式!」完全沒想到得到這種答案的Joi垮下臉,有些抱怨地說道,「你沒發現我換了一件新的裙子嗎?」她站起身,用雙手稍微扯著相當貼身的連衣裙襬轉了一圈,華麗而繁複的布料上刺著的繡樣看起來有些熟悉,K回想,大約是某個古老的國度曾經流行過的服裝款式。 「……抱歉。」 「沒關係,我早就猜到了。」Joi揮揮手,身上原本合身的衣物在一瞬間換成了K往常看到的兩件式黑色短上衣配上寬鬆的黑長褲,她再次在K的對面坐下,坐姿端正。 「那件衣服滿好看的,不用特地換回來吧?」K問。 「那叫做旗袍,是某個已經消失很久國家的傳統服飾,」Joi認真地說,與此同時原先被紮起的包頭也變回馬尾,「那些被留下的照片跟紀錄資料都儲存在舊規格當中,如果一直讀取的話需要多耗一些效能。」 「這樣啊。」 「但我已經還原出幾種樣式並儲存在資料庫裡了,如果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再換給你看看吧?」Joi笑著問,而K沉默地點了點頭,於是她接著說:「那麼,就跟往常一樣?」 「開始吧。」K回答。 他在腦中選了好幾個問題,最後選擇了其中一個開口提問:「有些人認為語言是與生俱來的,我們只是在學習如何運用這種潛能的句子與結構,妳認為呢?」 「我覺得……」Joi說。 ∴ ∴ ∴ 『辛苦了。』 當屏幕恢復成銀亮的金屬時,聲音從天花板牆角的喇叭傳出。 K像是從夢境中被突然叫醒,仍然戀戀不捨,他的眼神盯著金屬牆壁好一陣子,像是想穿透那堵牆,但同時他也心知肚明,牆後什麼東西都沒有,剛剛他所見到的一切全都只是幻象。 Joi並不活在牆後,而是和他處於不同的空間裡。而牆面也只是個屏幕,把0和1組成的雕欄畫棟呈現在眼前。 她只是個AI。 就算再怎麼與人類相似,她終究與他們不同。 但有些時候,K甚至會覺得Joi比自己更像人類。 想起自己似乎還沒回話,K抬頭望向那個角落,低聲開口:「不會。」 他還是很不習慣這個建築物當中無所不在的視線,但畢竟是份受人之託的工作,所以他也只能選擇忍耐。 『過來一起喝杯酒吧,一直待在房間裡很無聊的。』那個聲音繼續說著。 「不無聊,我習慣一個人待著。」K說,想了幾秒鐘後又多補了一句:「而且我不喜歡喝酒。」 『喝點別的也可以,放鬆一下吧。』音響那端的聲音相當堅持的樣子,想不到更好拒絕理由的K最後只好點了點頭:「那麼我等等過去。」 『不用,這裡你還沒來過,等等我讓Luv過去帶你。』聲音說完後,音響似乎就被切斷了,原先繚繞在空氣中隱隱約約的蜂鳴聲也消失了,房裡只剩下冰冷的空氣,伴隨中央空調低不可聞的規律風聲。 「麻煩你了。」即使知道對方似乎聽不見了,K依舊對著空氣開口。 等K慢慢走回房門口時,穿著一身雪白套裝的Luv已經站在他房門口一臉不耐煩的望著他。 「太慢了。」Luv幾乎可以說是怒視著K,「主人已經等你很久了。」 K僵著一張臉,他實在不太會應付Luv。 不知道為什麼,Luv對他總是很有敵意,就好像他們有過節一樣,但實際上他根本是一個禮拜前才來到這個基地,也是那時候才第一次遇見Luv。 而他之所以來到這裡——這個人跡罕至、路徑難尋,甚至需要靠直升機才能到得了的深山研究基地,荒涼到他極度懷疑方圓方圓一百公里當中究竟有沒有其他人——是因為一週前,他突然被主管叫進了辦公室。 看著自己因為熬夜而深陷的青紫眼眶,還有凌亂的髮型,他在門前徒勞無功就著反光整理頭髮,並在發現一點用處都沒有之後死心放棄,深呼吸幾口氣之後按響了對講機。 「進來。」門裡一個女聲說。 他推門進入,在金屬光澤的桌子面前站定,「長官。」 被稱為長官的女子梳著一頭俐落的深棕色短髮,坐在桌後從電腦後抬起頭,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並在他坐下後開口說道:「我有個任務要給你。」 他點了點頭。雖然並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任務必須大張旗鼓地把他叫來,而不是更快捷地用訊息提醒,但他仍是答應了,如同往常每次被要求寫個新系統或是處理Bug那般頷首。 「我要你出差,到Mr.Wallace那裡去。」她說,把面前透明的屏幕轉了過來,那裡顯示著一個地點,是他從未去過的州郡,距離此處大約有上千公里。從底下顯示的資訊來看,那裡是他的公司,也就是Wallace Corporation的本部。 他從來沒有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兩天後出發,機票已經準備好了,下飛機之後會有人來接你。」她把放在桌上,封口處印著公司LOGO的信封推到他面前,沒有給出任何拒絕的機會,「如果有什麼急事需要交接,請在48小時內處理完畢。」 「我的狗。」他說,接著看到她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又有些訝異地望著他,「我能帶去嗎?」他問。 「不。」她回答,「交給我,我會處理。」 他拿起信封,站起身準備離開時,卻又在門口停住。 「為什麼是我?」 她沒有回答,只是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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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cky點燃了菸。 在滿含火藥味的空氣當中,裊裊上升的煙霧反倒像是象徵和平的炊煙。Bucky深吸一口,菸頭燃起的火光一瞬燦亮,隨即抖落煙灰,和塵土交融。吸進肺裡的尼古丁鎮靜了過於紛亂的心緒,讓高熱的氣溫不再惱人,他轉頭望向一旁坐在矮牆發呆,神色明顯相當不耐煩的Rumlow。 「來一支吧?」 「不。」Rumlow拒絕,視線還是不斷往圍牆內望去,並在對上巡邏士兵警告的目光和不懷好意的槍口時狼狽地轉過頭,注意力卻始終放在圍牆之內所有的行人身上。 「你太緊張了,放鬆點。」Bucky拍了拍Rumlow的肩膀,把菸盒連同打火機都遞了過去,「休息一下吧,一直看也沒用。我要找的人你又不認識。」 天剛亮的時候,Bucky就開著Clint不知從何處弄來的車,載著Rumlow來到這裡。這裡是前往科諾區的最後一個正規軍關隘,兩人卻因為沒有通行證被正規軍擋在圍牆外好幾個小時,Bucky試圖用錢賄絡守關的士兵,士兵卻毫不猶豫地舉起槍威嚇兩人。 出於無奈,Bucky想起了僅有一面之緣的Steve。 如果有Steve的擔保,他們便可用美國記者的身分進入關隘,但Bucky連續拜託了幾個入關的人去找Steve,但Steve卻一直都沒有出現。 「沒有其他條路可以走嗎?」Rumlow皺眉,點起菸狠狠抽了一口,不熟悉的味道灌入鼻腔的火辣滋味立刻讓他雙眼通紅,但他已經數日沒有好好休息的雙眼原先就充滿血絲,因此他只是神色不動,一口接著一口抽著,感受辛辣氣味讓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 「沒有,其他條路都被革命軍佔領了。」Bucky很快回答。 「但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整整一個上午。你確定那個記者真的在裡面?」 「應該在。」 「沒有其他路……」Rumlow還想說些什麼,但兩人之間同樣的對話已經重複數次,讓原本勉強算是有耐心的Bucky都煩躁起來,粗魯打斷了Rumlow的話。 「聽著,你找我來就是相信我的能力,相信我能帶你找到你的兒子,並且把我們都安全的帶出來。」Bucky頭上的樹梢擋住了午後直射的陽光,熱風搖動樹葉,晃動的陰影讓他的表情看上去分外陰鬱,「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判斷,你大可以去找別人。」 Rumlow定定地望著Bucky,眼下的黑眼圈和幾天沒刮的短短鬍渣都讓他看起來蒼老又疲倦,但淺棕色的眼睛卻流露出平靜的光采,「我相信你。」 Bucky沉默了幾秒鐘。 「那麼現在就安靜,聽我的。」他把抽完的菸蒂往地上一扔,用軍靴狠狠踩熄。 走出關隘外的Steve輕易地就看到了倚在不遠處大樹下的兩人,他望著穿草綠色上衣的Bucky被太陽曬得有些艷紅的臉頰,還有被風揚起的深棕色略捲短髮,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在Bucky終於不經意地轉過頭來對上他的目光時,Steve才回過神,靠近上前。 「嗨。」Steve有些不自然地對Bucky打著招呼,好奇的眼神掃過站在Bucky身旁的陌生男子。 「哈囉,Steve。」Bucky注意到Steve的眼神,主動替兩人做了介紹,「Steve,這位是Brock Rumlow,我的同伴;Rumlow,這位是Steve Rogers,也是我們要找的人。」 Steve敏銳地注意到了Bucky口中對兩人稱呼上的不同,但並沒有對此發問,只是伸過手和Rumlow短暫地交握,接著便開口問Bucky:「James,我聽人說你找我?」 「沒錯,我有點事情想麻煩你。」Bucky也沒有客氣就直接開口,「我們沒有通行證,所以被攔住了。」他比著不遠處的士兵,「你能讓我們兩個進去嗎?」 「我不知道我們關係有這麼好?」Steve挑著眉問,在對上Bucky的眼神後揮了揮手,「別那樣看著我,好吧,如果只是進去這個營地大概是沒問題,但是你進去要做什麼?」 「我們不只要進這個營地,我們是要穿過營地去科諾。」Bucky回答。 「科諾已經是正規軍跟革命軍交戰的地方了!那裡很危險!」Steve對上Bucky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舉起雙手投降,「我知道那點危險可能對你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但既然你拜託我,我總有權力過問你們去的原因吧?」 Bucky看了Rumlow一眼徵求同意,之後便簡短解釋,「Rumlow的兒子被革命軍的人抓走了,我要帶他去找他兒子。」 「就你們兩個?你們這是去送死。」Steve相當不贊同的搖頭,「James,你知道這幾週革命軍拿到一批軍火,已經打下好幾個村莊了嗎?度過這個關隘之後,沒有人能保住你們的安全。」 Bucky抓了抓頭。他當然知道,那批軍火還是他送過去的。 「我一定要進去。」一旁沒開過口的Rumlow突然說,「我的孩子被他們抓走了。」 「會不會你的孩子只是被送到難民營了?我能連上聯合國資料庫幫你找有沒有他的消息……」Steve問,卻看到Rumlow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說的地方,我找人查過了。Winter不在那裡。」Rumlow低聲說道,神情充滿疲倦,眼裡卻沒有失去希望,「但是有其他人看到他被革命軍抓走了,他一定沒死,我要去鑽礦找他。」 「那你呢James?」Steve突然轉過頭問站在一旁抽菸的Bucky:「你也認為你們能找到他?」 「我是傭兵。既然Rumlow委託我陪他去科諾找他的孩子,收錢我就辦事。」Bucky毫不猶豫地回答,從紅潤的嘴唇裡吐出一個菸圈,「但我們不會待太久,最多七天,不管有沒有找到人我們都會回來。」 「所以你們正在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賭上自己的性命。」Steve說。 「如果你硬要這麼說,沒錯,確實如此。」 「那我又為了什麼必須幫你?」 「為了幫助一個家庭重聚?」 「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但實際上這個理由太過薄弱了。」 「為什麼?」 「在這裡,每天都有無數個家庭破碎,我希望世界和平,我希望不再有戰爭,我也希望能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但現實是,我確實沒有精力能夠這麼做。」Steve嘆了口氣,雖然只在這裡短短幾天,但戰爭帶來的無力感巨大而熟悉,讓他逐漸感覺到從腳底湧上的麻木。 「而你身為一個傭兵,理所當然明白所有事情都有代價,我承認我被你的外貌吸引,但這並不能構成我幫助你深入險境的理由,甚至可以說,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去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往危險深入。所以,我想知道你會怎麼說服我?」 「你希望我用美色以外的理由說服你嗎?那這問題可考倒我了。」Bucky笑著說。 Steve忍不住跟著微笑起來,但很快就又板起來臉來,「那麼就換一個問題。為了幫助他,身為一個傭兵,你願意付出什麼?」 Bucky用嶄新的眼光重新打量Steve好一陣子。 「有趣,Steve,我開始欣賞你了。」他笑著說,「好吧,讓我想想我有什麼能跟你交換的報酬?先說,我沒有太多錢,但你是記者,應該會想要一些大新聞吧?說不定我知道一些你會有興趣的資訊。」 Steve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他手上壓了兩年的報導,於是不抱希望地問:「你知道血鑽石嗎?」 「我知道。」出乎Steve想像,Bucky立刻回答,「我走私過,我和那些鑽石商人的關係或許比你想像的更緊密。我知道他們的手法、他們的銀行帳戶,這些足以換取你幫助我們的條件嗎?」 「告訴我這些會讓你惹上麻煩的吧?」Steve顯而易見地皺起眉頭,Bucky的態度太過怪異,像是對一切都不在乎了般。 「我已經惹上麻煩了。」Bucky回答。Clint在把車子交到他手上時帶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他之所以被那些哨口的人攔住,是因為Alexander Pierce將軍的授意,這也表明了他唯一的保障即將失去效力。 他之所以和其他的傭兵不同,能夠一直安穩地在正規軍跟革命軍雙方當中大發災難財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將賺來的錢大部分都上繳給Pierce將軍,換得一絲安穩。但或許是感覺到他開始不受控制,在這幾次的走私中,他注意到那些士兵望著他的眼神蠢蠢欲動,好像他是一棵巨大的,能帶給他們巨大利益的鑽石,甚至在上一次交易當中,他幾乎是靠著千鈞一髮的靈機應變才逃出生天。 沉吟片刻,Steve開口:「我能送你們到更遠的地方。我可以給你們一個身份,讓你們跟著我坐車到馬布拉卡,那裡離科諾更近。」 「太好了!」Bucky振奮般拍了拍Rumlow的肩膀,但Steve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呆住了。 「我要跟你們一起去。」Steve說。 ※
隔天。 「據我所知,今天要拍平面的內褲廣告。那麼,能否有人告訴我,你大腿上這一片紅得像是吻痕般的痕跡,是怎麼一回事?」 當Loki看到Steve脫下褲子後腿上明顯的傷處時,他立刻尖銳的質問Steve。 「昨天打翻熱水。」Steve輕描淡寫的說,一邊把自己的上衣也脫了。 「真是愚蠢的錯誤。我想這會影響到我們的拍攝進度。」Loki皺著眉,手上還一邊滑著手機確定接下來的行程。 Loki是Steve的經紀人,他們從兩年前就認識了。 一開始Steve在街上遇到Loki時,還以為對方遞來的名片又是朋友開的一個玩笑。畢竟Steve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擔任模特,一直以來他對未來的生涯規劃就只有當畫家或去從軍。但那天不知道為什麼,看著Loki那張根本就可以當模特的臉,Steve像是被洗腦一樣就傻傻地跟在對方背後去試鏡了一次。 接著就一口氣過了兩年,外型和良好的配合態度,再加上頗有手段的經紀人,讓Steve小有名氣,一直都收入穩定。 「沒事,等等多上點粉就好。」Steve漫不經心的回。 「容我告訴你,燒燙傷是非常難以痊癒的傷口,如果發生時處理的夠好,可以極大程度的緩解傷口的狀況。」 Loki不認同的搖搖頭,走到Steve身邊看著那一塊傷處。其實除了看起來除了泛紅之外沒什麼大問題,但Loki思考了一下,覺得保險起見還是拍攝改期比較好。 「不如我去聯絡負責人,我們把今日的拍攝改期,我順帶送你去醫院上個藥吧。」Loki拿起電話,正打算撥出時被Steve伸手阻止了。 「不用,這沒那麼嚴重的。」Steve連忙擺手,他不太喜歡臨時要求別人換時間,何況只是小傷,「放心,他處理的很好。」 「他?一名男護士?」Loki問。 其實是男服務生。Steve心想。 但這時化妝師已經敲門進來給Steve上妝,於是Steve閉起雙眼,樂得不用回答Loki的問題,化妝師同樣對他大腿的傷驚呼一陣,接著為了掩飾在那裏上了厚厚的粉底,Steve感覺那傷處刺刺癢癢的,像是一把絨毛在那裡搔著,讓他心裡也覺得好像有隻細細的爪子在抓著,泛著甜酸的癢。 Steve想著晚上的約,或許他可以騎機車過去,吃個宵夜或是找個酒吧之類的喝點酒。 他想認識他很久了。 「準備好了!」化妝師拍拍Steve的手。 Steve睜開眼睛,露出笑容。 ※ 等到Bucky離開KTV時,已經是十一點二十分了。 他換回紅色的普通上衣和工作褲,披上一間黑色的長袖運動外套,左手戴著黑色的皮手套,原本整齊紮成小馬尾的頭髮也放了下來,帶了點捲度的頭髮散亂的披在臉頰旁,看起來疲累又狼狽。 今天是週日,他們簡直忙翻了天。Wanda今天也同樣的請了假,假期早在一個月前就排好了,但是他們一直以來就沒有足夠的人手,所以即使有人請假也不會突然有人可以來幫忙,因此他必須一個人負責整個樓層整整八個小時,當他發現到下班時間的時候腳已經軟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Natasha今天倒是沒有給他拒絕的權利,時不時把樓下的Helmut叫上來幫忙。他跟Helmut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挺不對盤的,從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是,所以他們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交流,即使今天他們大概是這輩子講最多話的一次,對話大概也只有「現在哪間要處理?」「那間,謝謝。」兩種。 但很意外的今天Steve並沒有在六點出現。 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Bucky發現自己從六點開始,就一直時不時的分神留意電梯,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有一個金髮男人從那裏走出。 Bucky覺得自己只是想關心對方的傷口。 昨天的最後,等Bucky找到空回休息室,用提袋拿了褲子回來給Steve之後,也差不多九點,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Steve就這麼笑著接過袋子,當著Bucky的面慢慢把褲子穿上,看著黑色的布料一吋一吋把白色的皮膚蓋住,Bucky下意識地別過頭,好像看到什麼不該直視的畫面。 「有點短。」Steve說,Bucky立刻轉過頭瞪了他一眼,卻注意到對自己來說寬鬆的褲子穿在Steve身上緊緊的包住了他的大腿,肌肉緊繃的幾乎要爆開。 「回去記得繼續冰敷。」Bucky乾硬的說,覺得嗓音有點啞。 「我會的。」Steve只是笑,一邊把濕透的褲子折進袋子裡裝好。 結完帳,Bucky把Steve送到電梯口。 「別忘了明天的約會。」在電梯門關上前Steve迅速的說。 Bucky還來不及回應,電梯門就已經關上了。 過沒多久電話響了,Bucky接起來就聽到Natasha充滿調侃的聲音。 「男孩,我看到金髮甜心穿著短了一截的褲子,款式看起來真熟悉啊。你們剛剛做了什麼?該不會來了一發吧?激烈到連褲子都弄髒了?」 「沒有!什麼都沒做!」 Bucky立刻慌亂的想掛斷電話,卻把話筒放歪。發出巨大撞擊聲,在那瞬間他明顯聽到話筒傳來Natasha的大笑聲,讓他覺得耳根有點熱。 等到那天十一點下班,他幾乎是倉皇的從Natasha連珠炮一般的追問中逃離,差點連東西都忘了拿。 幸好Natasha今天是早班,Bucky心想,如果被她看到他居然現在要跟Steve要一起出門,他會不會被倒吊起來逼問,要他一定承認自己跟對方有點什麼才放過他。 剛從燈光燦爛的大廳出來,Bucky眼睛還沒適應昏暗的夜晚時就聽到一個叫聲。 「James!」 Bucky轉頭一看,Steve正跨在店門口的一台重機上對著他揮手,他穿著白上衣和皮外套,黑色長褲筆直修長,黑色的重機閃著科技感的光澤,嶄新而陌生。他身邊還圍著一群女孩,正纏著他摸著他的手臂或是重機,臉上滿是崇拜跟迷戀。 有那麼一瞬間Bucky想轉頭就走,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但他終究還是想起來自己的制服,所以勉強掛起了一個笑容。 「嗨,Steve,等很久了嗎?」 「不會,我才剛到。」Steve笑著說。 其實他已經等半個小時了。 今天的拍攝比平常多花了一點時間,等到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八點,他連忙趕回家洗掉一身妝粉,換套普通的衣服。但Steve站在衣櫃前想了半天,最後還是不知道該穿什麼,只好跟平常一樣隨便抓了件上衣跟寬版的長褲,還有一件新買的外套。 從Steve家騎車過來這個KTV大概需要四十分鐘,途中Steve還刻意繞去機車用品專賣店買了一頂全新的安全帽,聽從店員的意見挑了一頂他覺得相當適合James的安全帽。他在路上頻頻看時間,明知道來得及卻仍然擔心讓對方等太久。 「約十一點半,其實不用這麼早來。」Bucky說,低頭看著自己的帆布鞋。 看著Bucky走近,那些女孩不甘心的跺腳,最後還是都慢慢散開了。 「我今天工作比較晚結束,怕趕不上。」 Steve自然而然的從車廂裡拿出安全帽遞給Bucky,黑色的安全帽有著亮銀色的花紋,光亮的反射著燈光的色彩。 「我們先去吃飯吧?我還沒來得及吃,快餓死了。你吃過了嗎?」 Bucky聽到Steve的話頓了一下。 其實他原本只想拿個制服就回家,今天他快累死了,腿軟的像果凍一樣。但想到自己家附近這時間點沒什麼好吃的東西,可能得靠泡麵解決晚飯,他就決定還是跟面前的金髮傻大個吃個宵夜再回家。 他已經累了一天,想對自己的胃好一點不過分。 「還沒。」 Bucky接過安全帽,厚實的重量在手裡沉甸甸的。 「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Steve問,一面扣上自己的安全帽。 「都可以。」不要是泡麵就好。 Bucky看著黑色的重機,想著自己似乎也想過要買一台,似乎還刻意蒐集了很多傳單和其他圖片,貼滿了整個牆壁,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好像樣式再舊一點,款式也有點不一樣…… Bucky忍不住在心裡比對著他想像中的那台車跟Steve騎著的這台。 Steve看著Bucky戴好安全帽卻遲遲沒有上車,忍不住掀開安全帽的防風鏡,用疑惑的眼神望著他。Bucky這才發現他又恍神了,連忙跨上機車後座,但要找把手時卻抓了個空。 「這台車沒有後把手,要是覺得我騎太快就抱緊我的腰。」 Steve注意到Bucky的動作,在安全帽下微微的笑了一下,伸手把Bucky的右手抓過來環過自己的腰,想抓左手卻撲了個空。 Bucky下意識的讓左手閃過Steve,他盡量不著痕跡的把左手背到背後,狀似自然的樣子。 「我好了。」Bucky聲明,聲音在帽子下聽起來模模糊糊的。 Steve也沒多做糾纏,聳聳肩蓋上了防風鏡。 「那我們先去街上繞繞,你要是有看到喜歡的食物再叫我。」 拉上皮外套的拉鍊之後,Steve催動了引擎。 ※ 3.
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字母的瞬間,Steve重重嘆了口氣。 還是太倉促了。 窗外早已是濃厚的黑夜,跟幾乎可以說是不夜城的紐約不同,此處的夜晚燈火,除了不遠處同樣來自旅館,裡頭住著習於夜生活的外地人提供的幾盞燈光之外,放眼望去盡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失去了都市的光害,星子變得分外燦爛,來這裡的第一天他還會因為滿天星斗而讚嘆,試圖躺在草皮上數著星星,現在的他只會提著手電筒照路,並且噴上防蚊蟲叮咬的防蚊液。 手裡的報導是他寫了三天的成果,關於政府與叛軍的衝突與立場,以及這場戰爭已經失去面貌,成了一個個數字的死亡。他說不上他們的行為是誰對誰錯,或許戰爭到了最後早已分不清對錯,只是立場各自表述,會因此受傷的永遠只有人民。 他花了數個小時檢查錯字與語句,盡可能把觀點修正地更客觀、更中立,試圖將最真實的一面透過文字表達給閱聽者,配著過少的水與過量的即溶咖啡粉末(想泡濃一點的後果就是——這杯咖啡沖泡起來與其說是咖啡更像是咖啡糊,喝起來活像是吞泥巴)他終於在紐約凌晨的零點交稿期限前,把那份有關於獅子山共和國內戰的報導用PDF檔案夾帶寄送到他上司的電子信箱裡。 揉揉痠痛的眼睛,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進浴室洗掉杯子裡已經凝固的咖啡塊,重新依照正常比例想再泡一杯,熱水壺裡流出的卻是冷水。 「該死!」Steve挫敗地探了探熱水壺外殼的溫度,把耳朵貼上去試圖聽見水滾時發出的氣泡聲,卻在打開壺蓋時放棄了所有希望。連點蒸氣都沒有,水已經涼透了。他不死心地依照某個傳說中的角度敲了熱水壺,但除了感覺疼痛之外,什麼反應也沒用。 他看了看手裡被冷水泡過的結塊咖啡粉,出於自暴自棄的心態把那杯咖啡冰進了冰箱,接著回到桌子前,窩在與他身高根本不合的椅子上,駝著背打開了電腦裡另一個文件夾。 裡面放著的全是關於鑽石——正確來說,是關於血鑽石的紀錄。 他跟進這個報導已有足足兩年,從一開始只是好奇為什麼賴比瑞亞沒有鑽石卻能有最大的鑽石出口額,到花了無數心力想找到那些鑽石公司販賣非法走私血鑽石的任何線索,卻在各種官商勾結下處處碰壁,甚至被明裡暗裡地警告降職,不讓他繼續追查。 好不容易這次他趁著獅子山共和國爆發的內戰波及了一個記者,終於能引起美國人注意的此刻爭取成為特派記者來到這裡,卻始終找不到門路能有進一步的線索。眼見距離返程的時間越來越近,他卻到現在還只能寫出一些膚淺的報導,沒有拿到決定性的真相,對於此地那些被奴役來開採鑽石的人民毫無幫助。 但即使寫了,或許也不會有幫助的吧。Steve想著。鑽石已被包裝成婚禮上不可缺少的一環,甚至是成了愛情幸福堅定的象徵,當美麗的寶石閃耀,誰會在乎粉色心型鑽石的背後,究竟是血腥或是人命。六度理論在此刻像是被有志一同的忽略,太過遙遠的土地傳來的槍聲像是電影的配樂,在關掉新聞頁面後就不再有人想起。 他替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小口啜著抵擋睡意,現在已經凌晨五點,窗外的天空開始濛濛亮了,紐約卻才凌晨一點,連全報社裡最早睡的Sam Wilson睡眠時間都還沒到。Steve熟知Nick Fury的習慣,他不會無時無刻閱讀信件,但在睡前檢查最後一次是他的習慣,因此他只要再等幾分鐘,或是幾十分鐘就能收到他的回信,並做出對應的修改。 他現在下的標題『獅子山8年內戰逾5萬人死亡 超過200萬人流離失所』或許會被Fury改為『獅子山內戰8周年 200萬難民該何去何從』吧? Steve一面整理著電腦裡的數位照片,一面回想著來這裡的兩週他所見到的一切。從下飛機的那一刻,他聞到風中傳來的屍體燃燒的焦臭氣味時,他才明白他究竟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在這裡,死亡隨處可見,牆面上的彈孔像是最平淡無奇的裝飾,倒塌房子的瓦礫被孩童當作積木,流離失所的人比比皆是,聯合國資料庫裡登記的名單一個接著一個都是破碎的家庭。 他突然想起來幾天前在酒吧裡遇見的那個有著綠色眼睛的僱傭兵,是什麼樣的人才會選擇成為僱傭兵,在戰亂之地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 收件匣終於收到Fury的回信,他振作起精神,跨越四個小時的時差,將彷彿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消息送往紐約。 ※ 「早安,Natasha。」 「已經是下午了,Steve,昨晚又在趕死線了嗎?」 看見已經下午兩點才睡眼惺忪地從出現在旅館一樓的Steve,有著一頭紅髮的俄羅斯美女Natasha Romanoff笑著搖了搖頭,用流利的英文取笑著Steve的鳥窩頭。 「我應該沒錯過什麼吧?」Steve徒勞無功地壓了壓自己的頭髮,接著接過Natasha手裡遞來的壓縮餅乾和清水,這就是這段期間他住的旅館Amzas Hotel提供的早餐,午餐和晚餐會好一點,不只餅乾跟肉乾,有時還會有幾個罐頭和水果。第一天他還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騙了,後來才發現光是這樣就已經是非常奢侈的餐點。 住在這家旅館裡的多半都是從世界各地被派駐此地的記者,偶爾會混雜幾個像他這種外派的,卻都待不久。正常人如果有選擇,絕對不願意選擇被派來這裡,願意待在這裡的,不是有理想,就是喜歡冒險,而Natasha大約是兩者都有。Steve不只一次聽到其他人謠傳她曾經為了採訪直接孤身潛入叛軍營地,並在隔天被禮貌地送回。戰場上漂亮的女人是危險的,而Steve甚至聽過同行在背後用『黑寡婦』稱呼Natasha,帶著敬意與畏懼。 「沒,算你幸運。」Natasha簡短地說,表情認真嚴肅地對著手裡的小鏡子補妝,「行程排在下午,Wanda跟這邊的政府軍約了下午兩點,說要帶我們去Rosanda那邊的村莊進行拍攝採訪。」 「太好了,又是難民採訪,我簡直迫不及待了。」Steve抱怨地開口,「這次還能寫些什麼?『獅子山共和國需要大家的捐款,歡迎紐約沒地方花錢的富人把錢捐過來!』,還是『您的愛心能造福獅子山人民,讓他們充滿生機』?」 「有採訪還不滿足?」Natasha從鏡子裡看著Steve問:「還在抱著你的鑽石黑幕?」 看到Steve堅定點頭後,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了化妝鏡轉頭望著他,「Steve,你要知道,雖然你現在連第一步驟都還沒完成,但即使你真的真的那麼幸運,成功找到線人、拿到證據、抓到那些大企業的小辮子,但是到了最後,這一篇新聞還是很有可能因為種種壓力被抽掉,不能報導的對吧?」 「我知道。」Steve低聲回答。 「你也知道你很有可能會因為這樣把工作丟了,對吧?」 「我知道。」 「那我就沒問題了,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吧。」Natasha問完就再次打開化妝鏡補起妝來,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Steve,讓Steve原先準備好那些滿腔熱血的話毫無用武之地,只能吞回肚子裡。 三兩口吃完餅乾和水,Steve望著窗外的艷陽,或許是熬夜的緣故,亮黃色的陽光分外刺眼,悶熱的空氣也讓人昏昏欲睡。 「Nat,我上樓再睡一陣吧,等等要出發能來叫我嗎?」Steve打了個呵欠,眼眶下黑眼圈異常明顯。 Natasha點了點頭,望著Steve上樓的背影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叫住他:「Steve,我聽說早上門口好像有個人想找你,但被政府軍被拿槍擋在門外。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要出去看看?」 「找我?誰?」Steve滿臉困惑,他不記得今天有人約他。 「不認識。」Natasha偏頭想了片刻,「對了,他好像說,他叫做James Barnes。」 |
作者www.plurk.com/hikaru801 日期
May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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